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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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是個人,卻活得像個鬼。 沒有了道心支撐,蝶蠱悄無聲息就引他入了夢。但胥桓的道雖然毀了,神魂修持卻仍在。他在沿著這只夢蠱的痕跡追查的時候,不想蝶蠱卻主動找了上來。既然有這個膽子,那這化身便徹底留下吧。 胥桓五指一收,掌中蝴蝶在破碎前傳出意念道: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誰。 它當(dāng)然知道,它就是背后那人煉出來的蠱王。胥桓松了松手指,他要看看這只蠱王想做什么。 蝶蠱沒有瞞,借著化身之口直言:我要他死。 你是他的造物。胥桓道。 蝶蠱的氣息陡然狂暴起來,翼上花紋扭曲成一個個掙扎的形象,幾乎要掙碎出來。 你知道蠱是怎么誕生的嗎?蝶蠱冷笑,我因他而生,恨他欲死! 它痛快給出了自己的記憶。 它是集世間諸多夢境異獸神通于一體的蠱王,是被生造出來的一尊夢境神明,所擁有的能力讓人心驚。但這樣的捷徑豈非沒有代價?它從蠱陣?yán)锱莱鰜恚粤藬?shù)不盡的同修,纏了一身的冤孽,那些被它吃掉的蠱,一面畏懼它,不得不為它所用,一面又憎恨它,凡有機會必會反噬。就像它對渾沌一樣。 胥桓看過了蝶蠱的記憶:你想找我聯(lián)手? 對。蝶蠱道。 我不信你。胥桓道。 蝶蠱是渾沌造的造物,比起它對渾沌的刻骨之恨,他更相信渾沌對它的掌控。 是嗎蝶蠱低低道,可你已經(jīng)知道了 蝶蠱翼上的花紋陡然一變,顯出夢魘的圖案來,欲強行奪取對胥桓夢境的掌控。它身上的冤孽太多,性情不穩(wěn),竟說翻臉就翻臉。 一場爭斗正不可避免時,天地間忽然一震,胥桓的夢境驟然破碎。 蝶蠱的化身同樣被拋出夢境。胥桓出手如電,蝶蠱化身心神正在震蕩之中,動作慢了一瞬,被胥桓封印。離了夢境,蝶蠱的能力就去了大半。 等它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遲了,任它在封印當(dāng)中暴躁掙扎,都脫離不開。 胥桓并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磨滅了它。蝶蠱與他不一樣,它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么被cao控的,渾沌越要用它的能力,它知曉得就越多。 它還有用。 胥桓沒有搭理它,仰頭看著天空。 天上金云翻涌,地上水脈激蕩,晴天白日中突然同現(xiàn)皓月接著太陽星熄了,不到一刻又重新亮回了原來的模樣。 胥桓一直仰頭看著,他也只能看著。這些輪番而過的奇景雖然過去了,人間不知所措的眾生們卻還迷茫驚惶著。他低回頭重新邁開步子。這些高得人夠不著手的存在,一個舉動就影響了眾生的命。 雨水滴答。 胥桓突然感覺一靜。 封印中因孽煞癲狂的蝴蝶自己安靜了下來,化作鱗粉半點聲息也沒有。胥桓左手輕輕一震,數(shù)枚柳葉薄刃夾在指間。 周圍的草木還是那些草木,天地還是那樣的天地,只有一滴滴的雨,在空中蕩開層層的墨漣漪,隔絕出另一重小世界。漣漪蕩到他身上,他便也進(jìn)了這一重隔絕于外的天地當(dāng)中。 在這一片水墨漣漪之中,他看見了那一方巨巖,與倚著巨巖斜坐的身影上。 荒草連天,一個年邁的老人、一只病殘的野狼、一具缺損的尸骨圍繞在他身側(cè),匍匐且簇?fù)碇莻€身影。 