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瞬間,大廳內(nèi)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脖子上的這道痕跡,倒是不用多做解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是什么意思。 沈亭北看著眾人,面無表情道:王老爺子不是壽終正寢,這也根本不是喜喪,你們都被騙了。 而你們,在一個普通老人的葬禮上談笑風生,吹吹打打,豈不是也非常不孝? 村民先是一愣,還有嘴硬不承認的,但最后自己說著說著聲音也小了下來。 那道痕跡太明顯,自欺欺人都無法做到自圓其說。 但是人是不會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的。 他們會不孝,都是因為被王家的這群不孝子給騙了。 他們還是最孝順的人。 埋怨聲從一開始的幾個人發(fā)出,逐漸愈演愈烈。 剛剛還抓著高謙他們不松手的幾個村民,現(xiàn)在都跑到了王二爺和王三爺?shù)纳磉?,王白甚至被幾個村民扣著肩膀前后搖晃起來。 他們問著怎么回事,譴責著王家對長輩不敬,揚言要送王家每一個人進牢里,甚至威脅要把他們一家人沉河。 王大爺此時卻倚在柱子旁,不輕不重地嗤笑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又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怎么?王大爺丟掉了自己手里的蘋果核,莫非要我一家一家地說說你們都是怎么對待自己家里病床上的老人? 這句話威力巨大,所有剛剛還在叫囂著要找麻煩的村民,現(xiàn)在都一臉尷尬地看著王大爺。 王大爺是村里報喪人,所以能知道這些情況并不奇怪。 王大爺懶洋洋地從柱子上直起了身體,我家老爺子是喜喪,那是因為他這個老妖精死了,是天大的好事,自然就是喜喪了! 王大爺話音剛落,剛剛還有些理虧的村民立馬又來勁兒了,有幾個立馬回嘴:我們可說不出來自家長輩是那種話。 王大爺垮著張老臉,突然變得暴戾起來,他怒目直視著剛剛說話的村民。 你家里有個會吃人的老不死,你不盼著他死? 什、什么?眾人驚呼。 外面站著的高謙他們也一驚。真是那老僵吃人?那為何小北哥看到的會是一個靈巧的黑影?而且小北哥和葉哥現(xiàn)在到底在棺材旁干什么? 王大爺還是那副睥睨一切的表情看著正廳外的眾人,半晌后,他扯出了一個自嘲的表情,在他最開始吃家里人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掐死他。 沈亭北站在供桌上和正廳外的眾人聽著王大爺說話,并沒有注意到葉濤整個人都已經(jīng)鉆進棺材下的黑窟窿里面去了。 王家都是雙生,我爹的弟弟從小就是個怪物,不能見光。后來我們長大了,那怪物也沒有娶親。他一輩子都躲在后院不見光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輩子也只和我爹說過話。 王老爺子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后來,我爹身體開始變差,他就突然開始出門,也不怕光了。 第一個被吃的,是我的媳婦兒。王大爺閉上了雙眼,后來就是家里的女人,總之,這個家里不姓王的,都不在了。要么瘋了,要么被吃了。后來,就是我唯一的女兒。小王是多好的孩子啊。女娃怎么了,女娃也是姓王,也是我的娃娃,我送她出去讀書,讓她多去外面看看,不要總是被我們這些人影響 他指向了旁邊的王二爺和王三爺,我說要去把那怪物抓住,他們竟然跟我說孝道,還說小王是女娃娃不要緊??烧媸切Φ?。還說那怪物不會再吃姓王的人了。那我的女娃呢?我的娃娃呢!? 王大爺哭哭笑笑,一張老臉上涕泗橫流。 沈亭北抬眸,看到院子中央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透白的身影。 那個長發(fā)沈亭北的眉眼變得清晰了起來,也和沈亭北不再一樣,而是一張干干凈凈的學生臉,看向王大爺?shù)臅r候微微笑著。 沈亭北不知為何,心里一陣陣抽疼。 倏然,那道透白的影子飛奔進了內(nèi)廳,沈亭北驚得在供桌上后退了幾步,撞上了棺槨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只見那道透白的身影和一個佝僂著背的黑影在王大爺頂上相撞后,黑影唰一下就躥上了房梁。 沈亭北皺眉抬頭,看到了房梁上蹲著的一個佝僂身影。他長著和棺材里王老爺子一樣的臉,卻雙目通紅,笑容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看到小天使給我留言按爪、撒花花,我就感覺我看到了一只小貓咪吃飽之后,使勁兒地在紙上按下一個可可愛愛的貓爪印,傲嬌又可愛! 