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妹子愣了下，捂嘴小聲嘀咕著“真有她的”，卻被淹沒在旁邊一聲興奮的尖叫中——

    “要死了！許神在樓下！”

    場面空前混亂。

    -

    主干道上，一輛白色大眾安靜臥在停車位上。

    顏舒瞥了眼車牌，不太確定地湊近。

    車窗搖下，露出一個男人的側(cè)臉。

    車上男人微低著頭，路燈稀落的燈火打在他臉上，下頜光影分明。

    應(yīng)該是許裴？

    身上這件白襯衣，好像是她們結(jié)婚當(dāng)天穿的那件……吧？

    男人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露出貼在左耳的電話，朝窗外點(diǎn)點(diǎn)下巴，示意她上車。

    顏舒擰開副駕車門坐上去，正要直奔主題，耳邊傳來他的通話聲。

    “理論上可以用模擬退火算法，等下，”許裴側(cè)頭看她，“有紙和筆嗎？”

    “有的?！鳖伿鎻陌锾统鲆粋€小筆記本，連同粉色的豬豬筆一起過去，又見他眼神示意自己幫扶下本子，她傾身，把筆記本平鋪在方向盤上。

    許裴低下頭，若有似無的橙花香從鼻尖掠過。

    他握住圓滾滾的豬豬筆，筆尖流利地劃出幾串公式，期間電話那頭一直保持詭異的安靜。

    突然，對面提高八度的聲音幾乎劃破耳膜：“妹子？？裴哥，我幻聽了嗎?。　?/br>
    許裴的視線從摁著雪白紙張的幾根指頭上掃過，直起身，淡橙花香隨之消散。

    他沒理會對面興奮的嚎叫聲，“用模擬退火算法構(gòu)造出遷移幾率函數(shù)?！?/br>
    對面變?yōu)榱税Ш柯暎暗览砦叶级?，可怎么?gòu)造啊裴哥！”

    許裴揉揉略顯困倦的眉心，手掌虛捂住話筒，對著顏舒：“等我十分鐘?！?/br>
    說著，把手機(jī)掛在支架上，打開公放，騰出手來靠在方向盤上運(yùn)算。

    顏舒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憋了回去。

    行吧，誰讓她自己當(dāng)天就把結(jié)婚證給忘他車上了呢，等就等吧，十分鐘的事。

    華燈初上。

    車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旁邊男人筆尖在紙上劃出的沙沙算題聲，或許是白天太過勞累，又或者是車內(nèi)溫度不冷不熱，正好合適，顏舒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jī)震動了幾下。

    顏舒臉上有幾分惺忪，劃開屏幕，就看見田思恬剛發(fā)到宿舍群的幾條消息。

    甜甜圈：[給跪了]

    甜甜圈：[小優(yōu)的嘴開光還是怎么著？你們敢相信，我們在金色ktv門口看到許神的車了！四舍五入，不就是偶遇了嗎！]

    甜甜圈：[圖片]

    白色的大眾，的確是許裴的車。

    不過大概拍照的人過于激動，車牌號糊出了幾道殘影，顯得不太有說服力。

    很快遭到了宿舍其他兩人的質(zhì)疑。

    做個人吧：[真的嗎，我不信]

    做小貓咪不行嗎：[ktv門口？許神可能去這么世俗的地方？請編個像樣點(diǎn)的]

    甜甜圈：[等著]

    這次她手不抖了，拍到的車牌號清晰可見。

    群里幾個女人開始土撥鼠尖叫。

    田思恬跟著尖叫一波，回頭愧疚地@顏舒。

    甜甜圈：[顏顏你要急死我啊，偏偏這時候走！都怪我，要不是我沒拉住你，你現(xiàn)在也可以跟我一樣，來個四舍五入的偶遇了]

    顏舒身體醒了，大腦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下意識安慰田思恬：[沒關(guān)系，我在他車上]

    群里安靜了。

    顏舒瞬間清醒。

    她剛剛說了什么？

    手賤啊。

    老實(shí)說，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但她和許裴，還真不是很熟。

    他清清白白一個校園男神，一定不希望和她這種花花小姐扯上關(guān)系。

    顏舒屏住呼吸，盯著一片死寂的屏幕，正絞盡腦汁構(gòu)思該怎么圓過去時，界面接二連三地有了動靜。

    甜甜圈：[我在許神副駕，我可以證明！]

    做小貓咪不行嗎：[姐妹，我在后備箱！]

