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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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村子!徐田驚喜道,但緊接著就生出了一點不安和狐疑。 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在這座山林里砍柴打獵,這么多年,從未聽說過附近還有別的村子。但迷路了這么久,這附近早就不是他熟悉的山林了。 在林中苦轉(zhuǎn)許久的苦痛催生出了過大的希望,轉(zhuǎn)眼就壓住了一點猶疑。能不在林中過夜最好,大不了先小心去看一看 徐田定下主意,拉著徐立道:我們?nèi)タ纯础?/br> 兩人越走離村子越近,眼見著已經(jīng)瞧見了村落的輪廓,就快離開山林,徐田心中也越發(fā)松快,只要能夠離開山林就好。 在日落的最后一抹昏黃輝光中,一縷柔軟的風(fēng)忽然在山林間吹過,這風(fēng)吹得人心頭清涼,連昏暗的林下仿佛都亮堂了許多。 徐田感覺到牽著他的徐立突然一停,對他說道:四叔,有人。 徐田心中一凜,看了過去。 在他們身側(cè)的林中,一個人影正站在樹下,緩步向這邊走來。 樹下有那人的影子,腳步踩在斷枝落葉上的聲音也很清晰。徐田心下略松幾分,但仍警覺地拉著徐立。 就這么一打量的功夫,那人已經(jīng)從樹下走了出來,那是個衣袍暗青、背后負(fù)琴的青年,相貌氣度十分不凡。 這樣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偏遠(yuǎn)的林子里?莫不是什么山精野魅?之前的鬼打墻是不是與他有關(guān)? 徐田愈發(fā)警惕:這位先生,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莫不是迷路了? 迷路?那人笑著搖了搖頭,伸手一指,路不就在那里嗎? 徐田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條小路正隱在不遠(yuǎn)處的林蔭下,似乎正是他們之前上山走的路。 徐立心智不全:四叔,找到路了!他挺開心地就要往路上走。 徐田一把拽住這傻小子,扭頭對那新出現(xiàn)的背琴先生說道:既然先生的路在那邊,就請先走吧,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我們也要回村子了。 他故意對著那邊的村子示意,含混地暗示好像自己就是從那村子里來的人。徐田并不是真的想要進(jìn)那村子,他做這些只是為了不跟這突然出現(xiàn)的人同行。他們之前被鬼打墻,來回走了不知多少遍,都沒有找到原本的道路,現(xiàn)在這背琴的先生剛一出現(xiàn),那條路就跟著一起出現(xiàn)了,誰知道那條路究竟是不是真的?又會把他們引向哪里? 徐田正祈禱希望與那背琴的先生就此分別,卻見他望了望不遠(yuǎn)處的村子,笑道:也是,天色已晚,還是在這村中借宿一宿為好,不如同行? 徐田無法,只好跟著一起向那村子走去。 村子看著不遠(yuǎn),但等他們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 去了,許多戶人家里都點著燈火,從窗紙里透出一團(tuán)朦朧暖黃的光。 徐田隱隱覺得不安,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他小心乜著旁邊背琴的先生,卻見他神色十分安然,已經(jīng)走到一戶人家門前,開始敲門借宿了。 那是一戶瞧著情況不錯的人家,屋舍占地頗大,至少有五間屋子。天黑之后,村子里靜得滴水可聞,背琴的先生屈指敲在老舊的木門上,咚咚的聲音從耳朵里直鉆進(jìn)心底,一下一下砸得人心驚。 敲門聲響起之后,門里很快就傳出問詢的聲音,聽見是要借宿后,門開了一條縫隙,一個人從縫隙里打量著他們。 