唐斯文見這架勢，心里知道，這應該就是昨天秦越所說的，延平公主的表哥，高成德高員外郎了。

    秦越半跪在地上，手臂圈著湯鍋，并未答話。

    唐斯文望著秦越發(fā)白的指尖，和身上的水氣，咬咬牙，悄悄開始控溫，將身上的暖意一點點傳到這人身上。

    秦越自然是覺得了，手指輕輕按了按鍋沿，算是答復，或是感謝。

    高成德自然不知曉這等細節(jié)，繼續(xù)道：我本想直接將那口鍋撈起，砸得粉碎，但公主命我在此地候著，看看是否有人故意作祟。因此，我在這樹林里，等了半宿，總算等來了你啊，秦公子。

    秦越臉色微變，仍未答話。

    高成德冷哼一聲，道：這事，若是天意，那便遮掩過去作數(shù)。若是有人為了羞辱延平公主，刻意謀劃了此事，那么，這人一定會趕回來，提前銷毀這口鍋，以免落到公主手中，留下罪證！

    唐斯文聽到這里，心思一動：看來，到底是華夏古代，這人的鬼神觀念很強，還是有幾分懷疑此事乃天意而非人為。如果是這樣，那應當還有轉(zhuǎn)機

    這時，秦越終于開口了：高大人。您誤會了。

    高成德冷著一張臉，道：噢？

    秦越松開湯鍋，抓過一旁的衣衫，神態(tài)自若的穿了起來，一邊穿一邊道：高大人，在下在這城中，也有幾分倜儻風流之名。如今，竟然被妖物無端中傷，在下怎能不氣？在下也是想要將這口鍋摔得粉碎呢。

    秦越一面說，一面舉起湯鍋，作勢要往地上摔。

    這是，高成德唰一下拔出佩劍，指著秦越道：你給我住手。

    秦越一臉疑惑，道：為何？難道高大人不是和在下一樣，同樣痛恨這妖物？

    高成德冷笑道：你如此著急要毀了它，必定是想隱瞞些什么！你把這鍋送過來，我要細細查驗。

    秦越臉上是貨真價實的猶豫：??？這？

    高成德沖旁邊的人揚了揚下巴，那名像是近身侍衛(wèi)一樣的人，大步走了過來，從秦越手中一把奪過了鍋。

    嘖，歷來都是躲鍋，居然有人搶鍋。唐斯文暗戳戳的想。

    不過，吐槽歸吐槽，這是他來到這里以后，第一次真正心中發(fā)慌，完全想不出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如果，如果自己還能有些別的技能可是我現(xiàn)在既不能切回主界面去購買技能，也沒有多余的天書幣

    等等，系統(tǒng)是說，我不能回去購買，但是并沒有說，不能升級！

    唐斯文一咬牙，大叫道：系統(tǒng)！出來！

    第9章 透支

    系統(tǒng)有些慌亂的回答著：怎，怎么了？

    聽到這個聲音，唐斯文直覺系統(tǒng)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有戲有戲。

    唐斯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要升級技能，現(xiàn)在，立刻。

    系統(tǒng)遲疑的說：宿主，你現(xiàn)在的等級，在游戲過程中，是不能回到主界面購買技能的

    唐斯文一副難以置信的語氣：什么？！我只是要升級而已，又不是要購買新技能，升級技能難道不是售后服務嗎？怎么能夠和購買混為一談？

    系統(tǒng)沉默了。

    宿主，目前的規(guī)則當中，并未列明，初始等級的道具是否可以在游戲過程中進行升級cao作。但是，考慮到你有強烈的升級需求，系統(tǒng)可為你提供一次特別有償服務。請問宿主是否愿意透支1000天書幣，并承擔相應的透支利息，選擇技能升級？重新開口的系統(tǒng)，又變回了冷漠而精明的語氣。

    唐斯文直接說：愿意！我愿意透支天書幣，并且承擔利息！

    好的。請問宿主要升級哪個技能呢？系統(tǒng)繼續(xù)問。

    【品鑒】，升滿！目前，唐斯文想不出來，即使把【移動】和【語言】升到滿級，在眼下這個場景又能做什么。難道自己要滿地打滾的跑走嗎？那秦越怎么辦？他要怎么把這個故事圓過去？

    只有【品鑒】功能，不是最基礎的物理技能，如果利用得好，也許能帶來一線轉(zhuǎn)機。

    好的。【品鑒】技能升級完成，請宿主查看。

    唐斯文趕緊調(diào)出了界面：

    【品鑒】

    【技能等級】頂級

    【技能說明】被動技能。如NPC以身體任一部位接觸道具，道具可以選擇獲取NPPC在接觸道具時的心理活動。

    【冷卻時間】無

    【其他說明】特別說明，由于宿主是通過特別服務獲取的升級技能，本技能僅能在頂級狀態(tài)持續(xù)三分鐘。三分鐘以后，本技能將自動回退為初級階段。此外，除透支的1000天書幣以外，系統(tǒng)還將額外收取1000天書幣的利息。

