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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青樓,自然是對床十分講究,連他這個平日里極為挑剔的人,都睡得極為香甜。 而且沒有討厭的早課,自由自在起無定時。 還真是神仙日子?。?/br> 賀之漾打了個哈欠,聽門外傳來侍從恭敬的聲音:公子醒了?想吃些什么?奴去張羅。 賀之漾自然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燕窩掛爐鴨,徽州豆腐,蓮葉白玉羹,棗泥酥,糖餡兒包就這幾樣吧。 真不是故意難為人,這就是小爺每日的吃食??! 侍從嘴角抽搐,他可真是養(yǎng)了個爺?。?/br> 除了那些從小養(yǎng)成的瘦馬之流,誰進(jìn)了這片地界不是賠著笑臉任人宰割? 有吃食都要謝恩了,偏偏這新人蹬鼻子上臉,半點(diǎn)不客氣。 他咬咬牙,硬著頭皮去向老鴇報告,老鴇聽罷,反而笑起來:好!好好!那小少爺全身都如白玉似的皮rou,嘖嘖嘖就要這么嬌養(yǎng)才好! 掐得出水的嬌氣小少爺,天生就是奇貨可居,若非如此養(yǎng)著,還怕在客人面前丟了傲氣呢! 侍從把那餐食冷冷往桌上一擺,還不忘氣哼哼給賀之漾一句下馬威:我們堂里原是沒這規(guī)矩的,當(dāng)家的也是看在公子的臉面上,才特意開了恩。 賀之漾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拿起竹筷美滋滋的開吃。 這人言外之意,不就是說他靠臉吃飯么? 那又如何,一般人想吃還吃不上呢! 第36章 登門道謝 他賀之漾知恩圖報,愿意給喬 青樓的飯不是好吃的, 剛用罷早膳,侍從立刻拿出一套紗制的衣裳,冷冷擺在賀之漾面前:當(dāng)家的囑咐, 小公子用完膳, 盡早換上這衣衫, 下樓去學(xué)規(guī)矩。 賀之漾抖開那團(tuán)衣裳,素白的小短褂上點(diǎn)綴幾抹艷麗的刺繡, 衣袖開到肘部, 縐紗的面料能隱隱窺見rou皮。 穿這個喝酒, 比穿他身上的長衫方便多了。 賀之漾毫不扭捏, 利落干脆把衣衫罩在了身上。 侍從在一旁目瞪口呆, 本以為此人會大鬧一場,誰知竟然連問都不問 也怪不得當(dāng)家的偏疼他,這神情氣度完全是花魁頭牌的風(fēng)范啊。 賀之漾蹬蹬跑下樓去, 樓梯口處已經(jīng)站了一排妓子,涂脂抹粉, 望向賀之漾的眼神透著防備。 賀之漾暗笑一聲,懶得搭理人。 那老鴇進(jìn)來, 開始訓(xùn)話講規(guī)矩,大致是說此地晚上戌時后才會開門接客, 所有人通通在此時去花廳賣酒,誰招徠的客人多, 誰的名氣越大。 招徠客人各憑本事技藝,老鴇沒明說, 但青樓的技藝還能是作詩寫策論嗎?定然是出賣色相了。 不少人暗中打量賀之漾,悄聲在背后議論道:這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長得倒拔尖。 拔尖又有何用, 晚間賣不出酒去,還不是要受罰? 長得好也要能豁出去臉面,看他那模樣倒是個清純的,不用點(diǎn)手段,怎么可能留住客? 這些人議論紛紛,賀之漾在屋內(nèi)兩耳不聞窗外事,躺在青樓舒舒服服的大床上補(bǔ)國子監(jiān)欠下的覺,一直到黃昏時分,暮色深沉,才神采奕奕出門到了一樓花廳。 