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霄，這么早就起來跑步啦，年輕人，多鍛煉，好事啊！”

    此時(shí)，大院的掌門大爺一臉欣慰地朝她豎了個(gè)拇指，許凌霄點(diǎn)了下頭當(dāng)是打招呼，繼續(xù)繞著大院巷道跑。

    雖然知識斷代，但航校對學(xué)員的招生，卻一如既往的嚴(yán)格。

    就在她接近跑回自己的家時(shí)，對門院子有道高影走了出來，正端著杯子喝水，手里還卷了本書，頗有幾分愜意。

    而他略一側(cè)眸，就與許凌霄對了道視線。

    由于昨晚兩人掐架的不好回憶，許凌霄對他視而不見，然而——

    “凌霄今天這么早??！你等等，江姨給你泡杯麥乳精！”

    “呃不用……”

    她話沒說完，江敏若就一溜煙從院子跑回了屋里，于是，許凌霄就有些尷尬地直直站在他家門前。

    眼角的余光，是一臉淡定喝牛奶的程少微，為什么她知道這家伙在喝什么？因?yàn)樗淖旖牵戳它c(diǎn)白色的奶泡。

    而此刻的程少微，也同樣尷尬，他這出門透個(gè)氣，都能遇著個(gè)暴力少女，掉頭走吧，就襯得她氣焰囂張，這可是程家的大門。

    于是，兩人不動如山地，隔著半米遠(yuǎn)，站著。

    好像在比，誰先動，誰孫子。

    “凌霄，來，喝了再去上學(xué)！”

    江敏若給許凌霄端了個(gè)跟程少微一模一樣的白瓷杯。

    “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shí)候，多喝牛奶才能長高……”

    這話說得，空氣都有些凝固了。

    江敏若看著眼前這個(gè)比自己個(gè)頭還高的小姑娘，咳笑了聲：“這個(gè)，發(fā)育也很重要，趁熱喝?。　?/br>
    許凌霄：“……謝江姨?！?/br>
    這邊，程少微剛想邁回院子，江敏若一把接過他手里的杯子：“喝完了給我，早晨空氣好，多呼吸呼吸，你這身上的傷也能好得快些?！?/br>
    許凌霄不知這是什么道理。

    只低頭一瞥時(shí)，無意中看到了程少微手里拿的英文書，確切來說，是一本……教科書？

    她視線往上抬，看見了一副清晨疏朗的臉：“學(xué)英文？”

    這個(gè)年代基礎(chǔ)教育學(xué)的外語科目是俄語，英語并非必修，但對飛行員來說，為了讀懂資料，和國外的飛行專家交流，就必須掌握多種西語。

    聽她這語氣，程少微覺得許凌霄不是在打招呼，挑釁的成分比較大，于是，只“嗯”了聲。

    好像為了配合，他還低頭翻看了起來。

    許凌霄掃了上面的內(nèi)容一眼，挑了道眉：“你在自學(xué)？”

    她這是在挑釁之路上，一騎絕塵了。

    程少微：“嗯?！?/br>
    許凌霄吹了吹牛奶上的奶泡，喝了一口，熱氣和這清冷的早晨頗是相配。

    再掀起眉眼時(shí)，已計(jì)上心來。

    程少微眼角的余光不自覺落在她身上，有些人哪怕安靜地站在那里，就讓人覺得危險(xiǎn)。

    果然，她開口了——

    “我教你吧。”

    程少微以為自己幻聽了。

    許凌霄走到他面前，抽了他手里的教材：“三個(gè)月，讓你的口語水平，足夠搶答其他學(xué)員?！?/br>
    程少微扯回自己的書，垂眸道：“看來，許凌霄同志不僅很能打，嘴皮子也很能扯啊?！?/br>
    激將法？

    許凌霄又把他的書抽了過來，掃了眼上面的英文，流利地念了一段，最后說了句：“為了盡快讓你上道，等學(xué)完二十六個(gè)字母和音標(biāo)，就得背專業(yè)詞典。”

    程少微眼里劃過一抹驚訝，許凌霄剛才念的這段，跟他在收音機(jī)里聽到的一模一樣！

    “你……”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上道：“說吧，什么條件?！?/br>
    大家都不熟，就別假裝兄友弟恭了。

    許凌霄勾唇：“不為別的，因?yàn)槟愀野忠粯?，都是共和國的飛行員?！?/br>
    這句話，著實(shí)讓程少微出乎意料，這小同志，身上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正道之光的。

    “而我的理想，也是成為一名飛行員！”說著，她突然靠近程少微幾分，仰頭道：“作為交換，請程少微同志教我飛行理論，讓我能通過航?？荚??！?/br>
    程少微讓她貼近得，渾身不由站直拉開距離。他就知道，這少女看著就不是個(gè)善茬，眼睛里全是心思。

    他抬眸看了眼天，沉聲道了句：“那就看你的英語水平怎么樣了?！?/br>
    “凌霄！”

    這時(shí)，巷子里一戶大門突然冒出了顆熟悉的腦袋。

    是沈鹿鳴。

    程少微見許凌霄退了兩步，站離了自己，朝沈家那小子點(diǎn)頭：“早。”

