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往常，她早就沖上去跟顏芳干起來了。

    但是今天，顏芳用那種略帶詫異與諷刺的眼神看著她時(shí)，她一聲也沒有吭。

    可能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以往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并不是性格造就的，而是因?yàn)橛绣X。有錢讓她有底氣，有底氣讓她可以為所欲為，可以輕松自然地俯視世界。

    如今沒了錢，她必須像個(gè)最普通的中學(xué)生一樣去擠公交。前些日子因?yàn)樾⌒谋荛_了人，所以沒有被人看到過，那時(shí)候感覺還好，雖然不適應(yīng)，但臉上總歸不會太難看。

    如今被人看到了，就像扒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一樣尷尬，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讓她無地自容。

    她受不了。

    于是，在下一站的時(shí)候，她匆匆站起來下了車?；私粋€(gè)小時(shí)，走到了學(xué)校。

    有些時(shí)候就是這樣，你越不希望某件事情發(fā)生，那么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就會越大。

    汪曼妮不希望別人看到她坐公交，偏偏這么巧，被顏芳看到了。

    她自然也不希望顏芳大著嘴巴去學(xué)校宣揚(yáng)這件事情——可如果顏芳是一個(gè)不愛講閑話的乖學(xué)生，那她的門牙就不會被汪曼妮給踢掉了。

    自然的，各種版本的謠言就像盛夏草原上的火苗一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席卷了整個(gè)清河中學(xué)。

    誰都愛吃瓜，更何況是清河大姐大的瓜。

    一進(jìn)學(xué)校，汪曼妮就感覺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指著她議論。就像很多根尖利的繡花針正戳著她的脊梁骨似的——這叫針對。

    這種感覺真是叫人窘迫，汪曼妮心里越是在意，表面上就越是擺出無所謂的模樣，她挺著腰，抬著頭，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朝教室走去。

    “曼妮姐，聽說你家破產(chǎn)了？”班上一個(gè)女生問她。

    “……”汪曼妮的心里倏地一慌，轉(zhuǎn)而是憤怒，她深呼吸一口氣，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聽誰說的？”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在說，有人看到你今天坐公交車來上學(xué)了?！?/br>
    “到底是哪個(gè)長舌婦在背后嚼舌頭，我家的車壞了不行嗎?！蓖袈莅櫰鹚每吹拿碱^。

    “不知道，大家都在傳，可你家不是有好幾輛小車嗎？”

    汪曼妮瞪了她一眼，“都壞了，不行嗎?！闭f著從書包里隨手拿起一本書，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發(fā)泄著自己的怒火。

    女生嚇了一跳，轉(zhuǎn)過了身去。

    清河的謠言還在瘋傳，畢竟，這種不需要成本，只需要?jiǎng)觿?dòng)嘴皮子就能夠獲得快樂的東西，是所有人都熱衷的事情。

    之前韓火火制造的那些夠他們茶余飯后議論個(gè)十遍八遍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他們已經(jīng)許久沒有一個(gè)新八卦來活動(dòng)嘴皮了。如今汪曼妮的事情一出來，自然又是上好的談資。

    在廁所這種地方，混著氨氣，討論得尤為熱烈。

    ——“聽說了嗎，汪曼妮家里欠了好幾千萬，她家里的別墅和車子都被銀行拿去拍賣了，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就是個(gè)空殼子?！?/br>
    ——“我還聽說她爸爸坐牢了，因?yàn)橥刀惵┒?，?jù)說偷了好幾百萬的稅呢?！?/br>
    ——“怪不得這些日子她總是很晚才回去，原來是怕我們看到她去坐公交車哦。”

    ——“對對對，她也沒有再請客了，以前總愛去小賣部買零食的，現(xiàn)在都不去了。”

    ——“哈哈哈，這可真是搞笑了，我敢保證，汪曼妮現(xiàn)在口袋里找不出一塊錢，她手里有一塊錢我馬上吃屎！”

    “那你去吃啊。”淡淡的聲音傳來，帶著不滿和憤怒的情緒。

    只見剛剛說話的女生忽然被人從后面摁住了腦袋，后面那個(gè)人的手勁兒很大，把她的腦袋直往面前的鏡子上面懟，她的臉被擠在鏡子上，擠變了形，也掙脫不開。

    “誰啊！”女生掙扎了兩下，從鏡子里面看到了是誰摁住了她的腦袋，氣焰頓時(shí)就矮了下去。

    旁邊沒有人敢上前去幫忙，她們默默地往后退了幾步。

    “剛才在說什么事情那么好笑？”韓火火手上加大了力氣，把女生的臉?biāo)浪赖剞粼谀菈K臟兮兮的鏡子上面。

    “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有說?！迸耐任⑽l(fā)抖，她可知道韓火火是個(gè)什么脾氣。

    “以后還說嗎？”

    “不說了不說了，以后再也不說了。”

    韓火火松開了她，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淡淡地瞥了狼狽的女生一眼，“有些沒影子的事，不要大嘴巴。我最聽不得這些造謠生事的話了。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們在議論汪曼妮——”韓火火淡淡地掃了周圍人一圈，冷笑一聲。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廁所。

    看到韓火火離開了，周圍那些站著不敢上前的女生們紛紛松了一口氣，朝那個(gè)剛才被教訓(xùn)的女生圍了上去，“露露你沒事吧?！?/br>
    那個(gè)女生嚇到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沒有說話，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誰知道這個(gè)韓火火在這里啊?！?/br>
    “像個(gè)幽靈一樣，嚇?biāo)廊肆??！?/br>
    “算了算了，以后還是不要再說了吧，誰不知道她和汪曼妮關(guān)系好得很。”

    “走吧走吧快上課了，回去吧回去吧。”

    當(dāng)然，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長在成百上千個(gè)人身上，韓火火教訓(xùn)了這一個(gè)，自然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說，到了中午吃飯的時(shí)候，幾乎全食堂的人都在議論。

    汪曼妮吃著沒有多少胃口的飯，郁悶得一言不發(fā)。

    “別管他們?！表n火火坐在她對面，皺眉看了一眼四周，四周稍稍安靜了些。

    汪曼妮沒有說話，手上的筷子煩躁地在碗里攪了兩下，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周圍，眉頭厭惡地皺起，“這群人聒噪得跟什么似的，成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比街上那些八婆還八婆。”

    “一直都是這樣，幾千張嘴，你沒辦法一個(gè)一個(gè)去堵。”

    “媽的，這氣氛，整得老子想發(fā)飆。”汪曼妮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你想一個(gè)一個(gè)把他們揍服氣，揍閉嘴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