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它像飛船，能在海里游，又可以飛上天，甚至沖向宇宙?！?/br>
    等他們進(jìn)了幻影的制造工廠，才知道，是怎樣成熟的工業(yè)體系，才能造就一架幻影。

    水線切割、超聲波檢測，甚至還有，全尺寸的，試驗風(fēng)洞。

    柳歲穗具備航空專業(yè)的翻譯底子，是以，在蘭西國設(shè)計師介紹時，她就在一旁翻譯，而程少微雖然沒出過國，但英文功底也是被許凌霄虐過，他一直以她為超越目標(biāo)，是以交流起來，并沒有障礙。

    此刻，他們站在這個壯觀的全尺寸風(fēng)洞面前，大家都看得怔神，程舟言是出過國的，多年前，他就見識過這個巨大而強悍的基地，但時隔數(shù)十年，華國的飛行院，仍然沒能造起這樣一個風(fēng)洞。

    他的眼角，隱隱泛起了紅。

    許凌霄站在他身邊，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起伏，遂小聲道：“程叔，這個風(fēng)洞太貴了，我們沒有它，不也造出了那么多型號的飛機(jī)。咱們航空界的無上真言是什么？’計算模擬萬次，不如真機(jī)飛行一次。沒有真機(jī)飛行，你永遠(yuǎn)不知道坑在哪里。’”

    程舟言知道許凌霄是在安慰自己，這孩子從小就是面冷心熱，而且特別細(xì)心，有時候說話，就真是貼心的小棉襖。

    這頭，程舟言稍微接受了下現(xiàn)實，那頭，蘭西國的設(shè)計師就開始介紹他們的另一個部門：計算機(jī)研發(fā)設(shè)計組。

    許凌霄一看，旁邊的設(shè)計師目瞪口呆，眼睛都直了，是直接破防了。

    趙思言心酸道：“我接受不了，我算一個程序，用計算尺和手搖計算機(jī)，我得算幾天，他們幾分鐘的事，就嘩嘩嘩地，數(shù)據(jù)全出來了，又快又準(zhǔn)?！?/br>
    他說著，努力壓著聲音，許凌霄覺得，要不是因為在外國人的工廠，他肯定當(dāng)場就爆哭。

    小白菜還是那顆小白菜，雖然已經(jīng)很努力堅強了，但面對疾風(fēng)暴雨，依然禁受不住摧殘，這時，許凌霄的掌心壓了下他的肩膀。

    隔著厚厚的眼鏡片，趙思言渴望許凌霄能給他一點陽光，哪知，她卻說了句：“這就受不了了，一會還怎么看下去啊?！?/br>
    趙思言：“……”

    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擁抱。

    程少微走過來時，避開了趙思言可憐的眼神，朝許凌霄道：“他們的飛行員來了，我們得先學(xué)完駕駛科目，再執(zhí)行試飛。”

    蘭西國的飛行培訓(xùn)課收價不菲，事實上，從他們考察團(tuán)踏進(jìn)達(dá)索斯公司開始，消費就開始按小時增長。

    所以，許凌霄和程少微以及沈鹿鳴，必須以最快的時間，掌握幻影2000的cao縱，因為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試飛員在駕駛完幻影后，能出一份真正的試飛報告，以提供數(shù)據(jù)給設(shè)計師參考。

    因為，即使模擬和計算一萬遍，都不如上天飛一遍。

    而達(dá)索斯公司也為推銷他們的飛機(jī)做了許多銷售套餐，其中就包括課程，毫無疑問，許凌霄他們選了時間最短，最便宜的那一組。

    飛行員和外國專家聽了，都搖了搖頭：“你們的試飛員從來沒開過電傳cao縱系統(tǒng)的飛機(jī)，根本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就學(xué)會飛我們的幻影2000。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建議你們至少再延長多幾天?！?/br>
    雖然知道他們的建議確實是為試飛員考慮，因為多幾天也沒差很多錢，但這只是在他們眼里不差，在華國代表團(tuán)這里，多待一天所要花費的美金，卻是很高額的，他們必須要盡快試飛幻影。

    “不必，我們就選最快的課程，有勞了，謝謝。”

