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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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棄天神的記憶,舍棄天神的力量,唯有一顆心在輪回當(dāng)中,以人之身、以獸之身、以飛鳥魚蟲之身,在輪回中走過無數(shù)次凡塵眾生的道路,天神生來通明不染塵苦的心,終于悟到了苦。 苦啊。 凡塵眾生的苦。 唯有苦難才能理解苦難,唯有痛苦才能解救痛苦。 原來天神,早已嘗過了苦而不自知。 若非覺得渾沌的道太苦,他和太陰為什么要開啟一次又一次大輪回呢? 苦是一把鑰匙,通往道之缺的迷障。 身為天生神圣的天神,長陽找不到道之缺,但大玄可以。 他讓那苦浸透了自己,在世間積攢了一個又一個輪回的墨色里,墜到了天地之道裂開的深淵里。 他終于看見了道之缺。 你告訴我你找到了道之缺。太陰震顫著說。 在上一次輪回的終末,墜落的天神尋找到她,揭開隱秘,告訴她他已知曉道之缺究竟是什么。 他們當(dāng)時只要彌補(bǔ)道之缺,就可以解決渾沌,接下來只要修補(bǔ)天地、消弭劫氣就像他們此時打算做的一樣,天地就可以結(jié)束這越來越艱難的大輪回,讓一切恢復(fù)到正軌。 可長陽要她再開啟一次大輪回。 是的。身著墨衣的神明笑了一下,幽邃的眼睛里好像在閃著光,道之缺,在于天神有情。 怎么可能?白帝喃喃道。 墨色的漣漪蕩到他身上,只輕輕一觸,就沾染上了這最堅固有定的神明。 他吃痛似的皺起眉,但那痛苦不是墨色帶給他的,那是他心中早已嘗過的苦滋味,墨色只是將它顯化。 天神掌道,以道為身,為什么會感受到痛苦? 天神有情。玄衣覆身的神明露出復(fù)雜的笑。 天神自以為生來便沒有七情六欲,觀世間心欲如夢幻泡影,可他們又怎么會真的沒有情呢? 有情即偏私。偏私即非公。 若非有情,為何要欺瞞大玄的存在?若非有情,為何在見到長陽未隕時歡喜?若非有情他從太陰、炎君,到白帝、水相、化芒,一個個看過去,為何方才,還要留給大玄一條道? 若非有情,何必關(guān)心天地眾生是否會入了渾沌的苦道?是否會走向寂滅? 天神有情,那情淺淡似無,只關(guān)乎同伴與天地,那情雋永,穿越一次又一次大輪回,歷苦而不知不悔。 七情不動,不沾因果。 天神有情,卻不沾因果。 這樣清淺的情,似乎也無傷大雅。可一次次無傷大雅積累起來,就成了因果之亂的始。 如何彌補(bǔ)道之缺?如何解決因果的亂? 天神以道為身,道不損,天神何隕? 厚土仍在,輪回仍轉(zhuǎn),長庚啟明,仍章日夜,社土與云章師的道仍在,社土與云章師何隕? 她們只是回歸于道中,從此以后,無情無性,看萬物皆同,生滅如一,看曾經(jīng)愿因信而向死的同伴,也與一滴墜雨、一瓣落花沒有什么區(qū)別。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做什么呢? 天神當(dāng)真未隕嗎? 道本無情,天神是道的情。 想要彌補(bǔ)道之缺很難,也很簡單。 只需要天神消隕,天神歸道,從此以后,無情亦無性,天地自然再無所缺,一切皆將歸于正軌。 天地在呼喚著,天神寂滅。 所以,渾沌雖然早就知道道之缺在何處,卻不敢妄動。因為天神若知何為道之缺,必不吝消隕,亦如社土。 所以,長陽在找到道之缺后,開啟了又一次大輪回。 七根琴弦顯化,那是他自天地間收集的七情引,亦是他的情之所寄。 天地之亂,始于天神有情,卻不沾因果。 因果之道需要一尊神明,為它定下不可動搖的運(yùn)轉(zhuǎn)。 但上一個輪回當(dāng)中的長陽已經(jīng)來不及接起這傷痕累累的因果。 筆端萬千因果,接盡世間眾生,亦接向天神。 墨色沖破月華,蕩到天神身上,有化身的天神,化身便接上了這一縷墨色,沒有化身的天神便在這墨色里凝聚出了一具化身。 你要做什么?才從那大輪回的震撼當(dāng)中回過神來的炎君焦急問道。 身披玄衣的神明對他笑。從得知道之缺究竟為什么的那一刻起,長陽就開始布一個局,一個與天地所求相悖的局,一個與天神甘隕的心相悖的局。 此世的漓池、長陽、大玄,都是他為了落子而顯化的相,慈悲也好、寒煞也罷,他自己的迷茫困頓、自己的掙扎痛苦,都是他為了結(jié)出那果而給自己設(shè)下的局。 他謀算天地,亦謀算自己,只為留下一個選擇。 