胥桓猝然收住腳。 這幾許殘破景象,不知為何,竟比之前天上的驚變更讓他心中震動,只覺哀茫畏怖不知從何而起,像一場茫茫大雪,蓋了滿心。 第160章 那被殘骨、病獸、老人簇?fù)淼纳碛霸谝黄n茫里抬眼,胥桓在這雙目的注視之中,如同墜入了一泓墨色。 他看著這雙眼,好像看見了浩渺的光陰,好像看見了久遠(yuǎn)的過去,好像自難以追尋的上古以來,看見了自己一世又一世的輪回。 可是他又什么都看不見。好像他的過去,都已經(jīng)墜入了一片無底的深井。 破碎的道心成了一個洞,墜落的人除了繼續(xù)墜落別無他法。 可道心的殘骸里又閃過了什么,他下意識抓住這個閃念,道: 李泉? 他看見在無盡的雨滴與墨色里,神明翹了一下嘴角。 他在這個笑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喜歡小還村嗎?像一聲悠遠(yuǎn)的嘆息。 胥桓本該憎惡的。他的確憎惡這個像一捧水,可以被盛進(jìn)金杯玉甕,也可以被倒進(jìn)污水溝。當(dāng)安樂與苦難都由別人來決定,那么安樂與苦難又有什么分別? 他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生靈,甚至不是一個有著思想有著自主的魂魄,他是受人擺弄物件,是一捧可以隨意供上高臺又或是倒進(jìn)水溝的死水。 可他在這聲嘆息一樣的問詢里竟生不出多少憤恨,他只是冷淡地抬了抬眼:你想做什么? 大玄手腕輕動,一點墨色從筆尖蕩開,無聲地擴散成一道廣闊的漣漪。 在這道漣漪當(dāng)中,茫茫因果顯現(xiàn)。當(dāng)它將胥桓也包裹進(jìn)去后,他看見了世間的因果。 世間因果茫茫如霧,它們包裹著每一個眾生,牽扯他們,亦指引他們,勾勒出每一個生靈未來的命數(shù)。 他也看見了自己的因果。他身上的因果很少。渾沌要cao控他的命數(shù),怎么會讓他原有的因果影響自己的掌控呢?之前那時時籠罩在他身上的暗影,早已將他的命數(shù)吞噬殆盡。 直到李泉開始插手,胥桓真正定下自己的道之后,他才從暗影之中,掙出第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因果。 他的道毀了,但因果還在。 他被李泉一掌推出梁王宮中的時候,終是沿著那一道屬于他自己的因果,落到的小還村當(dāng)中。 段夏云和段小苗回報給他的,是他六歲之后就再也未曾擁有過的安樂。 胥桓突然感覺到了疲憊,疲憊之中又生出巨大的憤怒來。 他的過去是虛妄的,他的行為、他的思想、他的掙扎他的痛苦,他的道!一切皆是虛妄的。當(dāng)偶戲唱罷,扯斷絲線,被遺棄的偶終于明白一切皆不屬于自己,舍去這不屬于自己的一切之后,他還剩下什么? 在空處墜落的人只能墜落,因為他的掙扎抓不到任何憑依。 可小還村的生活算什么?他和段夏云、段小苗結(jié)下的因果算什么? 怕他這個失線的偶沒有憑依,給他垂下一根救命的繩嗎? 誰要他同情恩賞的假幻想?! 大玄卻還在笑。 這世上最愚妄的,他抬起手,將一筆墨痕點入胥桓的眼睛,是看見了受苦的眾生,便伸手去救度。 何其傲慢啊 他的聲音在胥桓耳邊褪去。 一筆墨痕化作舊事,在胥桓眼前如流水展現(xiàn)。 他看見涂山窈被涂山窕欺騙險死還生,卻修為盡失身中詭術(shù)。 他看見重傷虛弱的涂山窈遇到了曾經(jīng)的老梁王胥清晏。 他看見胥清晏對涂山窈一見鐘情,以身上的王氣予她庇護。 他看見涂山窕施盡手段試圖蠱惑胥清晏卻未能有所成,也看見胥清晏無論如何都不肯替涂山窈傳訊。 只要胥清晏命梁國供奉的修士替涂山窈傳訊給涂山又或是其他在外游歷的涂山子弟,她的困局自解。