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一覺，記得臨睡前，霍境就是坐在這里。

    回去了。霍境道。

    天邊還未全黑下來，賀青回過神來，笑了笑：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被趕出來了。霍境道。

    賀青眸光一抬。

    房間靜悄悄，賀青抬眼看著他，黑影下，兩個人互相凝視著對方。過了一會兒，霍境問：去放煙花么？

    賀青不知道他睡著的時候霍境在他床前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霍境為什么被趕出來。在霍境問他要不要放煙花時，他點頭答應(yīng)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賣煙花的地方還是挺多的。賀青和霍境去買了一些手持煙花，買完后，賀青問霍境：去哪兒放？

    霍境道：去你家樓下。

    聽了霍境的話，賀青眼光動了動。最后，他笑著點了點頭：行。

    就這樣，兩人一起去了賀青家。

    到賀青家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老舊的小區(qū)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家家戶戶都開著燈。燈光下人影憧憧，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聲音透過單薄的墻體傳了出來。

    自從搬去霍境家以后，賀青已經(jīng)很久沒回來了。家里修整也只是找了個工隊，直接給錢，后來他也沒管過了。

    一棟樓上十幾戶都亮著燈，就只有他家暗著。母親住院，賀瑜去了外省，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其實這和過去幾年的情形差不多，賀青每天晚上回來時，母親和賀瑜也已經(jīng)睡了。萬家燈火里，沒有一盞燈是為他亮著的。

    但卻也不太一樣，今年身邊有霍境陪著他過年。兩個人都是無家可歸，現(xiàn)在更像是抱團取暖。賀青想到這里，看了一眼身邊的霍境。

    霍境已經(jīng)把煙花拿出來了，他站在路燈下，打開了火機?；鹈缣蝮轮鵁熁ǎ灰粫?，煙花在霍境的手上綻放了開來。

    拿著?；艟嘲褵熁ㄟf給了賀青。

    賀青接過，霍境又拿了兩根自己點燃了。然后，兩個大男人就站在樓棟間的路燈下，看著手上的煙花一點點燃放。

    煙花綻開，在樓棟間的黑影里像是點燃了一盞小燈，燈光溫暖，剛好把兩個大男人籠罩在了一起。

    賀青看著手上的煙花，恍惚間，仿佛真回到了過去。

    他抬手拿著煙花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旁邊霍境看著他，他的眼睛里倒映著剛才的那個煙花圓圈，像是涌動的流火。

    賀青笑了一下。

    他一笑，霍境看向了他。

    霍境一向是個沉默的人，而現(xiàn)在更是沉默。他提出來放煙花，也只是為了他?；艟骋恢笔沁@樣，即使自己有心事，可被趕出來后，有了空余的時間，先想到的是滿足他。

    現(xiàn)在又剩下我們兩個人過年了。賀青看向霍境，笑著道。

    原本以為霍境回家陪親人吃飯，只有他孤苦無依的。結(jié)果現(xiàn)在，霍境也被趕了出來。兩個人湊到一起，同病相憐，抱團取暖。

    我挺喜歡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霍境道。

    在這樣的夜里，樓里萬家燈火，樓外只有他們兩個，手上煙花綻開，淡淡的硝、煙味將這句話渲染得帶了些挑動人的意味。

    噼里啪啦的炸裂聲里，賀青的心跳也有了響動。

    賀青收回目光，低聲笑了笑，問道：照你這么說，你不是被趕出來的，是故意回來陪我過年的吧？

    霍境家的情況他零零散散聽了一些，霍境的父母和哥哥都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他，那爺爺奶奶應(yīng)該把所有的愛都給他才對，怎么可能大過年的把他趕出來。