    唐斯文看到可以獲知NPC心理活動時，原本大喜過望，看到最后的【其他說明】時，下巴差點兒掉了下來。

    三分鐘？！透支1000天書幣換來的升級，就只能持續(xù)三分鐘？！而且利息和本金一樣高？！你這擺明是敲竹杠！唐斯文很想捏著系統(tǒng)的脖子反復搖。

    宿主，我只提供升級服務，并未承諾技能使用時長。至于利息的金額，系統(tǒng)在特殊服務中有權單方?jīng)Q定利率，請宿主不要懷疑系統(tǒng)的服務質(zhì)量。系統(tǒng)漠然的回應著。

    無言以對的唐斯文，突然有點兒懷念一開始系統(tǒng)嚶嚶嚶賣乖，或者哭唧唧的說你欺負我的模樣。

    和系統(tǒng)的對話結(jié)束后，現(xiàn)實中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兩秒。

    那年輕侍衛(wèi)正捧著鍋，向高成德走去。

    這一瞬間，升級后的【品鑒】技能已經(jīng)發(fā)動。

    唐斯文眼前浮現(xiàn)出兩個選項：

    【調(diào)取NPC的基本信息】/【調(diào)取NPC的心理活動】

    唐斯文選了心理活動。在這火燒眉毛的節(jié)骨眼上，通過NPC的背景信息來拼湊資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唯有賭一把，看看心理活動能夠透露多少情報。

    一瞬間，唐斯文眼前浮出一屏字：這什么破爛玩意兒？一口鍋？高大人在這么冷的夜里，等上這么久，就為了撈這東西??？延平公主可真是的，自己不愿意嫁就別嫁了，為何要纏著高大人哭訴？這一次又一次的，拖累著高大人為她受了多少罪！城里其他人還當高大人對這個蠻橫公主有什么想法呢，雖說我是不信的，可是每次高大人那想要對我解釋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我看著也難受。唉。

    誒？誒誒誒？唐斯文腦子里打出了一長串的問號。

    高成德追在延平公主后面，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事，昨晚秦越已經(jīng)詳細講過。而且，秦越也說過，高成德對這位延平公主，寵愛備至。

    可如今，這近身侍衛(wèi)的想法，還真挺突破唐斯文的認知的。

    唐斯文借著火光，細細看著這人的臉，發(fā)現(xiàn)這年輕男子長得頗為清俊，嘴角微微沉著，似有些不悅。

    普普通通一個侍衛(wèi)，敢在主子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既然這個游戲費了這么多大功夫來設定這個世界，不至于在這種常識上出錯吧。

    那么，結(jié)合這年輕侍衛(wèi)的想法難道

    唐斯文正在大膽推測著，侍衛(wèi)已經(jīng)把鍋遞到了高成德面前，躬身道：確實是口鍋，應為陶土燒制所成，請高大人查驗。

    高成德將湯鍋接了過去，兩手端著轉(zhuǎn)了一圈，低聲道：確實，只是口陶土制成的鍋，而且還品相不佳

    在高成德猶疑不定時，唐斯文已經(jīng)再次選擇【調(diào)取NPC的心理活動】，開始偷窺他的內(nèi)心了：

    這不就是口鍋么？唉，管它到底是天意，還是有人作祟，直接砸了不就完了。延平這孩子，又給我添這么一樁事。別的倒也罷了，原本今夜想與文淵徹夜手談的，難得他近日心情不錯，結(jié)果這初春天氣，還得陪我在這兒凍著。也不知道他穿得可還暖和？若是凍壞了，我真不知這次還要怎么哄他才行。唉。

    這段話的信息量也夠大，看得唐斯文目瞪口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高成德清清嗓子，道：秦公子，看來你所言非虛。既如此，那我便幫你砸了作數(shù)。

    秦越急聲道：等等！

    高成德挑了挑眉毛，滿臉陰鷙：嗯？

    唐斯文瞥了眼秦越，深吸口氣，道：高大人，勸君惜取眼前人。

    高成德滿臉詫異，手上抖了一下，差點就把湯鍋給摔了下來。

    秦越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不顧那侍衛(wèi)的阻攔，硬是把湯鍋又抱在了懷里。

    這時，那三分鐘的高級技能時間還剩下大約三十秒，唐斯文第一次聽見，不，看見了秦越的想法：呼，好險。還好，我沒有想錯，這口鍋果然能夠通過和人接觸，猜測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只是不知道它能不能把猜到的東西，和昨天我告訴它的背景，融合在一起，找出破局之法。

