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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時候,攀在肩膀上的手臂染上濃郁的黑霧,手掌貼著衣料來到脖頸。秦飛飛抬起頭,對方的臉也隱沒在黑霧中,只余一雙紅光爍爍的眼睛。 手掌緩緩扣上她的脖子,隱在黑霧里的人渾身散發(fā)沉郁陰冷的氣息。 血液凝滯,刺骨涼意從腳底心直竄天靈蓋。秦飛飛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腦袋扣在砧板上的魚,下一刻,鋒利的刀就會劃開她的腹,硬生生將身體里那團靈力抽出。 脖子上的手還在不斷收緊,喘不過氣,瀕死的感覺再度來襲。她嗆出眼淚,雙手胡亂揮舞,試圖抓住那只隨時會要掉她小命的手臂,卻怎么都抓不住。 絕望之下,她自喉嚨深處喊出“景桓——” “我在?!?/br> 早在秦飛飛通過玉佩告知要晚歸起,景桓就沒再打坐調(diào)息。 “星君”,她又叫回他“星君”,自稱回“小的”,就好像康陵城里的直呼其名只是一場勉為其難的配合。 他去藏書塔取了不少疑難雜癥的書、修仙界史書、乃至沒有任何佐證的奇聞軼事書籍。 雖然知道天樞有幫他查過病癥,宗主也曾翻閱大量典籍,卻依然找不出原因,但他不死心。從前他可以不在乎,現(xiàn)在不行。 秦飛飛遠遠回來時,他放下簾帳,收起靈火,直到察覺到她小心在羅漢床躺下,才重新翻看史書。 銀鈴聲胡亂響起,急促如被馬蹄踐踏。 他起身掀開簾帳來到羅漢床前,卻見秦飛飛眼角垂淚,雙臂揮舞,似乎拼命在抵擋什么。 做噩夢了? 他正想著什么樣的噩夢能讓秦飛飛害怕至此,就聽到對方自喉嚨深處漏出一聲“景桓!” 瞳孔瞬間收縮,景桓俯下身抓住她的手腕,“我在?!?/br> 原本毫無依憑的秦飛飛胡亂反手抓著什么東西,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赫然用力。 景桓被大力往身前拉扯,俯下的身子向前一傾,堪堪在半空中由另一只手臂撐在床榻上,穩(wěn)定住身形。 在夢中瀕死,于黑夜中醒來,秦飛飛駭然睜開眼睛。 月光照見景桓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清雅卻也凌厲。幽深的眼眸以上,紅痕即便在夜里也昳麗得讓人無法逼視。他只著雪色寢衣,墨發(fā)如緞披散,正定定望著她。 秦飛飛的目光從對方讓人呼吸一滯的容顏往下,落在自己緊緊環(huán)抱著景桓的手臂上,嚇得趕緊松開手后退。 她身后就是墻壁,眼看著就要撞上腦袋,景桓眼疾手快,以手掌托住她的后腦,免得受傷。 景桓這一舉動,原本斜坐著,以手臂支撐的上半身便整個來到床榻上。 羅漢床本就不寬,兩人如此姿勢,便擠在一處。景桓的手掌托著秦飛飛的后腦勺,垂眸對上她仰起的,如小鹿受驚般的眼眸。 秦飛飛這會兒已經(jīng)嚇呆掉,剛才是夢的話,那現(xiàn)在是什么?為什么景桓會在眼前?為什么又蹙眉?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觸怒他的事? 她咽下喉間干澀,恍惚覺得脖子剛被狠狠掐過,聲音有些嘶啞地開口道:“星君……” 覆在后腦勺的手向下,撫上她的后脖頸,“從今以后,喚我的名字?!闭Z調(diào)在清冷的夜里顯出幾分幽寂。 “可這是在宗門,叫外人……”聽了不好。 手掌微微用力,語氣依然固執(zhí),“我的名字?!?/br> “景桓!景桓!”好好說話別動手!她叫就是了! 景桓表情稍霽,拇指指腹在她頸間摩挲。明明應該沒有用力,秦飛飛卻莫名覺得如同一把利刃在命脈間緩緩試探。 “小,我剛才做噩夢了。” “嗯。” “現(xiàn)在醒過來,沒事了?!?/br> “嗯。” 景桓仍舊垂眸盯著她,指腹有一下沒一下?lián)嶂饣毴岬牟鳖i。 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在寂靜的夜里,情緒更加捉摸難定。 秦飛飛想分辨出景桓此刻的想法,卻只是徒勞。 不是,她的目的不是聊天,她的意思是,可以松開手了。 “景桓,你的手可以拿開嗎?有點癢。” 指腹的動作頓住,手掌緩緩移開。 秦飛飛才剛松一口氣,就聽景桓開口,“做什么噩夢了?” 呃,不太好描述,而且前半段也著實有些羞于啟齒。 “不記得了?!敝灰啦挥浀?,就可以不用回答問題。 撒謊,“你剛才叫我的名字了?!?/br> 是嘛?該死,她怎么竟然把名字給叫了出來?難怪景桓會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噩夢。 見她抿唇不說話,景桓傾身靠得更近,妖冶的眉目沁于月色,也映入秦飛飛的眼眸,“什么噩夢?”他想知道。 壓迫感驟增,秦飛飛退無可退,后背已經(jīng)貼上墻壁。 隔著新?lián)Q的仆裝,才沐浴過沒多久的皮膚又滲出淺淺薄汗,啊啊啊……別再靠近了,說,說,她說! “好像想起來一點,夢見魅妖王,也夢到了你,具體真記不清了……”就這么多,打住打?。?/br> 景桓當即回想起魅妖王變成他的模樣,壓在秦飛飛身上的畫面。魅妖王的愚蠢行徑對她而言已經(jīng)成為噩夢了么? 此仇非報不可。 呼吸交纏,秦飛飛實在不習慣貼得這么近。她背貼著墻壁,一點點往床尾挪去。 就在快要錯開景桓一瞬間,手腕忽然被扣住。景桓扭過頭來,眼神于淺淡月光下瀅然有光,“我不是故意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