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林第二天一早就站在了校門口。他的旁邊站著門衛(wèi)，門衛(wèi)見主任巡查，不敢再縮在門衛(wèi)室看新聞，腰背挺得筆直看著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表情嚴(yán)肅，兵馬俑似的。

    林松林年紀(jì)大了，站久了難免腰酸背痛，但他是個堅強(qiáng)的人才，是個人才就會有最基本的韌性，就像他二十八歲坐公交車時一樣，手被夾住了，怕讓人覺得他不夠堅強(qiáng)，于是一直憋著不言語，直到下一站手被夾得沒有血色了才得以松開。這等韌性，確實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

    但是現(xiàn)在他心里有多難受也只有自己能夠知道了，因為平時不鍛煉，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甚至開始喘著粗氣。門衛(wèi)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關(guān)心地問道，“主任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怎么舒服？”他大手一揮，“沒事！”差點因為下盤不穩(wěn)，一頭往地上栽了去。

    正在這個時候韓火火來了，她剛好踩著遲到的鈴聲出現(xiàn)，林松林眼睛一瞪，氣沉丹田地朝韓火火喊道，“韓火火！你遲到了！”

    ——還沒有完全清醒的韓火火被他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就一頭撞上前面的電線桿。

    她背著書包走過去，“我沒有遲到，鈴聲停下的時候我的腳已經(jīng)踩進(jìn)來了?！?/br>
    林松林換了個站姿，雙腳打開與肩同寬，雙手叉腰，這樣分擔(dān)了些腰部的力量，“還狡辯！你這不叫遲到叫什么！人家公雞那么早就開始打鳴，怎么就叫不醒你還是怎么地，人家成績好的同學(xué)六點就到了學(xué)校讀書，你呢，快八點了才踩著鈴聲姍姍來遲，這就是差距你懂不懂，差距就是一點一滴形成的，兩年后人家考到了市一中而你連個高中就沒得念……”

    他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自己都差點兒忘了自己找韓火火來干嘛的來著，終于，馬小雨出現(xiàn)在了校門口，那優(yōu)哉游哉晃晃悠悠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遲到的。

    林松林又是氣沉丹田地一喊，馬小雨嚇得砰地一聲撞上了柱子。韓火火好笑地看著她。

    “臭婊子，你笑個屁啊。”馬小雨沖韓火火說，才不會管林松林在旁邊。

    韓火火當(dāng)然不會任她罵，“到底誰是臭婊子，大白天地做傷風(fēng)敗俗的事?！?/br>
    “你他媽再說一遍！撕爛你的嘴！”

    “行了閉嘴！看你們像什么樣子！”林松林受不了了，她倆吵架的聲音太大，在這大門口地，嚴(yán)重影響校風(fēng)，落下來，可就是他年級主任的責(zé)任?！白撸マk公室，把昨天的事情給我通通說清楚。”

    到了辦公室外面韓火火才發(fā)現(xiàn)汪曼妮也被林松林請來了。

    汪曼妮見林松林從窗戶外面經(jīng)過要走進(jìn)來了，她馬上收起二郎腿，從林松林的椅子上站起來，表情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的好學(xué)生模樣，好似三分鐘前在林松林杯子里放瀉藥的人不是她。

    林松林指著自己辦公桌旁邊的墻壁，“去，站成一排?！比缓笞约豪咸珷斔频淖诹艘巫由?，翹著二郎腿，想去拿杯子，但是距離太遠(yuǎn)，手太短，夠不著。汪曼妮見狀，馬上狗腿地把杯子遞到他的手上，“林主任，喝茶喝茶?！?/br>
    林松林挺滿意汪曼妮的狗腿的，悠然地小酌一口，又大酌一口，潤潤嗓子，為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做準(zhǔn)備。

    他悠悠地開口，“叫你們來呢，是想把昨天的事情弄清楚?！?/br>
    韓火火和汪曼妮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眼尖的林松林看到了，喝止道，“少眉目傳情！”情急之下，用錯了詞，又堪堪地糾正，“不要交流！”

    林松林喊完覺得剛潤的嗓子又干了，咕嚕咕嚕好幾大口水，看得汪曼妮心驚膽戰(zhàn)，她剛剛下藥的時候，不小心手抖了，一整包都給倒進(jìn)去了，林松林這么喝下去，不會拉死他吧。

    “韓火火，你說你昨天看到了馬小雨在天臺和一個男孩子曖昧？”林松林把臉轉(zhuǎn)向韓火火，“還糾結(jié)她們班另外十二個女同學(xué)去教訓(xùn)你？”

    韓火火點了點頭，目光清澈，看不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林松林又把頭轉(zhuǎn)向馬小雨，“你說你沒有在天臺和男孩子曖昧？你說你沒有糾結(jié)班上另外十二個女生找韓火火的麻煩？”

    馬小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想說的是她沒有曖昧，只是去教訓(xùn)了韓火火。正當(dāng)她想要解釋些什么的時候，林松林已經(jīng)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制止住她要說的話，沉思道，“我明白了?！?/br>
    ——他強(qiáng)大的邏輯完全叫他理解反了。

    他又問汪曼妮，“你說你——”突然感到肚子一陣不舒服，林松林畢竟是有韌性的人，還是能忍忍的，他接著問道，“你說你能夠幫韓火火作證？”

    汪曼妮憋著笑，點了點頭。

    “行，讓我想想。你們在這里站著不準(zhǔn)動，等我回來，我去處理一些私事?！彼_始找衛(wèi)生紙，但是剛剛汪曼妮把他的衛(wèi)生紙扔到了垃圾桶里面，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然而肚子又鬧得急，只能先去解決急眼的事情，其他，再做打算罷了。

    看著他走出辦公室，汪曼妮笑得都直不起腰來了。

    馬小雨一見汪曼妮笑，心里不爽了，她本能地認(rèn)為汪曼妮是在笑她，氣急敗壞地朝她說道，“你笑個屁！”

    汪曼妮止住笑，莫名其妙地看了馬小雨一眼，“你神經(jīng)病吧，誰笑你了?！?/br>
    “你笑得那么大聲，不是在笑我是在笑誰?！彼p手叉腰，活像一個年輕版的潑婦，如果牙齒上再沾片辣椒的話就更像了。

    “這里好幾個人我為什么要笑你！”汪曼妮自然不甘示弱，她的嗓門天生大，氣勢上馬上把馬小雨蓋過去了。

    韓火火瞥了一眼正吵得歡快的兩人，心里默默放了個白眼，走到林松林的椅子上坐下，閉上眼睛小憩。

    那里的兩個人還在吵，而廁所里的林松林就受罪了。他邊憋著一張通紅的臉，邊苦思冥想自己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以至于最近三天都吃了些什么。苦思冥想也沒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