    唐斯文有些吃驚，暗想：我從未告訴他我有【品鑒】技能，他居然能想到這個？實在是，有些可怕。

    不過，看著秦越將破局的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他又有點小小的自豪，和得意。

    見秦越將口鍋摟得緊緊的，高成德沉下臉，道：這究竟是何物？秦公子，我聽聞民間有種腹語術，你可是習得了此技法，在此裝神弄鬼？

    不待秦越開口，唐斯文又開啟了聲如洪鐘效果，咦嗚兩聲，把林間的貓頭鷹都震得紛紛逃走。

    這聲音，絕非人力可為。

    高成德往后退了一步，臉上是不作假的驚異。

    唐斯文慢條斯理道：高大人，為虛名所累，怠慢了身邊人，何苦來哉。

    第10章 言靈

    此話一出，高成德和那喚作文淵的年輕侍衛(wèi)，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些窘迫。

    唐斯文又道：文淵只擔心高大人受累，高大人卻害怕文淵受凍，何不速速回府，去燈下手談。

    被說破了心事的文淵，到底年輕了些，想要開口否認，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咬著嘴唇，臉上浮起了陣陣紅暈。

    高成德偷眼望了望文淵，正色道：你是何方妖物？！為何為何

    唐斯文篤定，如果高成德此時指責自己是在無中生有、憑空造謠，那就等于是否認了他在擔心文淵。這可憐人，還在擔心不知道怎么哄那人呢，又怎么敢當著文淵的面，否認這一點？

    果然，高成德為何了半天，愣是不敢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不過，雖然高成德不敢再說話，唐斯文也不敢再輕易說話了他數(shù)了數(shù)字數(shù)，這140個字的額度，已經(jīng)用去了一半。他必須得留下余量，不能一下子把這額度全用掉。

    正在唐斯文躊躇著要不要說話，怎么說話時，秦越出聲了：高大人，我是聽說，前朝有種言靈，算是天意的化身，往往附著于器物之上，可以可以洞察人心。說到最后幾個字時，秦越特意壓低了聲音。

    唐斯文聽完之后，心里給秦越點了個贊：妙，當真是妙。這就相當于告訴高大人，您和您侍衛(wèi)那點兒事，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同時，又把唐斯文的身份給抬成了天意的化身，讓高成德不敢再輕易摔了它。

    畢竟，誰會愿意去挑戰(zhàn)天意呢？

    嗯高成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不過，秦公子，你說這言靈可以洞察人心，那白日，這言靈所說之事高成德似有些不放心，又補了一句。

    這秦越面色尷尬，又向前走了一步，湊到高成德面前，道：其實，在下有個秘密，外人從來都不知道。今日聽這鍋唱了出來，在下心里也是驚訝萬分，故而才半夜?jié)撊胨?，想要偷偷找機會問個明白。沒曾想，一出來倒是遇見了高大人，這鍋又顯了靈，在下這才明白過來，這鍋，多半就是前朝的言靈了。

    聽見秦越說這鍋又顯了靈，高成德面帶尷尬，在火光下偷偷瞥了自己的那侍衛(wèi)一眼，輕咳一聲，話題一轉(zhuǎn)，道：秦公子，我也不是愛打聽閑事之人。不過，秦公子，你既然提到了自己有個秘密

    秦越把聲音壓得更低，道：這件事，在下從未對任何提起過。雖然在下流連于脂粉之間，頗有些虛名，但是在下喜愛的，卻從來不是女子。因此，對著女子，自然就不行了。

    這話說出來，唐斯文簡直想要給秦越獻上膝蓋了：首先，他是被言靈爆出秘密的人，是真正的受害者，因此無需再懷疑是他利用言靈做了手腳；其次，他在知道高成德和文淵之間的關系后，故意點破自己喜愛的不是女子，等于將自己和這兩人劃入了同一陣營，在心理上瞬間就拉攏了關系。最后，他其實在用自己的實例，無形中再一次增加了言靈的可信度。

    如此一來，高成德一定會真心相信這鍋是言靈，再不敢輕易摔了這鍋，也不會想要把這鍋帶給公主有誰希望，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被暴露于一個刁蠻、任性，又手握權勢的人手中呢？

    唐斯文在心里輕輕松了一口氣：這一關，看來是能過了。

    果不其然，高成德面色和緩許多，拍了拍秦越的肩膀，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樣：秦公子，你真是不容易啊。

    秦越搖搖頭，嘆口氣，又帶著羨慕神色，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文淵。

    文淵臉上立刻露出戒備之色，輕聲道：高大人，這里風寒露重，不如我們，先回府了？

    高成德立即道：好，我們這便回去。

    秦越連忙問：那這鍋

    高成德擺擺手，道：這既然是前朝言靈，有勞秦公子找個地方，好好供奉起來。至于延平公主那邊，我自會向她解釋，秦公子不必憂心。

    語罷，高成德便由文淵陪著離開了。走之前，他還特意對秦越拱了拱手，道：秦公子，保重。

    喲，這是把男配當自己人了啊，嘖嘖。唐斯文在內(nèi)心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