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那么一鬧，她連茶都忘了喝。

    神子澈那里已下了早朝，與陸侍中一道回府。

    二人同回廂房，見沈棲棠那里的門開著，便都過來了。

    陸侍中道，“府上各處并無異常，那黑衣人應該是還沒得手。已經(jīng)命人嚴加防范了，小棠不必擔心?！?/br>
    “天色太晚沒看清，不過那人的輕功詭秘，神出鬼沒的，不像是中原的路數(shù)。”

    沈棲棠下意識望了一眼北面的客房，窗是開著的，陸止序坐在廊下，已經(jīng)醒了。

    她一愣，小聲，“表哥，難不成陸止序一宿都在那里守著？”

    昨晚在屋頂上，她隱約看見回廊里躺著個人，卻沒想到是這大少爺。

    陸侍中皺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架勢，“隨他去。都這個年紀了，還整日不知輕重，我都寧可沒有這個兒子?！?/br>
    也難怪他們糟心。

    嫡長子不成器，性情又古怪，終日只與貓為伍，換了誰家都難以接受。

    沈棲棠無意戳了他的心病，訕笑著擺手，“這不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紀嘛，這世間大器晚成的人也不少，等他收了心，立業(yè)也并非難事啊。”

    和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沒什么不同，都是些客套話。

    不過在陸侍中這里倒也受用，“我如今也不奢望他立業(yè)，只要他有個謀生的手段，娶妻生子，不至于將陸家斷送在他手里，也就罷了?！?/br>
    “他可以的?！?/br>
    沈棲棠附和，一本正經(jīng)。

    昨日老夫人原本打算設宴款待她們，卻因那貓兒的事擱下了，只讓他們潦草用了晚膳，今天說什么也要將那頓宴席補上。

    老人家有些固執(zhí)，沈棲棠推辭不過，只好領受。

    擺的是家宴，陸止序沒能躲開，還有沒出閣的陸秀兒，也挨著老夫人坐著。

    小姑娘倒是不像外間傳言那般刁蠻任性，斯斯文文吃著飯，只是一雙杏眼便如同粘了小鉤子似的，直往神子澈臉上瞟，兩頰緋紅，連老夫人都察覺到了，幾次往她碗里添菜，都有些警示的意味。

    沈棲棠只裝作沒看見，陸秀兒卻沒領她這情，端了杯酒，笑得甜甜的，“說起來，秀兒年幼時也是見過小姑母的呢，近來一向可都還好么？怎么這般憔悴，都不如從前那般漂亮了?！?/br>
    第229章 無理取鬧

    小姑娘一副洋洋得意的口吻，生怕旁人聽不出她這是拐彎抹角地說人老。

    到底是年輕了。

    老夫人何等敏銳的心思，臉色頓時便有幾分難看。

    那陸侍中的夫人不動聲色地扯著女兒的衣角，陸秀兒才故作不解，茫然地望了一眼眾人，似乎有些羞惱，“秀兒心直口快，說話也沒仔細思量，并不知道輕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小姑母不要怪罪才是呀。”

    話是好話。

    若口吻誠懇些，沈棲棠也就信了。

    她嘆氣，往空空如也的酒盞里舀了一勺湯，接了她敬的酒，氣定神閑，“這有什么可怪罪的。如今忙前忙后，又是給人治病，又是到宮里幫忙的，閑暇都少有，舊疾也沒個消停，哪里能和從前無憂無慮的時候比？”

    她眼下積了淺淡的青黑，臉色也一向有些蒼白，雖不至于瘦骨嶙峋，但看上去著實有幾分孱弱。

    不過她這眉眼本就漂亮，五官也精致，不施粉黛也并不遜色于她人濃妝，只更添些許江湖中浮沉染上的落拓不羈。

    況且就算不張揚，賣乖時弱柳扶風，也頗得人憐惜。

    頂著這樣一副皮囊說這些話，自謙的程度都嫌淺。

    “十五六歲便已風華絕代，到二十歲收斂下來，也算是給如今年輕的姑娘一條生路了。”陸止序自斟自飲，漫不經(jīng)心地道。

    貓之外的話題，他連插嘴都少有。

    沈棲棠有些意外，不禁輕笑，“喲，這是在說我？”

    “嗯?！?/br>
    他面上浮著酡紅，醉意分明，口中絮絮叨叨，凈是些陳年往事。

    例如沈棲棠如何成了人盡皆知的妖女。

    例如那些紈绔公子為何屢屢被她戲耍卻還總愿意鉆進圈套。

    例如算命先生當眾算她的面相，說是妖星臨世，卻反被她那幫狐朋狗友一通狠揍。

    例如她跳江之后，眾人是如何明著戲謔調(diào)侃，背地里又往江邊送花抹淚。

    沈棲棠活這二十年都沒這么當面被夸過，自己都覺得有點兒聽不下去，試圖打岔，卻到底沒能攔得住那張平日不聲不響的嘴。

    讓人害怕。

    陸秀兒被拂了面子，氣惱不已，皺眉將她那杯酒吞了，將酒盞擲在桌上，忿忿跑了。

    宴席到此，也算是完了。

    陸侍中招來兩個家仆，將這一反常態(tài)的大公子帶走，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

    沈棲棠率先打破了沉默，按著桌面起身，笑，“這個，時候也不早了，我去客房看看那貓兒?！?/br>
    “好。”

    ……

    廂房外，沒人跟來。

    神子澈拉住她的袖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個陸止序……”

    他眉心緊蹙，不悅的情緒都快凝成實質(zhì)。

    噢，吃醋啊。

    沈棲棠心領神會，訕笑著搓手，“大概是因為他這小貓還在我手里呢。找大夫看病嘛，總得說兩句好聽的才行，要是任由他meimei那般無理取鬧，大概也會擔心我不肯盡力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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