徐田聽著背琴先生與屋主交談,越聽越是心驚,那背琴的先生直說三人要借宿,仿佛早就知曉他們并不是這個村子里的人。而那個開門的屋主現(xiàn)在只在門縫里露出大半張臉來,但看起來確實是個普通的莊稼漢,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屋主面上沒什么表情,顯得很是冷淡,但扭頭看了看他們后,還是拉開了門,請他們進(jìn)屋。 屋內(nèi)就是普通的土墻,粗木桌上擺著一盞燈,照出昏黃的光來?;璋档墓夥路鹨粚与鼥V的霧,晃得整個房間里都顯得朦朧不清。 沒什么好招待的,喝點水吧。屋主找出幾個碗來,舀了水遞給他們。他的動作有些慢,好像已經(jīng)很累了。這沒什么不對,莊稼人,干完一天的活,沒有幾個還能精神抖擻的。 徐田觀察得很小心,也很細(xì),但他沒有注意到,那位背琴先生的眼中,倒映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個燈光昏黃,農(nóng)舍粗糙,有一雙常年干活的手的屋主正端著盛有凈水的粗碗,而另一個屋舍倒塌,陰氣彌漫,粗碗中的水,渾濁青黑。 燈火如幻,迷了世人的眼,漓池從屋主手中接過碗,然后才轉(zhuǎn)遞給離得更遠(yuǎn)些的徐田和徐立。那一碗青黑污濁的液體在經(jīng)過他的手后,倒映出來的便全是潔凈清澈的水了。 但在那幻景之下,徐田對此渾然不覺。他接過碗,卻并沒有喝,并不是因為覺察了什么,也不是因為嫌棄簡慢?,F(xiàn)在這年頭,能招待一碗水已是不易,若不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場大雨,將水中咸苦盡數(shù)去了,恐怕連一碗水也難得。 徐田不喝,只是因為謹(jǐn)慎。他的心中仍有擔(dān)憂,正想暗示提醒一下徐立也莫要入口,卻見這傻小子接過碗后像渴極了似的,已經(jīng)一口給喝盡了。 徐田: 這傻小子!他瞪著眼睛看過去,徐立瞧見了卻不明所以,還對他憨笑兩聲,道:四叔,甜。 徐田只覺無力,擺了擺手。 那邊的屋主仿佛沒看見這一場官司,抬起手臂緩緩指了靠邊的兩個房間,歲他們道:今晚你們就睡這兩間吧。 徐田忙放下碗,對屋主道謝后,拉著徐立進(jìn)了其中一個房間。 關(guān)上門后,徐田在這只有他和徐立的房間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氣,他坐在炕上,緊繃的神經(jīng)一點一點松下來。再看徐立,他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只覺得腹中饑餓,正從背簍里翻找干糧。 徐田瞧他這樣子,不由氣不打一處來,低聲喝道:就知道吃!什么東西都往嘴里擱! 徐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生氣,就沖他憨笑,把才找出來的干糧遞給他:四叔,吃。 徐田看他這樣子,火氣又散了,愁苦嘆道:你唉!你怎么就不知道怕呢?怎么什么都信,什么都吃!那是能隨便進(jìn)口的嗎?你看這都是什么地方?這一趟是什么情況? 先是鬼打墻,又是那突然出現(xiàn)的奇怪先生,現(xiàn)在這村子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在梁國這境地各種妖魔鬼怪還少了嗎?不小心這點怎么活得下來? 徐田看著徐立的懵懂樣子,嘆了口氣: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 他接過干糧胡亂咬了幾口,又從籮筐里找出一個小布包,小心打開。里面是一個小爐子,還有幾根粗糙的信香。 徐立把香爐擺好,點燃信香,虔誠地拜了幾拜,口中念念有詞。他念的是請附近所有神明鬼魅享用香火,莫要與他們?yōu)殡y,若能平安回去,必當(dāng)奉上更多的供奉。等這一切念完后,才把香插進(jìn)爐子里。 青灰的煙氣飄忽而上,香火的味道在屋子里已經(jīng)散開來,眼看就要飄出屋外。 與此同時,另一間屋內(nèi)。 漓池已經(jīng)看到了那間房里發(fā)生的事情,他搖了搖頭:太亂來了。 