花廳有五六尺長的桌子,那些小倌妓子依次站在桌畔,有人把酒杯藏在敞開的衣領(lǐng)處,嬌聲道:哪位大爺買下這壺十年前的杜康,便能滿飲此杯 都說女兒紅是洞房時喝的好酒,誰買下女兒紅,今晚洞房,良宵一醉啊大爺~ 賀之漾皺眉,避至最末,急不可待的拿起酒壺,抬手斟了兩杯細(xì)細(xì)品著。 唇齒留香,當(dāng)真是好酒。 此時夜色闌珊,到了青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候,賀之漾一露面,雖只是淡然飲酒,周遭亦有些躁動。 少年長得太過扎眼,線條清晰的小臂時隱時現(xiàn),微微上挑的水眸清澈無辜,在燈火朦朧中望去,簡直勾魂攝魄。 不少人聚在他面前,但因周遭妓子太過放浪形骸吸人眼球,賀之漾這頭兒還是人丁稀落。 賀之漾專心喝酒,絲毫沒察覺到周遭的比試,正微微垂眸望著眼前的夜光琥珀杯。 杯子拿在指尖,輕重適中,極為合手,溫潤中夾雜著絲絲涼意。 忽然有些手癢,賀之漾沒忍住炫技的沖動,單手旋轉(zhuǎn)酒杯,倏然拋向半空,一個利落轉(zhuǎn)身后穩(wěn)穩(wěn)接住。 動作行云流水,周遭立刻有人叫好。 賀之漾咧咧唇,心血來潮,又拿夜光杯在空中來了個花轉(zhuǎn)。 燈火昏暗,他自然絲毫沒發(fā)覺圍攏他的人群,眼神含著不可言說的欲/望。 我給你十兩銀子。男人透過燭火貪婪的望向賀之漾:只想買一杯公子你親手斟的酒。 賀之漾輕笑,提起酒壺滿斟了一杯。 男子面色一喜,正欲伸手去勾,賀之漾揚(yáng)手把杯子平拋出漂亮的弧線,穩(wěn)穩(wěn)接住后一飲而盡,放肆又冷漠的看向他:哦?那我給你十五兩銀子,只想你閉嘴。 這家酒還怪好喝的,賀之漾只想喝喝酒出出風(fēng)頭,秀秀自己的調(diào)酒身手,僅此而已。 然而此處是青樓,此人怎會善罷甘休,笑著去撫賀之漾的肩:你這小蹄子倒會鬧人,我曉得如今你們都要拿捏著分寸撒個嬌兒,和我一同去房里,你要怎么使小性兒都成。 賀之漾終于臉色登時一沉,他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冷下臉道:你,把手拿開。 怎么?還不讓我碰?那人笑著便要往下探:你說 話音未落,只覺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男子哀嚎的抱著被刀射中的手腕在地上連連翻滾。 朦朧中驀然看到飛魚服的衣角,全身霎時定住,連呼痛都忘了,他抬頭,眼神如看鬼魅:錦錦衣衛(wèi)? 青樓喧鬧繁華,但這三個字如在眾人耳邊炸了一聲響雷,一時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眾人齊齊回頭。 門外立著三位氣勢煊赫的錦衣衛(wèi),領(lǐng)頭人身著飛魚服,腰間橫著長約三尺的繡春刀,沉沉夜幕圍繞在周遭,襯得他如同索命修羅。 喬岳掃視人群,冷聲道:錦衣衛(wèi)查案,不曉得回避? 圍觀的人群登時如鳥獸散,比國子監(jiān)放學(xué)時的沖刺都快。 賀之漾: 不是,喬岳怎的來了? 他知道自己被劫持的消息了? 自己又要在他面前丟臉了? 喬岳一步步緩緩逼近,在賀之漾面前站定,雙眸默默掃視著他。 想起自己的打扮,賀之漾耳根莫名泛紅,嘖了聲:巧了巧了,想不到喬千戶也有如此雅興,特意來喝 話音未落,雙腳驀然離地。 竟然是喬岳揪起他衣領(lǐng),單手把他摁在了墻上。 