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一輪圓月壓得很低,乍一見,似乎就只在涼亭之上。 上次千燈宴,男客與女客也是分席而坐,宴散后見他時,他已換了常穿的衣衫。 倒是難得見他冠袍帶履盛裝的模樣。 紫紅袍襯得他面如冠玉,素來精致卻清冷的桃花眼居然也棄了月色,染上幾分秾艷花色,與平日里的儒雅沉悶比起來,別有一番風情。 沈棲棠突然有些心動。 她低咳了一聲,打破繁盛草木間的沉寂,“你在這里做什么?” “席間酒意太濃,出來透氣?!?/br> 神子澈淡然說著,熾熱的視線卻與語調(diào)截然不同,只管纏著眼前這張朝思暮念多時的臉,片刻都不肯移開,“近來,可好?” 少女怔了怔,不由得輕笑,“也就只是幾日沒見,至于說這話?” 他啞聲,“七月初九早上來的,如今八月十五都已入夜,哪里是才過了幾日?” “……這不是你騙我來的嘛,還管我在這里住多久?”沈棲棠小聲嘀咕,“分明是讓我治病來了,還騙我只是陪老太太養(yǎng)生打牌九,你可別說不知情?!?/br> “嗯?!?/br> 他頷首,什么都默認了,卻又什么都沒交代,英挺鋒利的劍眉略微擰著,欲言又止。 沈棲棠嘆氣,“如果一時說不清,不說也行。” “你就不擔心我故意支開你,是另有所圖?”神子澈有些訝異。 這兔崽子何時變得這么通情達理了? 少女柳眉一挑,漫不經(jīng)心,“所圖為何?” “我……” “隨你說不說,反正我不急。”沈棲棠還是笑吟吟的,輕輕撫平他眉心,“總之,我相信你?!?/br> 第147章 還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星目微彎,倒比星河璀璨。 仿佛連明月都黯淡三分。 神子澈一時恍惚,倒似是被浸在了這一彎星海中。 良久,他找回了些許自己的聲音,低聲叮囑,“你在這里,諸事小心。若有難處,就告訴母親和太妃。如果……” 他猶豫地止住了。 “如果?” “沒什么。”青年耳尖染了一層淺淡的薄紅,幸好并未被月光揭穿,“如果遇到了惹你不高興的事,就讓人送口信回來。高興的也可以……” 沈棲棠悟了,“我明白的!如果想你的話,一定給你送信!” …… 于是小侯爺一直等到了重陽,也沒能等到某人送來的信。 柳赴霄趁休沐之日登門,只見他正憑欄看書,卻魂不守舍的,連手里的書都拿反了。 “國師這是在做什么,這書——可是另有什么深意?”柳赴霄不禁低聲問引路的灼炎。 灼炎沉吟片刻,小聲,“前幾日宮里派人回來替老夫人取東西,那使者說姑娘正樂不思蜀……” 廊下,神子澈回神,默然掃了一眼灼炎,后者連忙斂目屏氣,假裝什么都沒說。 “柳大人所為何事?” “還是為地宮藥人一事叨擾?!?/br> 沈決明早已發(fā)現(xiàn)了他跟蹤一事,卻頗為配合,只故作不知。 他也明白,這沈大人與此事多半沒有關(guān)系。 但隨著時日漸長,那幕后之人開始沉不住氣,開始頻頻露出馬腳。 “他們是想將沈大人的罪名落實,故而刻意布下了許多線索,卻反而讓我們找到了線索?!绷跋鰧⑺榈降臇|西都匯成冊,遞了過去。 神子澈一愣。 柳國公手段狠辣,柳氏子弟多疑也像家學淵源似的,總令人覺得這門戶立身不正。 但這位國公嫡子卻耿直忠正,連朝中以直言不諱闖出一片聲望的御史,與他比起來都難免要遜色幾分。 他笑了笑,“柳大人近來與我長毅侯府走得這般近,就不怕令尊知道,怪罪于你?” 柳赴霄沉默片刻,搖頭,“但求一個真相,別的事,我已經(jīng)顧不上了。” 他想不通的事,交由國師來想。 他沒頭緒,就以國師的推測為參照,總能彌補些不足之處。 他沒理由不來。 “不過,沈家似乎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些異樣,對那些陷害之舉都早有防備?!绷跋龅?,“尤其是沈大人,一個月來頻頻出入黑市與一些特殊場合,倒像是有意引我們注意,又或者,是有意引那幕后之人動手……” 神子澈想起沈棲棠通風報信的事,不禁喟嘆,“垂釣罷了。魚咬餌浮出水面,不就能與釣翁相見了么?” 若能安然脫身,將計就計也不失為一招妙棋。 怕只怕魚兒咬了鉤,就走不成了。 他信手翻著柳赴霄送來的冊子,線索雖不少,卻始終未能指向某些人。 這場鬧劇,從臺前到幕后,仍然還缺著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他沉吟良久,喚人往宮中送了口信。 沈棲棠這段時日著實沒找到閑暇去思念,甚至連晝夜都不分了。 百歲姑娘的傷勢也漸漸好轉(zhuǎn),雖還是口不能言,但尋常的行動都沒有大礙。沈棲棠只等她再恢復一些,便替她拾掇一下這張臉。 “這世上哪有年輕姑娘會甘心自己一輩子都是這副面目?太妃可否問問您那位故人,小百歲從前長什么模樣,我下手時心里也好有些底。”沈棲棠纏著老太妃,嬉皮笑臉地同她撒著嬌。 老太妃笑得慈眉善目,卻全然不為她所動,“從前長什么模樣,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她遇上這樣的劫難,心中一定悲慟難當,若看見自己從前的模樣,說不定還會更添愁悶。倒不如索性換一張新的臉,就當是新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