他與眾生結(jié)契,亦與天神結(jié)契。 天神當(dāng)有化身,以此化身為因果之憑。 七情不動,不沾因果。天神若動七情,化身便有因果沾身,唯有全了因果,才能了斷因果。 這對于天神來說,并不太難。 他要做什么? 他要道之缺被彌補(bǔ),也要天神不必消隕。 他要在這天地之間,強(qiáng)求一個雙全! 因果要公正,因果不可改。 這世間,一切天神皆可有情,唯有,因果不可有情。 正確、錯誤,善惡、正邪、好壞,有情無情這些東西,眾生在乎、天神在乎、渾沌在乎,但天地不在乎。身覆玄衣的神明抬起他的筆,墨黑的眼底似有微光。 我在乎。 牽因果的筆劃落在神明的七情弦上,一聲振鳴,七弦崩裂。 第177章 (正文完) 那弦斷的最后一聲響, 并不驚天動地,也不痛心裂腑,它是輕盈柔軟的, 像一片明澈的陽光, 習(xí)慣的光亮的人也許都沒有覺察。 墨黑的衣角片片破碎, 和神明一起散做點(diǎn)點(diǎn)明澈的光,在夜色里像海上浮動的鱗光。那目中的微光暗了。 太陰霍然變色, 她伸出手,但月輝卻鎖不住那個身影,她只捉住了一片陽光。 炎君手上燃起不熄的永焰,托住一片陽光, 但火焰的光亮卻無論如何都融不進(jìn)那破碎的微光里, 只能見它一點(diǎn)一點(diǎn)熄滅。 白帝定不住它、水相留不下它、化芒延不長它。 唯, 因果不可有情。 這世間再無長陽。 大青山首的威嚴(yán)神圣開始消散。 李府當(dāng)中的住客們皆若有所覺般一頓,心中仿佛有某種哀茫似的感情, 卻又不知從何而來。 我好像聽見上神的琴后李喃喃道。 黑水潭上, 正鎮(zhèn)壓躁動諸鬼的鬼王女須忽然抬頭, 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那曾在九曲河旁、幽冥九泉上點(diǎn)化過她的神明。 淮水畔,正撥弦以助淮水神君平復(fù)水脈的余簡手指忽然一顫, 不知為何再也彈不下去,淮水上的龍影昂首看向遠(yuǎn)方。 梁地萬應(yīng)公廟中,將無數(shù)盞心焰聚在一起形成一支明明火炬, 天地異象在平復(fù), 火炬卻突然一顫。 怎么了?怎么了?不知道啊!我怎么有點(diǎn)難受? 冀地當(dāng)中,胥桓站在老人病狼與殘骨身旁,伸手觸到了一片正在消散的陽光。 青拂、黎楓、常安渡、仰蒼、玄鳥 廢棄神廟中,丁芹顫抖著撫上額頭, 她感覺到,神印碎了。 那不是隕落,只是沒有了必要。 從此以后,因果無情無性,依道運(yùn)轉(zhuǎn),又何必再顯出化身來?何必再說什么話?何必再關(guān)注著誰? 如早已歸道的社土與云章師,曾經(jīng)一切重要的,都不再重要,一切在乎的,都不再在乎。 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最后一點(diǎn)微光熄滅。 大劫結(jié)束了。 劫氣在逐漸消化,天地之損在愈合,道之缺已被彌合,再也沒有大輪回,春夏秋冬,日月輪轉(zhuǎn)。 一切好像都?xì)w復(fù)了正常。 太陰孤坐在太陰星中,像一座雕塑般長坐不動。天神情淺,本也沒什么常動的心念。 炎君圣所轉(zhuǎn)為凡世不可見,白帝離了神庭,水相、化芒,亦不再現(xiàn)世。 除了修補(bǔ)天地所受到的損傷,一切就像劫起之前,天神本也不干涉世間的運(yùn)轉(zhuǎn)。 長陽還有可能回來嗎?灼如烈焰的大鳥落在桐林中。 炎君掌薪火,還會看一看人間的事,但除了寥寥幾個人,再沒有誰能夠得進(jìn)得到他的圣所。 此時這披著火焰流裳的天神坐在桐木枝干上,并沒有回答。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玄鳥嘆息。他并非不能接受失去。 從久遠(yuǎn)以前,他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最慘烈的失去。 但丁芹還是一直在堅執(zhí)地祈禱。就像她曾經(jīng)不相信神明會想要寂滅天地一樣,她現(xiàn)在也不肯相信這就是一切的結(jié)局。 她曾經(jīng)是對的,這一次呢? 也許一直沒有開口的炎君說道,假使能夠從七情之外,尋到一種能夠使心有所動、不改公允的情。 讓那歸于道,斷盡七情的心,愿意再一次為世間有所動。 可是,七情之外,又何來有情呢? 炎君垂首,有數(shù)根因果從他身上延出。 情動心動,便沾因果。 但他所沾的這些因果,也沒有什么可怕的。