但胥清晏也很清楚,解開困局之后,涂山窈絕不會為他停留。她并不愛他。 涂山窕許給他的修士法寶延壽靈藥、乃至她那和涂山窈一模一樣的姿容,在胥清晏心中都及不上涂山窈。胥清晏所擁有的財富權(quán)勢姿儀氣度,也不比一支桂花更能讓涂山窈駐足。 所以他絕不肯替涂山窈傳訊。 但他也并不打算將涂山窈一直困死在身邊。 墨色如水波蕩漾,胥桓站在墨色的舊事里。 他看見涂山窈懷了一個孩子,看見胥清晏欣喜若狂卻又不敢在涂山窈面前提起這個孩子。 因為他并不確定,涂山窈愿意懷上這個孩子,究竟是出于情,還是為了解決自己身上的詭術(shù)。 涂山窕設(shè)在涂山窈身上的詭術(shù)會抽取她的涂山血脈,但當(dāng)她懷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同樣繼承了涂山的血脈,詭術(shù)無法同時抽取這個孩子身上的血脈力量,涂山窈以此破開了涂山窕的詭術(shù)。這個孩子擁有一半涂山血脈,涂山窕不會放過他。 他看著胥清晏小心翼翼虛攬著涂山窈,對著她又像威脅又像祈求:我以卑劣的手段留下你。人的壽命很短,我們的兒子會成為梁國的王,他會擁有梁國的王氣庇護,他會為你傳遞消息。在我死之后,你就自由了。 他看著墨色里撫著隆起小腹的涂山窈。 也許在選擇懷上孩子的時候她別有目的,也許她并不愛胥清晏,但她此時的目光,的確是溫柔又慈愛的。 他看見胥清晏為他籌謀廢太子 生亦是苦。 柳葉刀在胥桓指間顫動著,凄煞的光和他滿頭的霜發(fā)成了一片墨色當(dāng)中扎眼的白。 墨色消散,執(zhí)筆的神明仍坐在那里,聲音在越來越淡的墨色里逐漸清晰。 你們本可以自己救度自己。 胥桓看見墨色的漣漪從自己身上蕩開,又帶著身上的因果收束回來,他站在茫茫的因果白霧當(dāng)中,身周卻留下一片空白。 胥桓從這片空白當(dāng)中,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沒有因果,亦沒有命理;沒有由這一切聚合而成的身軀,亦沒有由這一切引發(fā)而成的神識,他可以做到將這一切皆收束于、回歸于最基礎(chǔ)的真靈。由這最基礎(chǔ)的真靈,將生出未來的一切,一切未來的因果、未來的命理、未來的身軀,與未來的神智。 而在這一切皆回歸于最本真的真靈之中,仍然留存有一個力量可以使他回歸于此的力量生苦。 胥桓抬頭看去,大玄已半閉上眼,手腕搭在膝上。殘骨、病獸與老人在他身側(cè)俯首,用石頭在他身前搭起了一個小小的祭壇。 大雨如潑,卻不再蕩起墨色漣漪,胥桓已經(jīng)可以離開這里。 但他卻沒有離開。 為什么? 太陽星上,一節(jié)漆黑的袖尾浮在半空,這是太陰抓住大玄之時被他截下來的。 這節(jié)殘袖上,隱藏了一段特殊的韻律,它指向道之所缺。 炎君看著這節(jié)殘袖,只覺得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像火焰被灰燼覆蓋。 太陽星上,金紅的焰流之下還散落著久經(jīng)太陽真火煅燒的金石,長陽以金石為木倉由著他折騰似仍在眼前。十二萬年之前,他以為長陽亦隕,十二萬年之后,他在那一木倉試探之后,閔地的桐花一夜盛開。 殘袖上韻律晦澀。那是炎君尋找了十二萬年,也沒能明悟的道之所缺的指引。在這十二萬年里,他長久地思量著,長陽未隕之前一直念叨著的天地有缺究竟在何處。他反復(fù)回憶著長陽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為此而做的每一件事。 