賀之漾個頭高挑,體型儼然已長成青年的模樣,喬岳把人提在手里,緊繃結(jié)實的小臂肌rou竟然紋絲不動。 這臂力也太驚人了! 然而賀之漾此時毫無心情去贊嘆喬岳卓越的功夫。 他!堂堂校霸!被人如拎崽子似的提在手里,面子還要不要? 賀之漾掙扎兩下,登時憤怒的紅了臉:喬岳,你他媽的給小爺松手! 不掙扎還好,一動彈才發(fā)覺自己腳尖堪堪碰到地面,掙扎沒絲毫威力,只不過是空中蹬腿罷了。 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喬岳是故意來和他作對的吧??? 喬岳緊盯著賀之漾因微醺泛紅的臉龐,語氣冷冽:酒好喝么? 靜如寒潭的眼眸中有隱隱的壓抑和瘋狂,讓人莫名覺得眼眸的主人做出什么舉止都不足為奇。 賀之漾本想罵人,和喬岳對視半晌,聲音忽然低了兩度,顯出幾分妥協(xié)和無辜:岳哥,我沒喝多少,剛抿了兩杯嘗嘗味兒。 他方才對視時倏然發(fā)現(xiàn)不過兩日未見,喬岳下巴上竟然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整個人立時顯得有幾分憔悴。 雖然他束發(fā)抿得很英氣,配著繡春刀飛魚服,整個人的氣質(zhì)也一絲不茍。 但滲著血絲的眼眸透出焦急擔(dān)憂。 賀之漾忽然憶起,喬岳為人低調(diào),很少同時穿著繡春刀飛魚服。 除非有大案的時候。 可眼下有什么大案呢,不過是為尋他罷了。 喬岳是屢屢搶他風(fēng)頭,還總是駁他面子。 可自己腳傷時,是他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 自己被人劫持,也是他紅著眼闖進(jìn)來救人。 雖然這些困境定然難不住小爺他,可眼下,賀之漾莫名有些心虛和感動。 為了這些許感動,他賀之漾知恩圖報,愿意給喬岳服個軟。 怎么?喬岳淡道:我看你甚是可惜? 沒有!賀之漾忙賠笑:好酒要和好兄弟在一起喝,岳哥不在,我一個人喝有什么趣味? 喬岳移開眼眸,半晌,冷冷脫下氅衣遞過來。 賀之漾這時才想起,自己穿得是那老鴇給他的衣裳,半個肩頭和手肘都露在外面。 他大大咧咧自嘲一笑,正準(zhǔn)備接過,驀然,手腕被沉穩(wěn)的大手扣住,還沒待賀之漾反應(yīng),溫暖的氅衣啪嗒蓋在了身上。 賀之濟(jì)清朗冷淡的聲音隨即響起:尋阿漾已勞煩千戶,眼下的些許小事就不必麻煩了。 賀之漾縮在他哥溫暖的氅衣里,忙悄聲澄清道:哥,我是放學(xué)路上被打暈拉來了,我對此事一無所知概不負(fù)責(zé)的啊 賀之濟(jì)沒理他,和喬岳又寒暄了幾句。 賀之漾在旁瞧著,只覺得自家哥哥身形氣質(zhì)比喬岳毫不遜色,還多了幾分翩翩公子的貴氣。 不愧是他哥! 不愧是他賀家的第二門面擔(dān)當(dāng)! 霍堯也隨著眾人出現(xiàn),二話不說來到賀之漾身前,扳起下巴仔細(xì)端詳:還成,看面色這一日過得倒也沒受委屈。 當(dāng)然。賀之漾想起方才調(diào)酒時眾人驚嘆的一幕,眉飛色舞道:我靠臉吃飯,興許比當(dāng)伯府的少爺還滋潤呢。 霍堯搖頭笑道:你心態(tài)真行,我看你改明兒干脆靠不要臉吃飯吧。 賀之漾張張嘴想反駁什么,管家朝他大哥的背影使了個顏色,賀之漾忙走過去跟上,悻悻然沉默。 到伯府后,兄弟二人去飯廳陪老夫人和父親用飯,賀之濟(jì)看著弟弟,搖了搖頭:你若是還想去國子監(jiān)住,我也不攔你,讓劉管家大兒子去陪讀。 不用吧哥賀之漾真心無語:我多大了,你搞這么一手,倒好似我不能自理。 