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懸鈴聽桑岐這么說，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氣，語氣輕快了一些：“師尊，五大宗門對你十分忌憚，他們認(rèn)定只有謝雪臣才能擋住你。”

    桑岐冷笑道：“錯(cuò)了，鈴兒你把人性想得太過美好，他們不過是舍不得自己的人送死，想讓謝雪臣出來賣命而已。”

    暮懸鈴愣了一下：“是這樣嗎？”

    “五大宗門各懷私心，靈雎島遠(yuǎn)在海外，獨(dú)善其身，最不愿意摻和仙盟之事。懸天寺群龍無首，恐怕還有人埋怨仙盟殺了他們的門主和大長老，如今為新的門主之位而亂成一團(tuán)。擁雪城地處苦寒西洲之地，人煙稀少，只一個(gè)謝雪臣值得忌憚。碧霄宮最是市儈自私，否則如何能斂盡天下財(cái)富？鏡花谷倒是一心想除掉本座，但這個(gè)宗門向來陰盛陽衰，實(shí)力不濟(jì)，不足為慮?！鄙ａ灰患?xì)數(shù)，面含不屑。

    暮懸鈴卻眉梢一動(dòng)，她想起桑岐對素凝真的網(wǎng)開一面，下令活捉，還有方才看著春生劍的神色，似乎是有些舊情……

    “師尊?！蹦簯意徯⌒囊硪黹_口問道，“您與素凝真是不是曾相識？她對您似乎異常痛恨。”

    桑岐冷然道：“算不上相識，不過是有些舊怨?！?/br>
    是舊情還是舊怨？

    暮懸鈴不敢問得這么直白，小聲道：“徒兒能問問為什么嗎？”

    桑岐垂下眸子，左手撫上鐫刻魔紋的右臂。那是一只假手，是一件法器，自斷臂至今，陪伴自己二十年了，無時(shí)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曾經(jīng)多么愚蠢天真，因?yàn)檩p信，而失去了什么……

    “本座這條手臂，便是斷在鏡花谷?！鄙ａ穆曇舻统陵幚?。

    暮懸鈴一驚，訝然道：“難道是素凝真砍斷的，她怎么可能……”

    “不是她?！鄙ａ獏挓┑匕櫰鹈碱^，“是……素凝曦。”

    素凝曦，暮懸鈴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來，她是素凝真的雙生jiejie，也是高秋旻的生身之母。

    暮懸鈴忽然覺得呼吸沉重了起來，一瞬間，仿佛想通了許多事。

    明月山莊的那場大火，無數(shù)人的哀嚎與慘叫……

    “師尊，您血洗明月山莊，就是為了報(bào)仇？”暮懸鈴失聲道，“可是……素凝曦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br>
    素凝曦死在高秋旻出生的那一夜。

    “死了又如何，死了不還有尸骨嗎？”桑岐眼中浮現(xiàn)暴戾之色，赤色淹沒了銀瞳，“我便挖出她的尸骸，毀了她輪回之路！”

    桑岐駭人的氣息外泄而出，暮懸鈴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承受著威壓顫聲道：“那您找到了嗎？”

    “沒有?！鄙ａ碱^一皺，聲音冷沉，“那是一座空墳?！?/br>
    “空墳？”暮懸鈴不解地低喃，“怎么可能……”

    她在明月山莊生活了六七年，自然是知道莊主夫人的墓地所在，也曾經(jīng)負(fù)責(zé)灑掃過陵園，但從未想過，那座墳里會是空的。

    “難道素凝曦沒有死？”暮懸鈴喃喃念道。

    桑岐心頭跳了跳，他不是沒想過這個(gè)可能，可是他問過莊里的人，可以說用非常殘忍的手段“問”出來的，那些老人都說親眼看到素凝曦?cái)鄽庀略?。她若是活著，又為何要裝死？

    “師尊，你留著素凝真不殺，是不是想從她口中問出素凝曦的所在？”暮懸鈴問道。

    桑岐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是素凝曦在這世上最親近最信重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素凝曦下落的人?！?/br>
    暮懸鈴壯起膽子，緊緊盯著桑岐俊美而冷酷的側(cè)臉，小心問道：“春生劍，是不是素凝曦的佩劍？”

    所以素凝曦死后，素凝真把她的佩劍給了她的女兒高秋旻。

    果然，桑岐點(diǎn)了點(diǎn)頭。

    暮懸鈴的心臟跳得更快了：“也是當(dāng)年砍斷您右臂的劍？”

    桑岐沒有說話，但氣息陡然一沉。

    “素凝曦……是您愛過的人？”

    桑岐身旁的桌子忽然炸開，四分五裂，暮懸鈴躲開了激射而來的碎片，驚駭?shù)乜粗矍巴鹑缒ё鸾蹬R的男人。他身上仿佛燃燒著黑色火焰，自心頭蔓延開來，將這個(gè)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銀發(fā)在空中浮動(dòng)，銀瞳染上了血色，他像浴在火中，卻又散發(fā)出讓人凍結(jié)的寒氣，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師、師尊……”暮懸鈴輕聲喚道。

    “鈴兒?！鄙ａ纳碛氨粷獬淼陌瞪\罩，沙啞低沉的聲音仿佛自幽冥深處傳來，“這就是喜歡上人族的代價(jià)。”

    第 33 章

    桑岐生來和其他半妖并無不同，被遺棄，四處流浪，東躲西藏。直到十幾歲時(shí)，他在荒野之地遇到了天狼族的狼妖，才知道自己的銀瞳狼耳，是天狼一族的象征。

    “是個(gè)半妖?！碧炖亲宓拈L老們挑剔冷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恍然想起了他的身份，“難道是天狼王與那個(gè)人族女修的后代？”

    后來他便斷斷續(xù)續(xù)從他們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父親，是上一任天狼王，八百歲時(shí)愛上了一個(gè)人族女修，并與那個(gè)女子有了后代。天狼族自認(rèn)血統(tǒng)高貴，不會接受修道界鑒妖司的良妖證，向來與仙盟五派不睦。后來因緣巧合，仙盟五派的尊者與幾大妖族同入一個(gè)秘境尋找古神遺寶，便找了由頭聯(lián)手殺了天狼王。懷孕的人族女修失去了依靠，躲在鄉(xiāng)下獨(dú)自生下了一個(gè)半妖之子。這個(gè)嬰兒生來就有銀發(fā)銀瞳，還有一雙毛絨絨的狼耳，嚇壞了接生的穩(wěn)婆。村里人對修道界了解不多，只知道她生了個(gè)妖怪，便要將母子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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