知曉因果運(yùn)轉(zhuǎn)的道理,便能知此時所種之因?qū)⒃谖磥淼玫绞裁礃拥墓?/br> 不種惡因,不得惡果。若不作惡,何懼因果呢? 玄鳥無意帶來的種子,將在一年后化作一朵開在他眼前的花。人世間的祈禱,又是會在世間結(jié)成什么樣的果? 天上的太陽星升了又落,人間的草木枯了又發(fā),日夜在轉(zhuǎn)過,年歲在流淌。 永無春的雪原已不再落雪,在又一年的春風(fēng)中生出了綠芽。 這是天地的損傷被天神彌合的結(jié)果。 春天的綠芽在夏天繁盛,在秋天結(jié)子,于是夜里也有了蟲鳴,枝頭也有了鳥雀,那在雪原深處的神廟,似乎也減了幾分寒意。 神廟中走出來一個高挑的灰眸姑娘,一年又一年,丁芹已從一個少女長成了一個成年姑娘,又在長大之后,不知過了多久。 在這段時間里,她每年都會來這座神廟看一看,掃去積塵,在祭壇供上一盞燈。 就算這樣壯麗的神廟也會被廢棄,但在這座神廟的每一塊巖石上,都凝聚著千萬年不散的信仰。 也許他們的信仰再也不會收到反饋。但信仰不是交易,信仰是一種選擇。 其他時候,她會在世間行走,和其他點(diǎn)燃明燈的人一起消弭世間積聚過重的苦氣。 而現(xiàn)在,她要回到大青山。 天高云淡,灰藍(lán)的天空邊際已經(jīng)掛上了一枚淡白的圓月。 又是一年中秋。 李府早已不是曾經(jīng)破敗冷清的模樣,添了新器、種了新花,但那個小院中的一草一木,還都維持著原來的模樣。 池中的銀魚已經(jīng)修成了一方水神,今日溯回和老朋友相聚;老龜悠然泡在靈池里,看著泥鰍兒正在逗開了靈智的小水獺說話;文千字還不太會化形,臉上留著鼠須背后長著細(xì)尾,乖乖盤坐聽移山大王給他講化形要點(diǎn);猴群們蹲在墻頭樹梢吱吱亂叫;后李任他們玩鬧,自己和化了形的謹(jǐn)言坐在廊下對飲,兩人臉上帶著淺淡的笑。 你現(xiàn)在怎么只喝酒,倒不怎么說話了?后李給他空了的酒杯又倒?jié)M。 謹(jǐn)言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就笑我吧,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玄鳥并不飲酒,捻了一枚月餅來吃,聽見不由笑了一聲。 但三個人又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瞬。 白鴻下山接丁芹去了。 曾經(jīng)的丑木頭已經(jīng)變成了玄鳥,李拾正端著菜和兩只頑皮的小鵠妖做斗爭,白頰小猴也開始為自己搗蛋的后輩頭疼。 這院子里又多了一些生靈,又多了一些生機(jī)。 等到夜色降臨,皎潔的圓月掛在天頂,謹(jǐn)言醉了又開始拽著后李亮嗓子瞎唱,后李扯不開他,煩不勝煩想用糕點(diǎn)塞住他的嘴。 玄鳥沒有了時間的限制,伸手拿走最后半盤點(diǎn)心,在后李的瞪視中止不住地笑。 猴兒們醉倒了一片,院子里一片嬉鬧。 丁芹倚著白鴻,在一片杯盤狼藉中抿嘴淺笑,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一塊沉凝的瑪瑙。 大家都在,唯有樹下的石椅一直是空的。石桌上的月餅和酒菜沒有人動,在夜色里逐漸失去溫度。 月已行至中天,又是一年中秋團(tuán)圓夜。 人間在團(tuán)聚,月上的神明長坐如一尊雕像。 炎君飄在云上自言自語地呢喃:長陽啊長陽,你續(xù)了因果,可我之前幫了你那么多忙,怎么也不見你給我結(jié)個果呢? 喀嚓。 有什么自地面拔起,唰的竄向天上飄著的云。炎君眼疾手快捉住了飛到面前的東西,那是兩柄才折下來的竹木倉? 他低頭一看。 看空了的石椅上,不知何時已坐上了一個白衣含笑的身影,握風(fēng)為盞,舉杯從夜色里盛了盈盈一抹月光。 太陰星上,孤坐不動的天神忽然翹起一個笑。 丁芹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捂嘴看向那個身影,眼里滑下大顆的淚。 這世間,七情之外,有不改公允的情。 喚做慈悲。 作者有話要說: 玄鳥不飲酒是因為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湯人釀的酒了。 完結(jié)了啊,也終于給了長陽一個溫暖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