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薄涼7.24
秦茹的這個小莊子只有五十幾畝地,在東郊動輒上千畝的大田莊,實在不夠瞧。 莊子是個二進的院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這些年秦茹只顧著斂財,也沒有好好修繕過這里,乍一看大門上的漆都掉了,顯得破落不堪。 秦茹站在門口,頓時黑下了臉。 “夫人,我們敲門進去吧。小良子,去敲門?!绷稚骱駥η厝阈π?,眼中并無鄙夷之意,她心中頓時又對他增了不少好感,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她一定要幫女兒把握到手。 “誰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后面響起,慢吞吞地等了半天,才有人過來開門。 大門被移開了半扇,里面出來一個頭發(fā)花白,骨瘦如柴的老人,眼睛中渾濁中帶著滄桑感。“你們找誰啊……” 秦茹看著眼前這個老人,記憶一下回到二十年前,她知道他是誰了,這是她母親奶娘的丈夫。 當時母親病重,她回去探望,母親拿出了這個莊子的地契給她,而他們夫妻兩個就是看守這莊子的人。 “江爺爺,是我,茹兒啊?!鼻厝闵锨耙徊?,看著眼前這個暮氣沉沉的老人,想到他今年也該八十好幾的人的,這些年她把他們丟在這里不聞不問,心中盡然生出了一些小愧疚來。 “是小小姐嗎?是小小姐來了嗎?快,快進來,老婆子,快出來看哪,小小姐來了,她來看我們了……”江老頭子那個興奮啊,他們盼了二十年,總算把小小姐盼來了。他拖著不利索的腿腳,吃力地推動著厚重的大門,巍巍顫顫讓人看著都忍不住心酸,邊上的小良子連忙上前幫忙。 林慎厚帶著一行人抬著箱子,跟著秦茹走了進去。里面的情景卻讓秦茹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宅子年久失修,陳舊破爛,還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傳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剛剛對江家兩老那一點點愧疚早已被氣憤取代。 “小小姐,是小小姐來了啊,在哪呢?小小姐,老奴終于盼到你了啊?!睅坷锱渤隽艘粋€人,頭發(fā)花白,滿臉丘壑,眼睛半瞇著,似乎已經(jīng)看不清東西了吧。她挪啊挪,扶著門框,再不能向前一步了。這個老人,顯然已經(jīng)風燭殘年了。 江嬤嬤是秦茹娘的奶娘,他們老夫妻兩人無兒無女,她把秦茹娘當自己親生的般疼愛,對秦茹更是溺愛。二十年前,秦茹娘臨死把兩老托付給秦茹,讓她給兩老養(yǎng)老送終。他們兩個也是知趣的,知道他們年紀大了,跟著秦茹去鎮(zhèn)國公府也是給她添麻煩,就自請來看守這宅子了。盼了二十年,總算把小小姐盼來了,怎么不讓他們開心興奮。只是,這份高興也不過三秒就被人掃落了塵埃。 “江嬤嬤,是我。你看看你們辦的好事,讓你們看守宅子,你們就是這樣給我看守的,柱子上的漆都掉落了,也不知補補修繕一下,屋子里一股味道,都腐朽了,難道不知道打掃一下嗎??。课液煤玫恼臃胖o你們住,你們就這么回報我的,搞得這樣破破爛爛還讓我們怎么住進來……”秦茹上前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斥責。一下子把江家兩老罵懵了。 江嬤嬤滿臉的難以置信,原本激動的臉上一片難堪,死灰沉沉,“我,我……”喃喃低語,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說不出口,只從那半張眼眶中流下了兩行淚,讓林慎厚一眾人暗暗看著皺眉。 “哭什么哭,我還說錯了不成,供你們吃住二十年,還搞得像我苛待了你一般,難不成干點打掃的活都不能啊,偷懶也不是這么偷的……” “夠了,小小姐,說話要有良心啊。我和老婆子住在這里二十年,沒拿過你一分口糧,一兩銀錢。老婆子起早摸黑刺繡補貼家用,眼睛早就瞎了,我在屋外開了一畝荒地,收成少的可憐,靠著手里一點點積蓄活到今日。三年前我上屋頂修補摔了下來,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搞了個半殘廢?!苯瓔邒呖赡軐η厝隳概星樯钜稽c,江老頭卻是一般,如今被秦茹這么一說,心中二十多年來的委屈立馬涌了上來,老淚縱橫。 “房子的事,我們不止一次找管家托信給你,你是怎么回的?你說,心里的宅子破舊誰會來住,修繕了放著不住也是浪費錢財,讓我們不要瞎cao心。如今你們想來住了,卻要怪罪我們老兩口,你虧不虧心啊?!苯项^拖著腿一步步走上前,來到了江嬤嬤身邊,“老婆子,我說什么來著,別盼了,她早就不記得我們兩個不中用的了,你還不相信,心下死心了吧?!?/br> 慕容娉婷進來就捂著口鼻,聽到老兩口的述說,心中一陣氣惱,氣她母親做事不地道,讓人拿了話柄,氣那該死的奴才居然還敢反駁主家。再看旁邊執(zhí)扇輕點的林公子,雖然臉上還噙著笑,她總覺得他生氣了。不管怎么樣,自己家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了,總是不好。 “娘……”慕容娉婷輕輕拉拉她的衣袖,向她使眼色,示意家中還有客人呢。 秦茹心中憋著一股火,卻也意識到,剛剛她失態(tài)了,連忙補救,“好了,我也沒說什么,你們哪來的一籮筐子話。再怎么樣你們也是奴才,哪有奴才和主家頂嘴的理。這次我就不計較了,下次再犯,可別怪我無情。家中來客人了,開不快去沏茶,做飯?!?/br> 江家兩老聽著秦茹,徹底心寒?!昂牵覀兪桥??你難道忘了,我們老兩口早在四十年前就脫籍了嗎?誰是你奴才。還有,你這二十年,人沒來,更是沒送過來一點糧食,還沏茶做飯,你是在做夢吧?!?/br> “老婆子,我們走吧,我們從來就不該來這里。我們有自己的家,為何要在這里熬著耗著,一輩子就這么過了,什么都沒有撈到,還落得一身埋怨,這叫什么事啊……”江老爺悲涼的嗓音,哽咽著道。 “好,對不起,老頭子。要不是我堅持……”江嬤嬤經(jīng)過這一打擊,人似乎更加萎靡了。 江家兩口子拎著一個小包裹攙扶著走了,沒有人挽留,沒有人送……一輩子,豈是一個凄涼道的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