或者是小貓咪叼著一個裝著花瓣的籃子,然后開心滿足了就把小籃子里面的花瓣都丟出去! 這人間怎么這么多可可愛愛呀??! 第27章 水鄉(xiāng)喜喪(完) 所有人都看到了房梁上的人。 或許,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 那張臉雖然和棺材里的張老爺子一樣,但是身子卻團成一團,四肢看起來就像是縮水一樣蜷縮著,就像一張皺皺巴巴的泛黃紙張。 他手里還拿著一根木棍,頂端似乎被他自己改造過,綁著一塊鋒利的刀片。上面都被結(jié)塊的血污蓋得看不見了。 正廳外的村民不知誰喊了一聲怪物之后,就開始四散而逃,鞋子衣服掉了一地。 瞬間,正廳外就只剩下了在懵神和驚懼之中的高謙幾人。 沈亭北眼眸沒有離開過房梁上的怪人,伸手準備去扯扯葉濤的袖子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葉濤已經(jīng)消失在了棺槨里的黑窟窿里了。 沈亭北心里焦急擔心,但雙眼還是死死盯著房梁上的那個黑影。 那黑影從未眨過眼睛,一直盯著守護在王大爺頭上的女孩兒,臉上詭異的微笑就沒下去過。 王二爺和王三爺早就已經(jīng)癱坐在地上尿褲子了,只有王大爺,仰著腦袋,癡癡地看著那女孩兒,老淚縱橫。 這是他愧疚了一輩子的女娃娃。這是他沒有照看好的女兒??! 穿著紅裙的姑娘也低頭看著自己的爹爹,溫柔地笑了笑,還對著王大爺做了個別哭的口型。 王夜和春夏秋冬五個女孩兒也過來了,順著高謙他們的目光看向房梁的時候,都驚呼了起來。 王夜甚至喊了一聲爺爺。 許是這聲爺爺讓房梁上的人有了反應(yīng)。 那東西終于從透白身影上移開了目光,看向了正廳外的幾個女孩兒。 春夏秋冬和王夜俱是一抖。 夏姐趕緊躲到了春姐身后,尖細著嗓子喊道:爺爺,您可看清楚,我們都是王家的人,都姓王。這里不姓王的只有沈亭北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 但那蜷成一團的老人像是聽見了這話,把目光移到了高謙他們身上,一雙血紅的眸子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眾人。 高謙帶著眾人往后緩慢地倒退,盡量和姐妹五人拉開距離。 那怪物最后把目光鎖在了姜承賢身上,嘴角突然上揚,用一種管道漏風的聲音說道:你也哭了,我看見了。 姜承賢連連后撤好幾步,哆嗦著嘴唇:沒、沒有,老子沒有! 趙悅死的時候,你哭過。那怪物蹲在房梁上,擦了擦棍子上的刀片,桀桀笑著。 沈亭北站在供桌上,冷靜道:這不是喜喪,我們當然想哭就哭。 那怪物瞬間僵了一下,像是正在想如何應(yīng)對。 突然,一片寂靜的正廳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和氣喘吁吁的聲音 宗海罵罵咧咧地跑過來了,看起來是自己掙脫了繩子。 他一個字還卡在嗓子眼兒沒出來,就順著眾人的目光看見了正廳房梁上那蜷縮著的怪物。 宗海還未來得及驚叫,那怪物已經(jīng)像風一樣刮到了他面前。 瞬間,宗海的脖子被他手里的刀片割出了一刀極深的口子。他一臉驚懼地捂著自己的脖子,不甘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邊的高謙等人。 但所有人都后退了好幾步。 宗海不甘地向前踉蹌了幾步,但脖子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再繼續(xù)向前。 哐的一聲,他摔在了地上,雙眼瞪大地凝視著眾人,期盼能有人救他。 但沒有人看向他。 那怪物割了宗海的脖子還不算完,他蹲在了宗海身邊,開始用那根棍子片起了宗海身上的rou。宗海被疼得幾乎喪失知覺。 他想大喊,想哭。后悔、害怕、不甘種種情緒裹挾著他。但是被割破的聲帶讓他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趙悅當時也是這種痛法嗎? 那怪物像是找到了什么稱心如意的玩具,把宗海的耳朵拎著,桀桀笑道:這個好,這個夠壞,我喜歡我喜歡! 眾人都別開了眼,擠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正廳院子里瞬間被巨大的腥臭充斥。 就在此時,好久沒有動靜的棺槨突然傳出了一陣響動。 沈亭北回神,著急地扒在了棺槨旁,緊張地看著那巨大的黑窟窿。 葉濤先是冒了個頭,神情驚喜。 我找到門了! 說著,葉濤從窟窿里爬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扇只有一平米左右的小門。 高謙他們也看見了,神色都有些費解。 韓元和甚至覺得葉哥在和他們逗悶子:葉哥,這門做狗門還差不多 葉濤被沈亭北拉著出了窟窿,正欲說話,抬眸就看見了院子里面被怪物當做玩具的宗海。 