    他們一直不喜歡我?；艟车馈?/br>
    賀青視線一抬，霍境看著手上的焰火，道：他們更喜歡我哥，但是我哥去世了。

    寥寥兩句，賀青就理明白了。霍境的哥哥十分優(yōu)秀，家里人都喜歡他。但他去世后，為了家業(yè)，不得不從國外叫回了霍境。但是即使叫了霍境回來，霍境撐起了這個家，但他們依舊想的是已經(jīng)去世的哥哥。或者，看到霍境之后，他們更想念霍境已經(jīng)去世的哥哥。

    賀青之所以明白得這么快，是因為他和霍境在各自的家庭里有著異曲同工的作用。被利用，被厭惡。

    同理心能很大的拉近兩顆心的距離。

    賀青看著霍境，手上的煙花已經(jīng)放完了?；艟秤贮c燃了一根，賀青沒接，只道：火機給我一下。

    霍境把火機給他，賀青拿了一支煙點上了。點上以后，他把煙盒遞給霍境，問道：要不要？

    霍境看了他一眼，拿了一支煙出來。

    在他拿出煙之后，賀青的臉湊到了他的而前。

    手上的煙花仍在燃放著，火花將燈光下賀青臉上的陰影都驅(qū)散，他的眼睛，鼻尖，雙唇都湊到了他的眼前，睫毛下，一雙桃花眼向上微挑。

    賀青的唇含著煙，輕笑一聲，道：點啊。

    兩人不是第一次這樣點煙，但是這樣的親密在霍境和賀青告白后，就再也沒有過了。在他告白后，賀青是第一次這么不避諱。

    這像是一種轉(zhuǎn)變的信號。

    手里的煙花還在亮著，霍境的眼睛看著賀青唇邊的煙。他微抬了抬眼睫，看著而前的賀青。

    我可以吻你么？

    霍境的話在焰火聲中變得很輕，像是被風(fēng)一吹就散開了，而散開后，剛好散到了他的耳邊。唇邊的煙因為牙齒的輕咬動了動，賀青看著霍境，過了一會兒，他把煙從唇邊拿了下來。

    第31章 (賀青說：我是喜歡你的。...)

    唇邊的煙剛拿開, 霍境低頭，唇就覆在了他的唇上。柔軟冰涼的唇瓣貼合在一起，賀青拿著煙的手指把未燃盡的煙掐斷了。

    夜風(fēng)呼嘯, 大年三十萬家燈火, 兩人站在孤寂的樓道路燈下親吻。賀青的心跳隨著夜風(fēng)起舞, 未盡的酒勁仿佛在這一刻全部涌了上來。賀青的臉頰和身體都變得guntang, 直到兩人分開, 他的眼眶和雙唇也都是guntang的。

    霍境眼底比往日更為深沉, 像是覆了一層漆黑的暗影，他定定地看著他, 抬手把他唇邊擦干凈了。

    兩人都在喘息, 但是炙熱的喘息藏匿在夜風(fēng)中, 并不能聽到。

    雙唇被男人的指腹擦過，和剛才接吻時的觸感不一樣，酥麻粗糙的觸感讓賀青的意識有了短暫的回籠。他喉結(jié)滾動，抬眼看著霍境, 眼尾泛紅。

    唇上是火熱的溫度，賀青的心臟像是從喉間跳出來。他輕喘兩聲, 而后別過頭去咳嗽了兩下?？人酝?，他想把煙重新放回嘴里。但是抬手一看, 煙已經(jīng)斷了。

    可以了么？霍境先開了口，他嗓音有些啞。

    上次他對他表白, 賀青說想一想可不可以?，F(xiàn)在他沒拒絕霍境的吻，像是也給了霍境答案。而當(dāng)霍境這樣問出來時，賀青一下有些亂。剛才答應(yīng)霍境吻他, 是氣氛上來了。而等激情退卻，要考慮的事情也更多, 需要更理性一些。

    我不知道。賀青道。

    霍境眸光微垂，落在賀青身上。

    他眼尾的潮紅還未褪去，唇上在路燈下還泛著光，可是他的眼睛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迷蒙，而是既清晰又茫然。