    許凌霄用的外文，依然堅定地做了這個選擇。

    一旁的柳向蘅，輕嘆了聲，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心里，卻很難受。

    ——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的氣場都很低，柳向蘅找了一家中餐廳，雖然裝修樸素，但店里的食客聊得熱火朝天，只有他們這里，安靜如雞。

    許凌霄看著他們，“不餓嗎？”

    眾人搖了搖頭：“沒什么胃口?！?/br>
    她知道，是今天的考察讓這支滿懷信心的華國飛行代表團(tuán)，陷入了另一種困境。

    “我們還想打入國際市場，這怎么可能嘛，完整的工業(yè)流水線里，光是水切割和超聲波檢測，風(fēng)洞，這些一樣樣的，我們都沒有?！?/br>
    “哎，那個計算機(jī)真是算得太快了……”

    “電傳cao縱系統(tǒng)，我們影都沒有，這是封鎖技術(shù)，難道要拿一輛機(jī)械cao縱的飛機(jī)，去跟人家電傳的比嘛。我們的技術(shù)造出來的飛機(jī)，在國際市場上，一點優(yōu)勢都沒有……”

    飯桌上，他們擺出了自己今天的“考察心得”，顯然心已經(jīng)是冰冰的了。

    許凌霄手肘撐在桌沿上，說道：“可是我很餓，你們不吃，我怎么動筷子？”

    柳向蘅也勉強地招呼大家吃飯：“菜要涼了，咱們快吃吧，吃飽才有力氣干活?！?/br>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的沒什么希望，但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還是都吃完了。

    回旅館的路上，許凌霄走在眾人身后，本來還鶯鶯燕燕的沈鹿鳴和柳歲穗，奇跡般沉默了。走在一旁的程少微雙手插兜，問了她一句：“想吃雪糕嗎？”

    許凌霄：？？？

    抬頭,只見程少微下巴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香榭麗舍大街，臨街的一戶玻璃窗支了起來，一個白人在賣雪糕，粉色的，看著很好吃。

    許凌霄下意識點了點頭：“草莓味的?！?/br>
    說罷，就見程少微走了過去，不多時，手里就拿回了一根雪糕，還挺小心翼翼地抬手護(hù)著，不知道的以為他擒著圣火。

    許凌霄雙手接了過來，低頭抿了口，冰冰涼涼的，絲絲的甜意沁入舌尖，程少微耐心地看著她，問：“好吃嗎？”

    說完，就見面前的女孩把甜筒遞給了他。

    程少微臉色驀然一怔，就聽她道：“你嘗嘗。”

    他看著雪糕讓她舔了一角，頂端尖尖的，此刻正勾著他的眼神，但他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合適，而且他也不是很愛吃甜的，更何況粉色雪糕是女孩子才愛的玩意，他一個大男人——

    “好?！?/br>
    程少微說著，就低頭，把許凌霄舔的一角，給咬了下來。

    冰涼的甜頃刻間沖進(jìn)舌腔，麻住大腦皮層，緊接著橫沖直撞地在他心肺里結(jié)晶，好他媽冷啊！

    再一抬頭，就看到許凌霄幽幽的眼神，朝他看來：“你一口都咬沒了！”

    程少微：“……”

    臉色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又泛起了紅。

    許凌霄見他被冰得有些僵硬，忽然覺得好玩，本來握著雪糕的手突然抬起，捏住了程少微的耳朵。

    她的手也是冰冰的，給他降溫了，程少微心頭一撞，剛才的冷竄進(jìn)了胃里，感覺很奇妙，微微的刺激，讓他把頭低了下來，腰也彎了彎，好讓她方便捏耳朵。

    好像……確實挺舒服的。

    只是，這回，輪到程上校的臉，熱了。

    不過好在，現(xiàn)在是夜晚，路燈昏黃，照不見他的困窘。

    猛男也有一天，會俯首稱臣的時候。

    ——

    這幾天，許凌霄他們一行考察團(tuán)在瘋狂輸入，白天上課，柳歲穗也跟著陪同翻譯，晚上回來熬油點燈地復(fù)習(xí)，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許凌霄發(fā)現(xiàn)，程少微的眼瞼下有一層青暈。

    “昨晚沒睡好？”

