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沒有抬眼，他問：“那末計呢？”

    第18章 末計

    末計......

    唐卿元想起了母親幼時跟她說過：“斗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管是失敗還是勝利，下面流淌著的永遠都是沸騰著的鮮紅色血液?！?/br>
    母親那時候摸著她的頭，語氣悵然，“若你將來遇到這樣的場面，最好如《兵法》中所言，采用謀略，采用你的智慧來取勝，盡量地減少傷亡。包括生活中，若是有人想欺辱于你，也可以這樣來躲避傷亡?！?/br>
    “末計......”唐卿元道：“末計便是直面山匪，互相廝殺?！?/br>
    老皇帝閉著眼，香爐升起來青煙在二人中間搖搖晃晃，然后無聲無息地的消失在四周，只余下一股淡淡地香。

    空氣在唐卿元說完后沉寂了下來，久到唐卿元以為老皇帝要訓(xùn)斥自己時，他開口說話了。

    他睜開眼睛看著唐卿元，眼神是她難得一見的溫和，“這些......都是阿羽教給你的吧？”

    沒有威嚴(yán)，沒有厲光，看起來像是一個長輩般溫和。

    唐卿元的生身母親，姓蔣名羽，自幼跟著父母在邊境長大，耳濡目染，也習(xí)得一身好兵法。及笄之后回了京，被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老皇帝一見鐘情，不過月余，便嫁給了他為側(cè)妃。然而好景不長，生下自己后，郁郁六年而去。

    唐卿元對上老皇帝的眼睛，能看到他眼底的無限追憶和悵然。

    她迅速低下頭，嘴角勾起的、眼神里藏著的，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諷刺。

    唐卿元能感受到到可笑、悲哀和煩燥這三種情緒交錯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人都沒了，還有什么好追憶的？活著的時候干什么去了？

    遲來的懷念，遲來的追憶，都是虛偽的，都令人惡心。

    追憶在老皇帝眼中也只出現(xiàn)了一瞬，他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又是文武百官眼里那個殺伐果斷的一代帝王，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既然阿羽都教給了你，那你便領(lǐng)兵前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將山匪給朕除掉！”

    唐卿元低垂著眼，擋住了她漠然的眼神，聞言她只是行了禮：“是！”

    唐卿元學(xué)過兵法，也聽過母親講如何行兵打仗，可這些對她而言太過遙遠。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她，完全紙上談兵，失敗幾乎是可以預(yù)見的。

    老皇帝也明白這一點，他接著道：

    “新科狀元林長徽，他祖上是行伍起家，這次朕派他隨你前去，于你大有裨益。除過他之外，朕還會派一個人隨你前去，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請教他，好了，你先回去準(zhǔn)備吧?！?/br>
    老皇帝安排得很是妥當(dāng)，唐卿元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卿元，”在唐卿元即將邁出大殿的時候，老皇帝喚住了她。

    大殿中央的珠簾將父女二人隔了開來，唐卿元看不到老皇帝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能聽見他問：“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么朕沒有像你的幾個兄弟一樣，給你舉辦冊封大典？”

    老皇帝說這話的隨意語氣，不像是對臣子，更像是對后輩。

    這一刻，大臣們眼中的輕視、百姓嘴里茶前飯后的笑談，窮酸的落榜秀才們對她的污蔑，所有的影像都在她大腦中徘徊旋轉(zhuǎn)。

    被強制壓下來的不甘終于掙脫了束縛，從五臟中嘶吼著跑了出來，卻在即將涌出身體的時候被唐卿元制止了。

    唐卿元的手在袖子下用力攥著，顫抖著。

    她最終還是沒能壓抑住，所有的不甘凝縮在一起，化成了一個小小的字從她嘴巴里鉆了出來：“是?！?/br>
    僅僅一個字，落入這安靜的大殿中仿佛有萬鈞之重，帶來陣陣回響。

    她看著老皇帝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她的眼神灼灼，甚至帶著幾分質(zhì)問。

    老皇帝沒有躲避她的眼神，承諾道：

    “這次你若得勝回來，朕會為你舉辦一個隆重的冊封大典，向五湖四海和周圍各國宣告，你就是大寧的儲君，古往今來的第一個女儲君?！?/br>
    說完，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像是許多父母送兒女上戰(zhàn)場一樣：“去吧，朕在這里等你歸來?！?/br>
    唐卿元轉(zhuǎn)身，步伐堅定。

    她知道這是她成為太女之后的最大考驗——她必須得勝利！

    她不知道老皇帝心中她是什么樣的處境，但她知道，這次她必須勝利的活著回來。

    “讓太女去處理這件事，會不會太危險了？”唐卿元走后，一直屏息地張恪為老皇帝添了茶水。

    “是有些危險。”老皇帝又是嘆了口氣，“可是沒有辦法了，儲君在定下以后，便會進行各方面的培養(yǎng)。他的皇兄弟們，各個都垂涎著儲君之位，私下學(xué)的也不比儲君差多少。”

    “所以那些皇子在封為太子之后，根本不需要教授任何東西?！?/br>
    “可卿元，這些公主們不一樣。公主們自幼學(xué)到的便是琴棋書畫，遵守的便是溫良恭儉讓，她們被馴服地只知道在后院后宮這種地方互相撕斗殘殺。她們就算有想法心術(shù)權(quán)謀，可她們學(xué)到的手段，不足以支撐她們的想法。儲君之道，她們完全沒有接觸過，要讓她們最短的時間內(nèi)學(xué)會這些，只能采取一些非常的辦法?！?/br>
    張恪還是有些不忍，提醒道：“太女她畢竟是蔣小姐留下來的唯一骨血?！?/br>
    “阿羽她是不會惱怒的，甚至還會開心?！痹趯λ私忸H深的張恪面前，老皇帝可以將一直提心吊膽的心松下來，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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