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有些生硬地勸，“慢慢來也無妨，這天下間藥草多如牛毛，調(diào)配的方子也稀奇古怪，更何況，如果是與清凈翁有關(guān)的毒，便是出自百毒經(jīng)卷了，那般奇毒，解不出才是常理?！?/br>
    沈棲棠一愣，頓時更喪氣了。

    柳大人眼睜睜看著她連坐都坐不直，臉貼著桌面，雙目空洞無神，不斷小聲重復著含糊不清的話，像念咒似的。

    他有點兒被嚇住，不由得看向一旁鎮(zhèn)定自若的國師，求助，“她在說什么？”

    “不應(yīng)當?！?/br>
    “……”您這耳朵也是挺神了。

    柳赴霄有些愧疚，“若是早知道她如此執(zhí)著，我就不該來……”

    他原以為沈棲棠精通藥理，解這藥丸，也是信手拈來的。

    沒想到還把人弄成了這副模樣。

    神子澈早已處理完了公事，翻著那本太醫(yī)院當值的冊子，笑了笑，“柳大人無須在意，也是該給她些打擊的。”

    天外有天，這小兔崽子這些年也確實過分得意了，連帶著行事也越發(fā)有恃無恐。

    雖說昨夜她與皇帝交鋒，算是有驚無險。

    但是這樣的事，可一不可再。

    昨夜在馬車上倒還沒覺得有什么，可事后卻越想越令人后怕。

    如果這兩枚藥丸，能讓她漲漲教訓，日后收斂一些，那也算好事一樁……

    柳赴霄怔了怔，仍是長吁短嘆。

    “你若是過意不去，不妨給她加些錢?！鄙褡映阂贿?。

    “價錢自然好說。”

    沈棲棠聞言，果然略微活動了一下，瞧著是“死而復生”了。

    但很快，她的視線觸及那兩枚烏漆漆的藥丸，又趴了回去，小聲嗚咽，“加價有什么用，這些又不是毒，都是藥啊……”

    還都是和毒沒多大關(guān)系的藥，她這么個專攻邪魔外道的人，自打家中老太爺一走，就再也沒碰過這些了。

    倘若還有煎藥剩下的殘渣，倒也還有點兒救。

    可眼下別說是殘渣了，連藥湯都不是！

    她琢磨良久，選擇放棄，“要不我回去問問我爹？他老人家大半輩子都在和這些藥草打交道，想必不出三日，就能得出結(jié)果了?！?/br>
    “不可?！必敶髿獯值牧笕艘豢诨亟^了，“雖說太醫(yī)令的為人耿直清正，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他畢竟也在太醫(yī)院中行事，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讓他知道，以免打草驚蛇?！?/br>
    “……”您這分明就是信不過他吧喂！

    還裝模作樣地客氣什么，老爺子的為人，誰還能不知道？

    除了行醫(yī)救人，他分明就從來都沒耿直過……

    第128章 讓妾身看看

    月上柳梢，夜深人靜。

    沈棲棠抱著藥箱回自己那小庭院的時候，所有的藥草都已經(jīng)被收拾好了，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廊廡之下。

    屋里點了一盞燈，女人還沒走，被燭光拉長的影子映在窗紗上，步搖輕輕晃動著。

    沈棲棠略檢查了一下藥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這個秦綺，居然還真是來幫她的？

    別苑的那些女人里面，竟真有這種不求榮寵、不盛著滿心算計的人？

    還是說，這是什么新的招數(shù)，只是她不知道？

    沈棲棠心中納悶，但她此刻腦子里全是那兩枚烏黑的藥丸，鼻尖若有似無的，也都還縈繞著那股子怪味，連服食枯榮后一直揮之不去的海棠花香都被沖散了。

    本就頭昏腦漲，她便也沒往深了想。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不管她有什么打算，等她做了再說。

    “你回來啦，怎么一直在門口杵著不進來？”女人笑著迎上來替她開了門。

    她臉上的妝容依然精致，不過鬢發(fā)卻已微微有些凌亂。

    也是，忙活了一整天，三、四個人都未必能干完的活，她一個人就做完了，要是還能游刃有余的，那沈棲棠都得懷疑還有別人偷偷進來過。

    “你還沒回去嘛？天都這么黑了，我來時外面也沒點燈，去別苑的路怕是不好走?！鄙驐挠挠牡卮蛄藗€哈欠，精神懨懨的，滿臉頹喪，“不如今天就在我這里住算了，反正外間的竹榻也不小，還涼快?！?/br>
    “那妾身就卻之不恭了！”秦綺笑著接下她手里那沉甸甸的藥箱，鼻端不由得用力嗅了嗅，一愣，“什么氣味？怎么這么——”

    “是挺奇怪的?！鄙驐穆劻艘惶?，已經(jīng)麻木了。

    她還以為剛才聞到的味道只是錯覺，“我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會有這種鬼東西，做它的人怕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藥草都往里添了，居然還敢送進……”宮里去，給那狗皇帝。

    也不怕弄死他。

    沈棲棠訕訕地住了口，沒往下說。

    秦綺頗有分寸地沒有追問，笑，“要真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里添，還能讓你給解出來？”

    “……沒解出來。”

    少女伏在桌子上，仿佛一具被抽空了力氣的行尸走rou，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拖著細長的氣聲。

    她悶聲說話著實軟糯，秦綺愣了愣，不禁笑意更深，“那不妨拿出來，讓我——讓妾身看看？也算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沈棲棠也沒注意她說話有什么不對，將臉埋進臂彎，沒有拒絕，“在藥箱里，你自己拿?！?/br>
    藥箱里也是亂糟糟的，瓶瓶罐罐疊在一起，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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