    那就再想想?；艟车馈?/br>
    霍境說完，賀青抬頭看他。霍境目光定定，并沒有因為他突然的出爾反爾而如何。他愿意給他充足的時間，也可以一直等。

    到這時候，賀青又覺得自己太過優(yōu)柔寡斷。他喉頭微動，像是想說什么?；艟衬昧艘桓鶡熁c燃，遞給了他。

    煙花重新在兩人中間點燃，淡淡的硝、煙味也將剛才的曖昧遣散，冰冷的夜風(fēng)繼續(xù)刮起，賀青像是又回歸了理性，又像是迷失在了理性里。

    兩人在賀青家樓下玩兒了兩個多小時的煙花，等到快過凌晨的時候，兩人才一道回了家。

    在樓下吹了兩個多小時的冷風(fēng)，賀青感覺自己都被吹透了?；氐郊乙院?，身體過了好久才回暖?；嘏?，落地窗外對面中央大廈放起了跨年的煙花。

    煙花一束束沖向天空，又在夜空中綻開，煙花墜落，把整個天際都照亮了。

    中央廣場上，有不少年輕人專門等待著這一刻。在煙花響起前，大家齊聲倒數(shù)。倒數(shù)結(jié)束，煙花一響，新年快樂地祝福此起彼伏。

    賀青和霍境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兩人都成了對方第一個祝福，也是第一個接到祝福的人。

    去年就這樣過去了，新春開啟，像是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了。

    賀青和霍境在互道了新年快樂后，就回房間休息了。賀青今天下午睡了一下午，其實并不算多么困。在外面新春的鞭炮聲，還有腦海里關(guān)于今晚和霍境的吻的反復(fù)回放中，賀青到了凌晨三四點才慢慢睡了過去。

    早上七點，賀青準(zhǔn)時醒了。即使是在假期，他的生物鐘也依舊兢兢業(yè)業(yè)地在工作。醒過來后，賀青在床上賴了會兒床，然后洗漱一下出了房間。

    霍境也已經(jīng)起了，他換上了家居服，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促R青進(jìn)來，霍境說了一聲：早。

    兩人昨天親密過頭，現(xiàn)在冷靜下來，賀青多少還是有些尷尬的?？苫艟澈孟駴]有，一如既往。他這個樣子，賀青自己不自然倒顯得心小了?；艟痴f完，他沖他笑了笑，說了一聲：早。

    早餐做完，兩人一起去了餐廳。

    昨天晚上兩人都沒吃東西，霍境早餐做得格外豐盛。接過霍境給他倒的牛奶，賀青道了聲謝。

    謝謝哥。

    霍境給自己倒了杯果汁，問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賀青咬著三明治看了他一眼。

    在他看過來時，霍境也已經(jīng)抬頭，對他道：我朋友約了我出去玩，過會兒就要走，要晚上的時候才回來。

    今天是大年第一天，正常大家都是湊到一起拜年聚會的?；艟巢⒉恢挥兴粋€朋友，有聚會也正常。但是賀青現(xiàn)在只有霍境一個朋友，他走了，他就自己在家。

    霍境問完后，賀青像是怔住了，他看著賀青，問道：你沒安排么？要是沒有，你和我一起也行

    不用。賀青道?；艟车呐笥讯际且粋€圈子的，他跟他們也玩兒不到一起去，他去了霍境也玩兒不盡興，也掃興。

    我去我朋友家，跟她昨天就約好了。賀青道。

    聽賀青這么說，霍境點點頭，也沒堅持，道：行。你幾點走？我一塊送你過去。

    不用。賀青拒絕道，霍境看他，賀青笑了笑，道：我中午的時候過去就行。

    兩人今天的行程就這樣定好了，各自找各自的朋友去玩兒。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兩人還是第一次這樣分頭行動。