他一拂袖,無形的神力將徐田二人的房間包裹住,那力量像風(fēng)一樣輕靈無形,并未引起任何動靜,只是將那點剛剛飄忽而且的香火攔在屋內(nèi),半縷氣息都沒泄露出去。 在這種地方,沒有指向的隨便亂祭,引來的可不一定是什么。若是不巧,甚至可能引來成群的陰靈精魅之類的。偏偏他祭祀后,又許諾回去大祭。若是他的祭祀不能使被引來的精魅們滿意,很可能就此被纏上,很難有什么好下場。 不過,他也從徐田的態(tài)度上,看出了梁國這邊的問題。 盧國多信奉神庭諸神,常做供養(yǎng),若在野外受困時偶遇異人異事,雖然心中也有警惕,但更易于想到并相信這是神明的指引。徐田的反應(yīng)卻更多的是畏懼與戒備,他似乎根本沒有想過,也不相信遇到險境之時會有神明相助。在身陷險境別無他法之時,他的選擇是以隨身所帶的香火,用近似于討好祈求的方式來求取平安。 這就是他多年經(jīng)驗積累中最有效的方式。 弱者無所依,甚至不信哀祈能夠獲得憐憫,于是只能從自己身上,扒出一切可以有用的地方以求存活。 夜色漸深,寒露凝結(jié)。 隔壁疲憊的兩人已經(jīng)入睡,此間偶來的神明安坐等待。 村中寂靜,莫說鳥獸,連蟲鳴聲都沒有,唯有一戶一戶的燈火安靜地亮著。 有一戶的燈火突然熄滅了,它的屋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幾個村民從中走出來,他們的腳步輕滑無聲,等所有人走出來后,房門又在他們身后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 一戶又一戶的燈火熄滅了,一個又一個村民從房間里走出來,只剩下月和星的光芒。月光之下,照出村民們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 徐田突然驚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驚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今晚他原本想要熬一熬的,可他實在太累了,在山中迷路了好幾個時辰,又是遇到鬼打墻這類詭異的事情,他已經(jīng)身心俱疲。 徐田在醒來后,只覺得一陣古怪的安靜,就像他小時候玩水,整個人潛到溪水底時,那種濕涼的安靜。直到他注意到身邊均勻平穩(wěn)呼吸聲,才逐漸確認(rèn)自己真的清醒。他扭頭看了看,徐立正睡得香甜。 夜晚的寒氣讓他越躺越清醒,索性坐起來。 太靜了。 除了徐立的呼吸聲,沒有半點別的聲響。 徐田裹了裹衣服,走到窗邊。 不知為什么,他在這種寂靜中感到了詭異與不安,而這種朦朧的感受催逼著他,令他既恐懼又難安地走向窗邊,從一處破開的窗紙縫隙向外望去。 外面很黑,但等到眼睛慢慢適應(yīng)后,就可以看清月光照耀下的大地。 徐田慢慢適應(yīng)著昏暗的光線,慢慢看清外面外面 他的瞳孔驟然縮緊! 一個又一個村民站在屋外,他們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動不動,之前還招待他們的屋主也站在他們當(dāng)中,與他們一樣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座屋子。 徐田額上滲出大滴的汗,渾身僵冷難動,血液流淌越來越緩,帶得心臟的跳動也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艱難,似乎馬上就要停滯。那死寂幾乎要吞沒了他。 吱呀。 一聲開門響打破了詭異的死寂。這聲音不是從房屋外面?zhèn)鱽淼?,它來自這座房子。 接著,是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屋內(nèi)走到屋外。沉穩(wěn)的腳步聲重新帶動了心跳,讓僵冷的軀體重新溫暖起來,等到徐田感覺自己恢復(fù)了知覺,那腳步聲的主人也終于進(jìn)入了他的視野。 是那位背琴的先生? 抱琴的神明安然走出房間,仿佛他所面對的并非一群詭異無聲的活尸,而是一群虔誠而迷茫的信徒。