在當(dāng)年大劫開始之前,除了長陽無人相信天地有缺,在大劫開始之后,炎君是唯一一個尚有余力去尋找道有何所缺的天神。長陽究竟是因為什么,如此確信天地有缺? 他曾問過長陽這個問題。 可長陽卻只是露出了少有的悵茫之色,搖頭不語。 炎君并沒有在這反復(fù)思量當(dāng)中尋找到長陽確信天地有缺的原因,或許尋到了也助益有限就連當(dāng)年的長陽,也只是認(rèn)為天地有缺,卻未能尋到缺在何處。 就像眾生難以理解對于從未見過的事物,盲人不知色彩,聾者不明音樂,若未曾見過十二月的圓缺,便會認(rèn)為月本來就應(yīng)當(dāng)同日一樣永遠(yuǎn)圓滿無缺。 他們都是未曾見過月之圓缺的人。 不過大劫的運轉(zhuǎn)和渾沌的出現(xiàn),就像在厚重的帷幕上撬開一絲縫隙。他們因道之缺而生,他們的力量與運轉(zhuǎn)便自然帶有天地之缺的痕跡。 炎君以此為線索去思維天地之缺所為何處,他的確有了進(jìn)展,卻一直未能再更進(jìn)一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蒙蔽著他、阻礙著他,使他永遠(yuǎn)只能在外打轉(zhuǎn)。 但現(xiàn)在,大玄在這截袖尾上,留下了道之缺的韻。 他已經(jīng)尋到了缺在何處。他當(dāng)然尋到了。 他已經(jīng)不是他們所熟知的那個長陽。 天地間的劫氣正在減弱,這是大玄正在積蓄力量。世間唯有二者可以馭使劫氣之力。渾沌因道之缺而生,是開劫者,大玄則因劫而生。 劫氣的變化,便是大玄存在的證明。 他在殘袖上留下指引,是要諸天神去對付渾沌。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天神們無法拒絕。 他們縱然知曉,也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炎君感知著那上面留下的道韻。 那節(jié)漆黑的殘袖靜靜飄在那里,冰冷地、毫無遮掩地展示著他對他們的謀算。 長陽、長陽。 大玄輕敲了一下手指,在他面前的祭壇發(fā)出一聲脆響,一枚石塊生出隱秘的裂痕。祭壇仍然很穩(wěn)固,雨水卻沿著縫隙悄然滲入,沖開了石塊之間的泥。 他又敲了一下手指,生出縫隙的石塊散落到地上。雖缺了一塊石頭,其他的的石頭仍穩(wěn)穩(wěn)支撐著祭壇。 一塊又一塊石頭破碎散落,每掉下一塊石頭,老人就拾起一根木枝折斷填上。 天地如壇,縱然道有所缺,也能一直運轉(zhuǎn)下去。 石壇不倒,只有雨知道裂縫在哪里。 渾沌打破了缺口,用自己的道填了上去。他要這世界變成他的世界。 為什么?大玄輕輕地笑,因為你在向我祝禱。 太陽星上,白帝攝來殘袖。世諸天神,并非獨行。 吾可定之。他說道。 道有所缺,動搖天地之基。白帝是天地間剛猛最定之道,是無常中的恒常。雖無法彌補天地之缺,卻可以穩(wěn)固被動搖的道。就像釘牢缺口旁的石磚,使它們不會因為那缺口而松散動搖。渾沌再難以道之缺來侵蝕天地,他的道便無法增長。 但渾沌并不只依靠于此。 他在夢境的領(lǐng)域折騰得不小,看樣子像在找什么,你們知道嗎?水相道。她掌虛實之道,一經(jīng)復(fù)蘇便覺察了夢境領(lǐng)域當(dāng)中的異常。 渾沌曾謀算諸天神,自然知曉他們所掌之道。如今既知水相已醒,卻仍未放棄在夢境領(lǐng)域當(dāng)中的手筆,那只可能是他想要在夢境當(dāng)中尋找的東西在他心中更重要。 諸天神神念一碰,見其他天神并無線索,水相便道: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