    吃過早餐，霍境收拾了一下餐桌后，去換了衣服就準(zhǔn)備走了。雖然是平時的穿著，可賀青明顯看得出霍境今天穿搭的用心。甚至在霍境走過來時，賀青還聞到了一股清淡的冷杉香氣。

    賀青的目光不自覺放在霍境身上打量，霍境察覺，問道：怎么了？

    賀青收回視線，笑了笑，道：沒什么，總感覺你今天更加帥氣。

    得到夸贊，霍境低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他拿了個紅包出來，遞給了賀青。賀青接過，問道：什么？

    壓歲錢?；艟车?。

    賀青：

    我都多大了。賀青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霍境道：比我小。

    那我一輩子都比你小。賀青笑。

    霍境看著他：我可以給你一輩子。

    話聊著聊著，又往心動的方向去了。賀青心跳漏掉一拍，笑容微微收起。好在霍境并沒有再說，和他道別后，離開了家里。

    家門一關(guān)，客廳恢復(fù)寧靜。賀青回到沙發(fā)上坐下，心跳還沒恢復(fù)平常的頻率。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紅包，笑了笑，拆開了紅包。

    看到紅包里的壓歲錢，賀青的心跳又加速了。

    好家伙，一百萬的支票就這么隨手給的嗎？

    賀青今天其實沒有約，原本想在家待一天，但是霍境剛離開沒多久，賀青就接到了楚珊的電話。

    賀青，陪我逛廟會！

    楚珊今年這個年過得格外糟心，她和韓志宇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家里母親鬧著讓她打胎，給她介紹新對象。弟弟又犯了事兒，還想去韓志宇家鬧。在家里一刻不得安穩(wěn)，她索性約了賀青出來一起逛廟會。

    北城歷年春節(jié)都會有廟會，還挺熱鬧的。這一天，走親訪友的人們約到一起，就喜歡到熱鬧的地方玩兒。廟會就在北城的平頂山下，過了個春節(jié)，平頂山也被裝飾得紅紅火火的。隨著人流，賀青陪著楚珊在廟會上逛了一上午。

    逛得差不多，兩人去了廟會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吃飯。

    現(xiàn)在是飯點，餐廳里吃飯的人還是挺多的。賀青排了位置，點了餐，和楚珊去他們的餐位上坐下了。

    楚珊走了一上午也累了，坐下后，看了一眼周圍，道：都是小情侶啊。

    餐廳里都是卡座，卡座基本上坐著的都是情侶。

    賀青聽到，道：那我叫韓志宇過來陪你。

    哎！楚珊眼睛一瞪，別給我提他。

    賀青笑了笑，沒說話。剛才逛廟會的時候，楚珊跟他說韓志宇現(xiàn)在還跟家里僵著。韓志宇這次也挺堅決的，但因為他是遲來的有骨氣，楚珊現(xiàn)在還冷著他呢。

    其實兩人這事兒，只要韓志宇硬起來，父母再鬧都沒什么用。楚珊家庭情況雖然復(fù)雜，但楚珊真是個不錯的女人。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有人叫了賀青一聲。

    賀老師~

    賀青一回頭，看到了許雯。

    許老師。賀青笑著打了聲招呼。

    今天是春節(jié)，許雯穿得也格外喜慶。紅色的大衣，紅色的圍巾，手上還戴了一副毛茸茸的手套。她原本就長得白，在紅色的襯托下更加白皙，站在那里像個可愛的福娃娃。

    看到賀青，許雯眼睛里滿是驚喜和開心，她道：剛才在外面就看到你了，我還以為認(rèn)錯了。

    說完以后，許雯看向賀青身邊的楚珊，問道：這是

    賀青還沒介紹，楚珊伸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楚珊，是賀青的發(fā)小，也是朋友。單純的朋友。

    最后一句特意強調(diào)，撇清了兩人的關(guān)系。許雯也聽出楚珊這句是特意說給她聽的，許雯聽完后，臉紅了一些，不好意思道：你好，我叫許雯，是賀老師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