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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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mama打電話來說家里的枇杷熟了。 孟聽枝是蘇城本地人,家在城南,從蘇大回家坐地鐵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最近都是考試,我沒空回。” “那行,我寄給你,你到時候快點收,別在快遞中心捂爛了?!?/br> 孟聽枝想都不想:“不用了?!?/br> 她懷疑她家結(jié)的不是枇杷,是長生不老果,她媽非要寄,讓她分給室友嘗嘗。 “學校超市就有賣的,你別寄了。” 阮美云是典型說不了幾句話就能拔高嗓門的家長,孟聽枝很有預見地把手機挪出耳邊一點。 依然分貝不減—— “那怎么能一樣!超市里賣的那都是打了農(nóng)藥的催熟的,不健康,你千萬少買那些東西吃,我跟你說,吃多了早晚要得??!” 孟聽枝敷衍幾句,掛了電話。 沒過半分鐘電話又響了。 過分強勢的人連拒絕都不好拒絕,明明這么多年早習慣了阮美云的霸道脾性,但孟聽枝被她媽的掌控欲弄的煩躁不已,聲音也不耐地拔高一些。 “我們家的枇杷酸死了,去年我室友就說酸了,都不愛吃,你能不能別費心了?”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忽的傳來一聲氣音似的低笑。 “什么枇杷?” 孟聽枝看了看來電顯示——程濯。 人瞬間跟只被扎蔫兒了的氣球似的,手機再放緩緩到耳邊,孟聽枝瞳仁凝滯,看著某個虛無的點。 “程先……程濯?!?/br> 那道聲音問:“打火機還要不要?” 第5章 速寫課 投湖石子迸入無邊風月 陽光明媚到晃眼,孟聽枝站在校區(qū)的拱橋最高處,心臟像被一縷軟風撞到,酥得不行。 明明電話號碼是相互的,但這些天她除了等什么也不敢做。 她哪敢給他打電話,企圖心太強了,她甚至怕。 近情情怯是叫人慌的。 孟聽枝聲音有點清甜的委屈,脆生生一個字。 “要?!?/br>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一聲,有被她乖到。 . 還是湘橋居那家一盤時蔬六十八的黑店,白天時間,飛檐上的紅燈籠還沒亮。 也沒到飯點,門口卻有不少男生頻頻回頭拿手機拍那輛過分囂張的超跑。 有人說是什么神車,更多人感興趣這種車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大學城。 咔咔的拍照聲,聽得孟聽枝頭皮發(fā)麻。 她轉(zhuǎn)過頭,拉著畫筒帶子快步上了二樓。 好在二樓除了程濯,沒有其他客人。 等晚上回宿舍,孟聽枝才知道,他包了場,那輛車后來在蘇大貼吧火了一周。 孟聽枝的室友更是憤憤。 “這家黑店倒閉的日子又要往后挪了,誰啊錢多得沒地花?!?/br> 他錢是挺多的,送個打火機,還真包裝成禮物模樣,盒子精致,還系著灰藍色絲緞蝴蝶結(jié)。 “這個有點貴重了,我回你點什么吧?”孟聽枝手指繞著細膩的絲緞,低著頭,明知故問道:“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呀?” 他也不問她是怎么知道的,手支著額,人有點沒睡醒的困倦。 清爽額發(fā)在窗口風里小幅度擺動,為那種不真實的瑕玉盈光,添了一點更惹眼的活氣。 “是要到了,你要送什么?” 孟聽枝抿抿唇,好認真地說,“我得想想?!?/br> 對面的人撩起眼皮笑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過了一會兒,她咬咬唇,也跟著笑。 四目相對,她心都酥了,怎么會離他這么近???心底那份小心翼翼及時提醒她不要失態(tài)。 她匆匆捂了一下臉,像藏住害羞。 程濯都瞧在眼里。 吃完飯,服務生上的果盤是蜜瓜,西瓜,還有圣女果,他只吃了半塊蜜瓜,小叉子擱在一旁,問起之前電話里枇杷的事。 