    他眼眸微瞇了瞇，這個(gè)大院，他不?；貋?，但是，許凌霄喜歡沈鹿鳴，誰都知道。

    “程長官！”

    沈鹿鳴在看到他時(shí)，興奮地?fù)淞诉^來：“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也不跟我說，我要給你接風(fēng)洗塵的！”

    程少微擰直這家伙的肩膀，雙手背回身后：“十五分鐘，能不能跑到學(xué)校?！?/br>
    沈鹿鳴一聽，瞬間立了個(gè)軍姿，敬禮道：“程長官，保證完成任務(wù)！”

    話音一落，就見沈鹿鳴像只鸮一樣竄了出去，許凌霄略是一愣，就見程少微朝沈鹿鳴的身影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航校招飛，沒有男女標(biāo)準(zhǔn)，只有，誰行，誰上。”

    許凌霄眼眸一睜，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手中的杯子往程少微懷里一塞，還好里面的牛奶都喝完了。

    等他再一抬頭，少女已經(jīng)追著沈鹿鳴的身影跑出了大院。

    這時(shí)，沈家對門的那一戶，有個(gè)女生揉著眼睛出來，突然，只覺眼前一陣?yán)滹L(fēng)竄過，忍不住抖了個(gè)激靈。

    咦，那身影怎么如此熟悉。

    她左右看了看，有些迷糊地喊道：“凌霄同學(xué)，鹿鳴同學(xué)！”

    邊喊，邊走到許凌霄家門口，就見她家對門站了道高大身影，遂小心翼翼問道：“請問，您看見凌霄她出門了嗎？”

    程少微沒說話，抬手指了指剛才冷風(fēng)竄過的方向。

    柳歲穗眼睛頓時(shí)瞪圓，忙朝程少微彎腰感謝，人就跟著追了出去。

    北方這個(gè)清冷的早晨，飛行大院里卻竄起了一陣少年意氣的熱風(fēng)。

    ——

    “凌霄，我們今天放學(xué)后，真的要去見那么混混嗎？”

    柳歲穗問這句話時(shí)，心里還有些怯怯。

    “你要是害怕，就先讓沈鹿鳴帶你回家。”

    聽到這話，柳歲穗搖頭：“可他們都是壞人?！?/br>
    許凌霄看著她：“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柳歲穗又搖頭。

    她不知道，那些混混，其實(shí)都是原主招過去欺負(fù)她的。

    這時(shí)，一陣?yán)滹L(fēng)又竄了進(jìn)來，課室窗戶外的天陰沉沉的，烏云馱著水袋壓了下來，仿佛風(fēng)刃輕輕一劃，就要暴雨傾盆。

    “要下雨了！”

    柳歲穗興奮地拿出了傘，道：“幸好今早出門的時(shí)候，爸爸讓我?guī)蟼?，不然我們可就要淋雨了！?/br>
    許凌霄把手伸出窗外，看了眼天色：“這雨大，但下不久，晚上應(yīng)該能停?！?/br>
    柳歲穗又揚(yáng)傘，生怕它起不了作用：“不怕，這傘夠大！”

    許凌霄找高三的沈鹿鳴要了教科書，傍晚下課后，見雨還沒停，就趁這個(gè)功夫繼續(xù)看起來，不僅是科研理論，學(xué)校的教學(xué)也存在斷代。航校只在高三畢業(yè)班招飛，所以她首先得通過高中畢業(yè)考試。

    而柳歲穗見許凌霄不走，雨也還在下，于是干脆留在課室做完作業(yè)。

    沈鹿鳴想到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更是不放心讓她們自己回家，干脆也留堂了。

    等雨停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diǎn)半。

    “走吧，去后門。”

    許凌霄闔上筆蓋，朝他們道。

    沈鹿鳴有些懷疑：“那三個(gè)家伙還在嗎？”

    柳歲穗抱著傘充當(dāng)武器：“肯定不敢來！”

    只是，當(dāng)他們走到后門時(shí)，就看到小攤搭起的雨棚底下，正坐著三個(gè)埋頭翻字典寫檢討書的惡人。

    許凌霄走上前，從他們筆下把稿紙抽了出來：“時(shí)間到?！?/br>
    這涼涼的一句話，比今晚的風(fēng)都要刺骨。

    長劉海搓了搓凍紅的手：“這他媽天太冷，手僵?。　?/br>
    許凌霄坐到他們對面，手肘剛撐到桌上，突然，被木桌冰了一下。

    低頭一看，那上面好像結(jié)了一層什么東西，滑滑的。

    她從桌沿邊捏了起來，是剛才的雨水凝固的薄冰。

    墩子瑟瑟道：“我就說嘛，今天雨夾冰，真的冷！”

    “歲穗。”

    許凌霄突然問她：“你爸這會還在飛行院嗎？”

    柳歲穗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只答：“今早出門前，他說天氣差，院里今天不安排試飛，所以會早點(diǎn)回家，這個(gè)點(diǎn)，應(yīng)該不在院里了吧？”

    她話音一落，許凌霄臉色沉冷如冰，霍地站起身：“壞了，你快回家找你爸，說我在飛行院找他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