    做個人吧：[都讓讓，我sao！讓我坐許神大腿上！]

    顏舒：[……]

    提起的心終于放進(jìn)肚子里后，她捂住手機(jī)屏幕，生怕她們sao氣外溢到旁邊男人身上。

    后者不知何時收起了筆記本，噠一聲單手合上豬豬筆的筆蓋，“這里，用遷移方向函數(shù)決定分區(qū)的調(diào)整方向，再把道路離散化，試試floyd算法，應(yīng)該不難?！?/br>
    對面那人震驚了：“你管這個叫應(yīng)，該，不，難？”

    “我意思是，照你的速度，三小時后才能做到有點(diǎn)難度那部分?！?/br>
    “……更扎心了?！?/br>
    “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事，晚點(diǎn)幫你看。”

    許裴說著，順手把筆扔一旁，點(diǎn)著火。

    發(fā)動機(jī)的聲音隨之響起。

    對面的人怕是被打擊慣了，短暫凌亂后，抓住了另一個重點(diǎn)：“你在開車？昨晚剛回來，孫老頭就把你留了個通宵，早上他自己樂顛顛釣魚去了，留你在工作室連著寫了大半天的論文，你不在家補(bǔ)覺，跑去開車干什么？”

    許裴挑眉：“孫老頭又釣魚去了？”

    “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菜癮大，哪次休息不往秋色湖跑，哎等會，別轉(zhuǎn)移話題啊，你開車干什么去？”

    車子緩慢起步，許裴手肘擱方向盤上，往左帶了小半圈，駛出停車位：“接個人。”

    摁掉電話。

    顏舒本以為他處理完事情，就應(yīng)該能立馬想起來給她結(jié)婚證的正事，哪曉得等了好幾分鐘，都沒等到他有什么行動。

    只得委婉提醒他：“謝謝你哦，為了還我結(jié)婚證，這么辛苦跑一趟?！?/br>
    說完，卻發(fā)現(xiàn)窗外倒退的景色有點(diǎn)陌生，她帶著疑惑，“這是，去哪？”

    這街邊的風(fēng)景，不像是送自己回學(xué)校路途上的啊。

    許裴看向她，臉上掛著同款疑惑：“不是要謝謝我的辛苦？”

    -

    晚九點(diǎn)后，夜市一條街人聲鼎沸，摩托車燈與老舊路燈光影相互交織。

    燒烤店門口，幾根鐵桿子支撐著藍(lán)色牛津布，做成了一個四米寬的推拉帳篷。

    里面支著幾張漆面斑駁的小桌子。

    顏舒坐在帳篷正中間的小凳子上，還在思考到底哪里讓他誤會，她表達(dá)謝意的方式是“和完全不熟的新婚丈夫吃燒烤”？

    對面男人神色卻十分坦然，夾了塊羊rou，抬眼瞥她：“要啤酒嗎？”

    酒鬼顏舒掙扎片刻，自暴自棄地點(diǎn)頭：“來一瓶吧。”

    “老板，一瓶啤酒，謝謝?！?/br>
    許裴起身點(diǎn)了酒，落座時，手機(jī)震動幾下。

    [誰這么大牌還要你親自去接啊，裴哥？]

    [黎曼]

    [還是笛卡爾？]

    [?。〔粫?，剛電話里那妹子吧？]

    許裴沒打算和他嗶嗶，長指微曲，在對話框速戰(zhàn)速決地輸入三個字：[我太太]

    一瓶被擱在桌上，老板娘笑瞇瞇地遞出兩個杯子，許裴：“一個杯子就行，我不喝?！?/br>
    顏舒謙虛道：“來點(diǎn)吧，我一個人哪喝得完?！?/br>
    許裴淡淡的：“我相信你的實(shí)力?！?/br>
    顏舒沉默了下：“這種事，倒也不用太相信我。”

    ……

    老板娘沒忍住，噗嗤笑了聲，又趕緊解釋：“對不住，你女朋友太可愛了?！?/br>
    “不是……”

    “不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到底還是顏舒嘴快：“不是女朋友，我們是普通校友！”

    普通校友啊。

    許裴抬眼。

    視線里，顏舒身體戰(zhàn)術(shù)性后仰，瞪著眼擺著手，一幅急著撇清關(guān)系的表情。

    大概怕老板還誤會，她趕緊強(qiáng)調(diào)，“就拼個桌。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