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嵐琢磨過味來，柳眉倒豎道：“你敢罵我是狗？”

    沈懷玉佯裝驚訝道：“二姐怎么要這么說自己？”

    許嵐氣得說不出話來，但身邊又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供她發(fā)泄，只得干巴巴道：“真是牙尖嘴利，好。你給我等著?！?/br>
    這一番折騰以后，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沈懷玉被抓到林瞻私牢里不過月余，當(dāng)時還正是處暑，空氣中慢慢夾雜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悶熱，一轉(zhuǎn)眼就到了秋分后了。

    近郊的洛寧寺是遠近有名的大寺廟，不僅是京邑的貴人們會來這邊上香，周邊的小鎮(zhèn)，甚至從其他州特意趕來求愿的人都絡(luò)繹不絕。

    李季真下了馬車就停在沈懷玉的馬車旁，看沈懷玉出來趕緊示意旁邊的丫鬟去扶，“玲瓏難得出來，要好好注意，切莫著了涼?！?/br>
    沈懷玉抬頭，正是之前在她床榻前頗為關(guān)心她的褐衣婦人，“謝謝二夫人?！?/br>
    李季真的表情有些凝固，不過須臾又調(diào)整好表情打趣道：“你這孩子，和伯母說什么謝謝。”說著拉過一旁站著的許嵐。

    “這是你二jiejie，你之前一直生病在家，也沒什么手帕交，現(xiàn)在你身體好了，有什么體己話都可以和你二jiejie講，你們可是親堂姊妹呢。”

    許嵐聽著李季真的話，表情越來越難看，但是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任她母親拉著。

    沈懷玉覺得好笑，仍然點頭稱是。

    寺中的沙彌前來給她們引路，登上一段很長很陡的階梯就可以看到洛寧寺的主殿。

    廡殿頂?shù)膹R宇看上去頗為壯觀，殿內(nèi)細密的斗拱承托著藻井，荷花蓮葉雕刻得十分精美，富麗堂皇，更顯得佛像慈眉善目，悲憫眾生。

    沈懷玉已經(jīng)很久都不信佛，但她還是隨著許家婦孺一起叩拜諸佛，上了一炷香。

    李季真在來之前就定好了幾間廂房和齋飯，倒也沒有拘著小輩們，只是叮囑她們不要瞎走。

    沈懷玉還是第一次來到洛寧寺，覺得有些新鮮，沒有叫上連翹，自己出來在附近隨意地走了走。

    掃地的僧人大概也是去用膳了，深秋時候的落葉沒人清掃一會兒就鋪滿了地面，走在上面‘窸窣’作響，遠山飄渺，層層疊疊，寺中的景觀遠遠看去頗有幾分禪意。

    山中的溫度比山下略低，沈懷玉攏了攏外衫，剛準(zhǔn)備回去時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個院落里種了一顆很大的姻緣樹，密密匝匝掛滿了祝愿的紅綢，一陣風(fēng)吹過，吹得紅綢飄起，枯葉滿天飄零。

    風(fēng)景本是美極，偏偏樹下的拱橋上站了一個玄色錦袍少年，長身玉立，姿容昳麗，腰間掛著一柄鏤花金絲折扇，將這美景都襯得失了顏色。他將手支在圍欄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喂魚。

    他似乎根本不關(guān)心魚怎么吃食，全憑喜好，高興了就抖抖手撒點，不高興了任魚怎么拱成一團搶食，也無動于衷。

    沈懷玉突然想到承德五年最后一場雪，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

    彼時的沈懷玉不是江寧刺史，更不是所謂的少年權(quán)臣，她大清早一個人頂著雪爬上青山，然后坐在青山寺外的姻緣樹下哭的滿臉是淚，哭累了就爬上那棵被雪覆蓋的姻緣樹，一心只想找到前不久掛在上面的紅綢。

    雪天的樹上滑得要命，沈懷玉不出所料地摔了下來，哭得更慘，他那時好像是循著這哭聲而來，俯下身來看著坐在地上哭得凄慘的她。

    皺著眉頭和她說：“你哭得真的很吵，而且丑陋至極?！?/br>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明·況鐘

    第3章 孔雀

    宋臨云聽到傳來的腳步聲，抬頭朝那處望去，但只稍微瞥了一眼沈懷玉就收回目光，繼續(xù)喂魚。

    沈懷玉也覺得有點尷尬，剛準(zhǔn)備走的時候，一個半大少年忽然從寺內(nèi)齋房走出來，指著沈懷玉咋咋呼呼：“我見過你！”

    那半大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身穿靛青湖藍漸變的錦袍，腰上帶著金色的腰帶，看上去活像一只孔雀。

    孔雀少年飛快的竄到沈懷玉的身邊，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她，“二哥，我覺得嫂嫂比我們之前看到的畫像還要好看上十倍，”看到宋臨云不為所動的樣子，聲音更大了些，“你能不能別喂那些破魚了，你看到?jīng)]有，嫂嫂還站在這里呢！”

    宋臨云慢吞吞的看了一下這邊，非常勉強地點了一下頭，在孔雀少年急的忍不住跺腳之前，一把撒完了魚食，用另一只手‘啪’地一下打開了那柄鏤花金絲折扇，閑庭信步地走過來。

    宋臨云在孔雀少年旁邊站定，合上了扇子，用扇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不滿道：“宋換錦，我說你下次能不能別大呼小叫的，我這還沒聾呢?！?/br>
    叫做宋換錦的孔雀少年倒也不惱，揉了揉被打痛的腦袋嘟囔道：“快到冬天還天天帶把扇子，裝得你?！彼嗔藥紫戮头畔铝耸郑疽唤z不茍的頭發(fā)分出幾綹，看上去就像一只亂了毛的孔雀。

    宋換錦朝沈懷玉拱手行了一個禮，一板一眼道：“我是衛(wèi)國公府的公子，宋換錦，行四。旁邊是我的二哥宋臨云。敢問姑娘可是宣平侯府的三小姐許玲瓏？”

    宋臨云走近，沈懷玉才看清他現(xiàn)在的長相，比之五年前在峪城青山寺所見，他的長相減了幾分少年時候的稚嫩，眉眼秾麗，就算是不笑的時候也帶了三分風(fēng)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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