他在一雙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注視下,恬淡而坐置琴于膝。 院子里又靜了下來,村民們靜立仿佛詭異的雕像,但他們面孔上卻有青黑之色逐漸深重,神情也越發(fā)猙獰。 就在他們蠢蠢欲動的檔口,一陣悠長的風(fēng)忽然吹過,聲如嘆息。 村民們面上的青黑之色忽然褪去了許多,猙獰的神情中顯露出掙扎與困苦。 為首的屋主忽然動了,他僵硬且緩慢地轉(zhuǎn)身走開,所有的村民都在看著他,他們的身體都沒有動,唯有脖子隨著他的走動而轉(zhuǎn)向。他們的脖子僵在那個角度上,直到許久之后,才隨著屋主的回來而轉(zhuǎn)回。 屋主的手中捧著一個碗口破碎的粗瓷碗,其中盛著一碗凈水。他走到神明近前,將這一碗凈水奉上。 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凈水而已,沒有任何特殊珍貴的地方,但也沒有之前招待他們的那三碗水中浸著陰寒之毒。若非經(jīng)他手除去陰寒,徐立在飲下水的瞬間,就會倒地僵冷難動,直到慢慢死去。 漓池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 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凈水,但在這樣一個浸透了陰寒之毒、尸氣遍布的村子里,能夠?qū)さ竭@樣一碗凈水,已是難得。 而他接受了這碗凈水的供奉。 漓池?fù)P手,空了的瓷碗平平飛落一旁的石上,在瓷碗落到石上的聲音響起時,他的手指已重新落下,按在弦上,正好撥出了第一個音。 其音曠遠(yuǎn),既松且沉,如自地底而起。一聲琴音嗡鳴,幾乎使人連著大地一同震動起來,腳底被震得發(fā)麻,一直震到頭頂,于是頭皮也發(fā)麻起來。一口氣由胸口被震上喉嚨,從口中散出去,等這一口渾濁的氣散出去后,便不由自主激靈靈打一個顫。 怨戾與兇狠氣都散去了,清明就重新顯露出來,活尸們的面色不再猙獰,化作哀戚與悲苦。 但活尸之身早已僵冷,無淚可流,唯有一聲聲吞在喉嚨下的哀苦與目中渾濁的悲戚。 琴音聲聲轉(zhuǎn)而細(xì)微悠長,低吟如語,如慰如訴。喜、怒、哀、懼凡身七情起,情動心動,那僵冷而長存的活尸之軀中,似乎也終于重新生出了流動的血。 村民們一個接一個趺坐下去,可那幾如重新活過來的感受,始終也只是錯覺而已。 他們已經(jīng)死去了太久,久到苦痛與不甘所生出的怨戾,將滿村枉死的人盡數(shù)化作了活尸。 僵冷苦痛,僵冷長存,而若是這僵冷之身中的溫暖血液重新流動起來、干枯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那便是他們腐朽的時刻。他們注定要在這僵冷的折磨中長存。 怨戾、怨戾!在這認(rèn)知再一次明確之后,苦難所造就的怨戾即將重新攀爬上那一張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之時,最后一聲琴音悠長而起。 其聲寬廣輕和,如風(fēng)撲過每一個村民的身上,又散入天地。那風(fēng)像在撫慰,所有不平的舊事,天地都已知曉,因為神明都已看見。于是,所有的怨苦與不甘,也都被這風(fēng)撫平了,散入天地了。 活尸們的面孔變得沉靜而安寧。在琴聲的最后尾音中,他們的軀干迅速朽去了,化作一捧潔凈的灰,散入風(fēng)中。院子里只剩下一具具趺坐的骨,并不恐怖,反而顯得安寧解脫。 待最后一縷尾音也散去后,漓池抱琴起身,準(zhǔn)備回到屋內(nèi),在轉(zhuǎn)身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劃過了一間窗上窗紙碎裂的一處。 徐田僵在那里。 四叔?徐立的聲音從他背后響起。 徐田被他嚇得一抖,扭頭瞪他:干什么?! 徐立撓頭憨笑:我醒了。 徐田噴了口氣,對他伸手:扶我一把。 徐立哎了一聲,伸手扶起徐立:四叔,你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