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是第一次遇見這老禿驢了。

    成泰帝一年不知要請這位大相國寺住持進宮多少次, 不是講佛法, 便是誦經(jīng)度厄。

    可薛無問從不信佛, 亦不信今生來世那一套。世人將圓玄視作不出世的得道高僧, 連成泰帝都對他以禮相待。

    但在薛無問眼里, 這禿驢就是幫著天家搶他媳婦的人。

    是以, 每次見著圓玄, 他都無甚好臉色。

    小太監(jiān)聽出他話中的譏諷，登時嚇得不敢吱聲，忙換上一張笑臉，躬身跟上薛無問的步子。

    他們二人剛走，趙保英便領(lǐng)著圓玄法師來到長階下，正要拾階而上，忽見圓玄法師腳步一頓，捻著佛珠，朝宮門處看過去。

    “大師可是遇見了熟人？”趙保英笑瞇瞇道。

    圓玄緩緩收回眼，抬眸望了眼天色，搖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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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奉天門，薛無問接過暗一遞來的大氅，提腳上了馬車，道：“王六娘可是啟程回瀛洲了？”

    “是，暗二親自將王姑娘送出了城門?！卑狄贿呎f著，邊滴溜溜地轉(zhuǎn)著眼珠子偷望了薛無問一眼。

    聽暗二說，那位王六娘離開時，望眼欲穿地等著世子同她告別。世子爺?shù)购?，在玉京樓呆了一宿，也沒留個只言片語給人小娘子。

    忒無情了。

    薛無問似笑非笑地看著暗一，道：“又在腹誹我？”

    他這位暗衛(wèi)，武功好，腦袋瓜子也算靈活，就是平日太愛看戲本子，內(nèi)心戲比戲臺上的戲子都豐富。

    暗一聞言便渾身汗毛一豎，立馬道：“無，斷無。屬下不過是在想，今日要不要安排人去接魏姨娘回定國公府？”

    “不必，過兩日我親自去接她。”薛無問反手敲著幾案，想起上月霍玨在玉京樓同他說過的話，桃花眼霎時一冷，“那小子這兩日去哪了？”

    暗一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家世子嘴里說的“那小子”是霍玨，忙應聲道：“霍公子兩日前便出了盛京，去了臨安城。”

    臨安城。

    若是霍玨做的那個夢當真能預知未來，臨安城今夜會有驚變。

    薛無問微微頷首，挑起厚厚的簾布，望著熱熱鬧鬧的長安街，沉下聲音吩咐道：“派幾個人去臨安城，好生盯著他，莫讓他受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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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玨兩日前便帶著何舟出了城。

    姜黎與他成親這么久，還是第一回 同他分開。雖然只是分開數(shù)日，卻依舊是有些不舍的。

    臨出發(fā)時，她握著霍玨的手殷殷切切叮囑了半天，仿佛他要出遠門，一年半載都見不著一樣。

    小娘子那張臉根本藏不住情緒，霍玨揉捏著她軟軟的手，柔聲哄她：“兩日后我便回來了，明日是上元節(jié)，你若想帶娘與阿令出去逛燈會，記得帶上何寧與云朱她們?！?/br>
    云朱便是沈聽送來的原名叫二丫的姑娘，姜黎也是后來才知曉，她們四人會些拳腳功夫，這才被沈聽挑了出來，送到她身邊。

    姜黎聽罷霍玨的話，頷首應道：“你放心，我周遭那么多人陪著我，不會出什么事的。倒是你，出門在外，千萬要小心?！?/br>
    霍玨靜靜望著她，抬手握住她皓白的腕，將她拽入懷里，道：“阿黎給我做盞平安燈吧?！?/br>
    她曾經(jīng)給他做過一盞形如蓮花的平安燈，托人送入宮里，交與他?？赡菚r他并未接，那盞平安燈如何送進宮里的，便如何送回了楊記酒肆。

    她做那燈時，定然是無時無刻都在祈求佛祖保佑他。那樣一盞傾注著她心意的平安燈被他無情退回，想想便知她心里有多難過。

    姜黎哪里知道他心中的遺憾，仰著臉，眸光瀲滟，笑意盈然地同他道：“霍玨，你不說，我也準備給你做平安燈的，我連花案都描好了?！?/br>
    姜黎前兩日便在忙著描花案，還想著等他回來時，給他一個驚喜的。哪知道他竟然自己提出來了，姜黎鮮少聽霍玨開口要什么，他既然開了口，自然也就不瞞他了。

    霍玨走后，姜黎便領(lǐng)著幾個丫鬟一同做平安燈。

    到得上元節(jié)這日，霍府的仆婦們一大清早便起來掃雪，掛燈籠，燃佛燈，忙忙碌碌，好不熱鬧。

    姜黎白日一直呆在府里，直到用過晚膳，天色擦黑了，才與楊蕙娘一同出了門。

    入了夜，盛京城里但凡熱鬧些的商街均掛起了花樣繁多的平安燈。數(shù)萬盞花燈齊齊點亮，行在路上，一眼望去，正正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看得人驚嘆連連。

    絢麗燈景迷人眼，周遭還有奇人異術(shù)、歌舞百戲，麟麟相切，不絕于耳。

    這等子盛況自是桐安城沒有的。

    楊蕙娘看得眼花繚亂，想起孤零零留在東廂院的衛(wèi)媗，不由得可惜道：“魏娘子與佟嬤嬤若是與我們一同出來就好了，外頭熱熱鬧鬧的，可比她拘在院子里要強多了?！?/br>
    姜黎挽著楊蕙娘的手，笑著道：“阿姐喜靜，即便是上元節(jié)這樣熱鬧的節(jié)日，也是不愛出門的。況且她在盛京住了六年，這些熱鬧的場景對她來說，興許都是稀疏平常的了?！?/br>
    楊蕙娘一想也是，便也不再提。

    她這趟出來的目的，可不只是出來賞燈會的，還要去看看姜黎挑出來的那幾家鋪子，哪一家最合適開酒肆。

    思及此，楊蕙娘便對姜黎道：“阿黎，你若是看夠熱鬧了，現(xiàn)下便帶我去看看那幾家店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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