孟聽枝家住在譚馥橋的老城區(qū),早期的洋房都自帶院子。 她小學時,家里種了一棵枇杷樹,大概品種不好,熟果也酸。 他半開玩笑似的說要嘗嘗。 孟聽枝說很酸的。 他眨眨眼,不說話,像那種冒著清冷仙氣的男妖精,凡夫俗子根本毫無抵抗力。 孟聽枝被他迷得走火入魔,畫室的自習課班里的同學經(jīng)常翹掉,但孟聽枝這是頭一回。 天剛黑,她就坐車回了家。 從城北到城南。 出地鐵再步行,風風火火回了桐花巷,燈火寂寂,她從外頭的夜色里小跑進來,嚇了滿頭卷發(fā)夾的阮美云一大跳。 阮美云按著不知道算到哪一筆的租金,計算機發(fā)出兩聲短促的“歸零歸零”。 阮美云問過她吃飯沒有,又按著本子上的賬問:“出什么事了?怎么這么晚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 孟聽枝低唔一聲,含糊撒謊:“是室友說要吃枇杷?!?/br> 阮美云眉角一揚,哼了聲,“知道純天然的東西好了吧!” 孟聽枝沒應,放下包和手機,直奔后院雜物房翻出家用的梯子,親自上樹摘枇杷。 精挑細選,每顆都飽滿橙黃,連果把兒都剪得整整齊齊。 阮美云拆了一頭的卷發(fā)夾,對著鏡子翻出一根白頭發(fā)扯斷,拿起孟聽枝放在桌上的新手機,前后翻翻,新奇地瞧了半天。 阮美云拿著手機走過來,“終于舍得換了?” 孟聽枝脊背微頓,又繼續(xù)扒著枝葉挑果子,輕聲說:“之前那個摔壞了?!?/br> 院子種樹種花,蚊子很多,阮美云拍打著兩邊胳膊問:“還有沒有錢?” 摔壞的那支安卓機是孟聽枝高考結(jié)束買的,當時用準考證還有額外優(yōu)惠,折上折很便宜。 修了兩回,一直用到了大三。 阮美云說了好幾次給她換,她都說沒必要。 上大學后,但凡阮美云問她還有沒有錢,她都會說有,一方面阮美云生活費給的的確不少,綽綽有余,另一方面她不樂意問阮美云拿錢。 但這次,她看著手里的枇杷,想著什么說:“沒有了。” 她能開這個口,阮美云挺高興的,笑著搔搔頭發(fā),給她轉(zhuǎn)了賬,最小的五位數(shù)。 走兩步,折回去,她盯著孟聽枝,越看越不順眼,皺了眉。 “你換兩身亮色的裙子,整天穿那些黑的白的,巷口老太都比你會打扮?!?/br> 孟聽枝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異常,阮美云眼色忽變,湊近過來審訊似的睨著她。 “不對勁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手里還攥著袋子,她避重就輕道:“你瞎猜什么啊,那個錢,我會很快花完的。” 阮美云知道她悶葫蘆的性格,問不出個一二,也沒追問,扭著腰往門里頭走。 人進屋子里了,爽亮的聲音從客廳的光里懶洋洋傳來。 “你花就是了,誰還攔著你了,到巷口麻將館喊你爸早點回來,別逼我過去掀牌桌啊?!?/br> 孟聽枝收了梯子,提著一袋毛茸茸的鮮果出門。 “知道了?!?/br> . 程濯收到快遞信息的時候,人在臨市的高爾夫酒店,正跟徐格幾個國內(nèi)的朋友吃早茶。 晨雨后起了大風,骨瓷杯里盛著香濃咖啡,他穿一件黑窄邊的白色絲質(zhì)襯衫,軟筋軟骨,慵懶又矜貴。 果嶺上有個做獨立珠寶品牌的亞裔白富美揮了桿好球,看著不遠處露臺上姿態(tài)閑適的男人,轉(zhuǎn)頭對徐格說:“你朋友看起來蠻難泡的?!?/br> 徐格拿桿比量著角度,微卷劉海迎風吹亂,半真不假地唬人。 “千萬別泡,老海王了,光養(yǎng)不釣。” “我聽人說趙蘊如跟他談過,分了到現(xiàn)在還在纏他?他是不是不喜歡娛樂圈的女人?有潔癖?” 徐格揮出一桿,笑得挺納悶挺無辜,“你問我我哪兒知道,自個去問?。俊?/br> 等白富美七拐八繞把問題引到男生的理想型上時,程濯助理開車把快遞送了過來。 程濯一邊聽不著調(diào)的男聲描繪某次艷遇混血的魔鬼身材,一邊拆開盒子。 果香撲面。 原先應該是放奶油草莓的盒子,現(xiàn)在每個凹位上都放著一顆黃橙橙的枇杷,真新鮮,摸一摸表皮的小絨毛都在。 看客也覺得真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