賀之濟(jì)接過丫鬟手里的濕帕子,輕擦唇角:哦?你能么? 賀之漾: 你也不必多想。賀之濟(jì)把手帕放下,緩緩開口道:劉管家的兒子年紀(jì)也到了,我本就打算讓他和你一同念書的,你和他做個伴豈不是更好。 我曉得你和霍家馮家那兩個小子玩得好,他平日里只看顧你,倒也不礙著你們。 還有今日這檔子事兒。賀之濟(jì)道:這事兒八成還是和蹴鞠有關(guān),你把那邀約的帖子拿來給我,我找人辨認(rèn)字跡你仔細(xì)想想是否得罪了人? 賀之漾把帖子拿出來交給他哥,拍拍胸脯:大哥你放心,我得罪過的人,他們都不敢得罪我。 被小爺他親自教訓(xùn)的人,皆是乖如貓,慫如兔。 若真有伺機(jī)報復(fù)的,小爺也敬他是個硬茬,大不了,下次收拾干凈就成了。 賀之濟(jì)看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搖頭嘆息道:罷了,你還用膳么?讓她們再給你盛些? 打也打不得,罵也無用。 倒真是比女孩都費(fèi)心。 賀之漾不樂意,這個眼神配上這句關(guān)心,好似他只會吃伯府的米,他想了想還是道:爹,隔壁錦衣衛(wèi)怎么也去尋我了,他倒是還挺仗義。 說這話時,賀之漾驀然想起喬岳為他上藥時手掌的溫?zé)帷?/br> 那樣一個細(xì)心人,心又能多冷呢? 仗義?任安伯笑了:傻小子,真以為和錦衣衛(wèi)成了鄰居就能沾便宜?你可曉得他為何如此踴躍?你哥答應(yīng)給他莊子,他才愿意出面。 賀之漾一怔,呆呆的看向老爹,心里空蕩蕩的說不出什么滋味:你說他是為了咱們家的莊子,才去尋我的? 自然。任安伯彈了下兒子的腦殼:那幫錦衣衛(wèi),最是無利不起早!你要和他談交情,他必狠狠撕咬你一塊rou皮去。 賀之漾摸摸被老爹彈的腦門,悶聲道:知曉了。 低頭時,眸中閃過一抹明顯的失落。 他并不該失落的。 錦衣衛(wèi)向來冷漠寡情,再說自己和喬岳細(xì)論起來,也許連朋友都算不得? 只是他本以為喬岳此番舉動也算得上是外冷內(nèi)熱,萬萬沒想到喬岳竟然是圖他家里的莊子。 賀之漾鉆了牛角尖,愈想愈發(fā)憤憤不平,喬岳方才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質(zhì)問他? 不過是拿錢做事,是他哥用莊子雇來的人罷了! 賀之濟(jì)懷里揣著地契,特地登門道謝。 末了,賀之濟(jì)拱手笑笑道:舍弟頑劣淘氣,今日竟鬧出此種不體面的笑話,還請千戶莫要向旁人提及此事,也算給家父一個薄面。 男子的名聲雖沒女子講究,但身陷青樓,亦是極為丟臉之事。 以任安伯的門第,自然不愿眾人所知。 當(dāng)然還有一層言外之意,作為勛貴清流,他們也不愿和錦衣衛(wèi)有染罷了。 他的意思,喬岳自然明白。 喬岳道:你還是和自家弟弟去說罷,他明日去了國子監(jiān),也許倒主動和人講自己調(diào)酒的趣事兒呢。 回想賀之漾興奮的模樣,似乎非但沒把此事當(dāng)丑聞,還甚是有趣呢。 賀之濟(jì)咬咬牙:在下已告誡過舍弟。 喬岳態(tài)度和善的點(diǎn)點(diǎn)頭,爽快答應(yīng)下來。 今晚出差事的人亦不少,也請千戶管束他們慎言。賀之濟(jì)拱拱手,誠懇道:不瞞千戶,舍弟正在相看人家,若流言喧囂,豈不是誤了他一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