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感覺到什么，又像什么都沒感覺到，身處萬花筒的中心，只是腳步停了一下，飛快地朝那邊跑去。那個聲音讓他耳熟。

    “陳雙！”屈南沖進門。

    屋里好大的煙味，好像有無數(shù)的人在這里抽過煙，形成了煙霧，彌漫到天花板上。除了地上跪著的人，沒有其他的人。屈南用手臂掃了掃眼前的煙，看到陳雙的一剎那，好像有一把冰錐捅進了他的心窩里。

    陳雙捂著喉結一直干嘔，胸口濕了一整片。他的胃好漲，被人捏著嘴巴灌了幾瓶礦泉水，水喝多了不停地打嗝，只想吐。可是又吐不出來。難受勁兒讓他暫時忽略了煙草臭味，不知不覺流出幾滴眼淚來。肚子變得很沉，感覺還變大了。

    當他被人扶起來時，他好像聽到自己肚子里的水聲了，隨著自己身體晃動，礦泉水就在他胃里轉圈圈。

    “喝什么了？陳雙你能聽見我么？喝什么了？”屈南滿手都是陳雙臉上的水，當他看到陳雙的茶色眼睛濕潤的剎那他很絕望，他掰開陳雙的嘴，用鼻子小心地聞聞，還好，沒有煙味、酒味、藥味，什么味道都沒有。

    還好，還好，他猛地抱住陳雙。

    “水……就是水，嗝?！标愲p還是想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肚子灌滿的河豚，走兩步小肚子就沉下去。他不停地打嗝，胃里往上頂著難受，明明就是幾瓶礦泉水，現(xiàn)在卻要他半條命。

    他趴在屈南的懷里打哆嗦，全身都變沉了，走了十幾米就不愿意再動，只好被屈南扶到另外一個房間里。這里沒有煙味，他勉強坐下來，肚脹到只想躺下，一方面慶幸自己喝的只有水，一方面又驚訝水都能讓人這么惡心。

    屈南把陳雙放好，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往后倒退。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神開始發(fā)直，試圖用視覺分辨出這些液體究竟是什么成分。他也聞，像個失去了一切感知只剩下嗅覺的人，當他聞不出什么之后立刻繼續(xù)后退，靠著墻愣了幾秒，再奔向門口。

    陳雙還在干嘔。

    “屈南！”白洋追上他，將他拉回屋里。

    不行了，屈南的聽覺感官開始后退，他再次看向面前時，周圍的顏色又一次開始褪色，猶如回到一個沒有結束的午后，墻皮卷著往上飛，地板裂開持續(xù)剝落。他再往門的方向走，白洋再一次去拉他，拉回來又是一個重復。

    “屈南，屈南！”白洋幾下拽動就出了汗，最后用全身力氣控制住屈南，擋在他和門當中，不讓他去看門，可屈南就非要看，看一眼就要闖，“屈南你醒醒，屈南！”他不停地輕輕拍擊屈南的臉，屈南臉上全部濕透，像他們跑了十幾公里后的樣子，呼吸也很沉重。

    “屈南你別這樣，屈南！”白洋兩只手將他的臉捧正，“屈南！”

    “發(fā)生什么事了？”沒等屈南有回應，房門被聞訊而來的唐譽推開。他也是一愣，白洋正在叫屈南的名字，像是喚不醒他，陳雙坐在按摩床上不停要吐。

    白洋看到唐譽的時候，警報聲在心里響起來，好在這時屈南深喘了一口氣，將臉往旁邊偏了偏。他的聽覺和視覺又回來了。

    “你們在干什么？”唐譽目不轉睛地觀察屈南，“他不對勁了？”

    “這件事我現(xiàn)在不想和你談。”白洋穩(wěn)住了一個，又要穩(wěn)住第二個，“屈南，陳雙暫時交給你，剩下的事我去處理，明白嗎？”

    屈南徹底靠住了墻，隨后點了點頭。他沒再管白洋這一攤，而是走向了陳雙。陳雙比剛才好了一些，只是每一次在他懷里打嗝，這場震動都將他的理智震碎一點。他抬起眼皮看向唐譽，眼神無精打采，光線打在他和陳雙的身上，留在墻上兩道狹窄的影子，仿佛把他們封印在某隧道的深處。屈南又將視線看向陳雙，眼神幽深地暗下去了。

    “他不穩(wěn)定，是不是？”唐譽慢慢地看向白洋。

    “這件事出去談，你跟我來?！卑籽髱谱u出來，輕輕地關上了門，“馬上通知學校，我要調(diào)取監(jiān)控錄像。”

    “我早就反對屈南參賽，你就是不聽。”唐譽指向了門，“他現(xiàn)在狀況不穩(wěn)定，如果在賽場上發(fā)生這樣的事你控制得住嗎？”

    “我和你的觀念不一樣，況且現(xiàn)在我們討論的不是一件事！”白洋回過身，“別逼我跟你動手，我早就想揍你了?！?/br>
    “你們體育生除了動手還會什么？”唐譽的聲音不自覺加大，“武力解決不了問題，屈南的問題是你作為學生會長必須要承認的事實。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隊里怎么辦？學校怎么辦？你不能因為私交就瞞住不報……”

    “如果出現(xiàn)任何問題我一力承擔，用不著你落井下石?！卑籽缶咀√谱u的領口，透明的鏡片后一雙憤怒的眼睛，“現(xiàn)在，我要去查攝像頭，把那幾個和你一樣的混蛋找出來，我要他們道歉，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算了，明白嗎？”

    唐譽笑了一聲，撥開他的手：“你一力承擔？你真以為自己能承擔？白洋我告訴你，你一直說自己公正，自己拎得清，其實最以權謀私感情用事的人就是你，以前對薛業(yè)是，對陳雙是，對屈南也是，你根本不知道……”

    “我就是這么一個人，怎么了？我當官，我往上爬，不為了自己難道為了別人？我就算將來走這條路，也是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不勞你費心。你一個走后門的，不幫我就別擋路?！卑籽髮⑷撕莺菀煌?，離開了這個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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