    程少微看了眼沈鹿鳴：“這家伙半夜睡覺，還在背書，大喊大叫，噪音制造機(jī)?！?/br>
    這時，許凌霄就見正主來了，說道：“你這小心學(xué)得走火入魔。”

    沈鹿鳴反倒一臉哀怨：“你試試跟程上校一個房間，你會被逼死的?！?/br>
    他話音一落，旁邊的男人輕咳了聲：“趕緊吃早飯?！?/br>
    許凌霄卻還不懂：“你別賴程少微，人家學(xué)得快，對你也是一種鞭策。”

    沈鹿鳴暴躁了：“那換房間，你跟他一個屋，你這站著說話不腰疼！”

    只是他話音一落，一桌子的人都安靜了。

    柳向蘅趕緊道：“呃，那個，水煮蛋，還要不要，我去拿?！?/br>
    許凌霄忽然舉手：“我要?！?/br>
    說著，程少微手里剛剝開了個雞蛋，放進(jìn)了許凌霄的碗里。

    再一抬眸，神色自若地說了句：“還有十分鐘，各位抓緊?！?/br>
    程少微是這里的長官，他一嚴(yán)肅，那就相當(dāng)于發(fā)號施令了。

    于是，大家重新繼續(xù)低頭吃早餐，只是一旁的趙思言，一邊吃，眼睛還要從鏡片邊沿往外看，瞳孔瞇了瞇，在許凌霄感受到某種猥瑣的目光時，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趙思言趕緊捂住嘴巴，一副我什么都沒看見，但眼角的笑，分明是，我什么都知道了。

    許凌霄煩躁地吃完了一頓早飯。

    起身之后，還順帶踢了趙思言的椅子腿一把，搞得他最后一口牛奶嗆進(jìn)了喉嚨。

    “咳咳咳——”

    小白菜咳得風(fēng)中搖曳，經(jīng)過的沈鹿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趙思言知道他幸災(zāi)樂禍，哼了聲：“我知道，你其實就是想凌霄跟你換房間，你好跟柳歲穗一起?！?/br>
    他話一出口，旁邊的柳歲穗臉蛋頓時紅了。

    低著頭，步子抓緊地就跑了出去。

    沈鹿鳴見狀，隱忍地摸了摸小白菜的腦袋：“四眼，別說，你這人，還挺會審題的?！?/br>
    趙思言扶了扶眼鏡：“那是，這考試，一看心態(tài)，二看審題……”

    他說到一半，就見沈鹿鳴邁著長腿，追上了前面的柳歲穗。

    搖了搖頭，感嘆一句：“年輕，就是好啊?！?/br>
    趙思言這句話，讓一旁經(jīng)過的程舟言聽到了，總師笑道：“是啊，年輕真好，加油吧，未來，是你們的?！?/br>
    第31章 31【二更】

    這天, 華國飛行考察團(tuán)的試飛員，通過了電傳cao縱系統(tǒng)的考核，可以進(jìn)入幻影2000, 正式起航。

    就連蘭西國的教官都很滿意：“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能通過, 看來，我低估了華國的航空技術(shù)。”

    其實，許凌霄知道, 只要駕駛過機(jī)械cao縱系統(tǒng)戰(zhàn)機(jī)的飛行員, 對先進(jìn)的電傳系統(tǒng), 其實很快就可以上手, 畢竟，新型的技術(shù), 本就是為了讓cao作變得更加簡單。

    此行, 他們將開展三次試飛，這會, 程舟言他們就站在機(jī)場塔臺下, 抬頭望天上眼巴巴地看著，一旁的設(shè)計師感嘆了句：“太好看了。”

    幻影2000，靈巧，敏捷，旋轉(zhuǎn), 迅速，精準(zhǔn)。

    趙思言用了四個字形容：“無懈可擊?！?/br>
    當(dāng)然，每飛一次，柳向蘅就開始在小本本里記賬了，這次科研的成本又漲了，惆悵啊。

    而一旁的蘭西國設(shè)計師們, 卻說了句令華國飛行團(tuán)動容的話：“我們一開始研制出來的幻影，4架，全部摔毀，幾乎犧牲了一批最好的試飛員。他們，都是航空界的英雄?！?/br>
    眾人不由靜默無言，只抬頭看天，在每一個航空人心中，新型戰(zhàn)機(jī)的飛天之路，就是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