他的目光只在宗海痛苦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到了沈亭北的臉上。 這個地方叫什么? 沈亭北還未想通,他擰眉看了看葉濤,水鄉(xiāng)啊 王家都是什么? 外面的韓元和搶答:人啊! 葉濤無奈,直接拿著小門,帶著沈亭北從供桌上跳了下來。 從水上做文章。跟我走。 葉濤看起來有十足的把握,高謙他們立馬就跟上了。 沈亭北跟在隊伍后面,腳步頓了一下,在邁出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還飄在正廳上方的女孩兒。 她沖著沈亭北甜甜笑了笑。 謝謝。 她說。 沈亭北看著她那雙和自己差不多的杏眼,總覺得心臟一陣陣抽痛,甚至都影響到他走路。 沈亭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扶住了王府掉漆的柱子,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葉濤本帶著人往水邊走著,看到沈亭北沒有跟上,趕緊轉(zhuǎn)頭回去看他,發(fā)現(xiàn)沈亭北站在門口臉色發(fā)白的時候,他把小門往高謙手里一塞,囑咐他們趕緊去水邊后,就轉(zhuǎn)身跑回了王府門口。 沈亭北感覺自己心臟的律動十分不對勁,他大口呼吸著,想要為自己的心臟輸送更多的氧氣,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葉濤過來的時候,沈亭北已經(jīng)幾近暈厥。 他立馬扶住了沈亭北,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沈亭北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 葉濤不敢耽誤,把人抱著就和大部隊在河邊匯合了。 高謙拿著小門,站在河邊一臉懵逼地看著葉濤,不知道下一步應(yīng)該干什么。 葉濤抱著沈亭北,快速說道:讓水照著門,調(diào)整好角度,讓門在水里的倒影變大一些。然后所有人跳下去! 葉濤說的方法太過于驚悚,高謙都停下了動作。 快!葉濤抱著沈亭北,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焦急慌亂,擺好!沈亭北沒時間了! 哦哦哦! 高謙手忙腳亂,倒是一邊一直沒怎么說話也沒什么存在感的孫齊上前,淡淡:我來。 他三兩下就把門在水邊支好了,水波在晨光下變得金黃粼粼,水面上倒映的門十分夢幻不真實。 沒一人敢下去,都把目光放在了葉濤身上。 葉濤脫下了上衣,把沈亭北綁在了自己身上,又抱著他二話不說就跳進了水里。 鋪天蓋地的水淹沒兩人,葉濤屏氣,緊張地看著沈亭北蒼白的臉,被瞬間在水里變成實體的門大力吸了出去 葉濤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迅速抽出了小腿上綁著的匕首,下了床就去了衛(wèi)生間沖澡。 五分鐘后,葉濤一身水汽地從浴室出來,精壯的腰腹間只圍了一條浴巾。 他擦干了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背景似乎還有些嘈雜。 臥槽,葉哥?!電話那頭的少年像是剛剛才看到來電的人是葉濤,語調(diào)瞬間拔高了好幾度,葉哥你啥時候回來?。课覀兒镁枚紱]開張了,弟弟們要恰飯! 葉濤無視了少年的碎碎念,淡淡開口道:幫我訂一張現(xiàn)在去M國的機票。 現(xiàn)在?M國?電話那頭的少年似乎是有些不確定,葉哥你早就被M國禁止入境了吧? 葉濤開著免提,給咖啡機里剛剛打好的美式放了幾個冰塊。 被禁止入境就真的不能入境了嗎?葉濤聲音十分平淡,幾乎讓人聽不出來這是個問句。 我知道了。 電話那邊傳來了啪啪敲擊鍵盤的聲音,最開始嘈雜的環(huán)境也變得安靜下來,像是電話那邊所有人都在仔細聆聽著這邊的動靜。 葉濤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情,頓了頓,粗略估計我一年內(nèi)都不會再接活兒了,Ray你們自己安排。 叫Ray的少年在電話那頭一陣哀嚎,除了他,似乎還有不少人都跟著嘆了口氣,十分惋惜。 Ray嘟囔:葉哥在華國認識了一個博士,就樂不思蜀、鬼迷心竅、魂不守舍了! 葉濤對Ray背成語詞典的舉動置若罔聞,端著咖啡走到了落地窗邊,等待著門鈴響起的那一刻。 Ray在電話那邊敲擊著鍵盤的清脆聲音響徹在裝修風格冷淡的精品公寓里,葉濤舌底壓著一塊冰讓自己冷靜。 半分鐘后,果然門鈴響起。 葉濤簽收了包裹,把純白的盒子放到了茶幾上,并未著急拆開。 Ray也聽到了門鈴,更聽到了中氣十足的快遞小哥叫簽收的聲音,立馬賊兮兮地八卦問道:葉哥,是沈博士愛的包裹嗎? 葉濤十分冷淡,閉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