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兒住了不少從糖業(yè)煙酒公司下崗的工人，王浪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倆先前不是同一個部門，但是也算得上是半個同事，后來加上住得近，也就熟絡(luò)了起來。

    霍廷連忙拉開身邊的凳子，示意王浪一起坐，有個人說話，他也跟著提起了精神，“坐啊?！?/br>
    趕忙又招呼老板，多加了個兩個菜，和幾瓶啤酒。

    “今天怎么沒見你開店?。亢裟隳阋膊粡?fù)機(jī)?！?/br>
    霍廷不知道從哪兒說起，無法是一些特別能影響心情，又雞毛蒜皮的小事。

    “早上去了躺醫(yī)院看我爸，回家睡了個回籠覺，現(xiàn)在才醒?！?/br>
    肝癌這種病，查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救了，王浪沒有明知故問，頓了頓笑道：“真行啊你，睡這么久。”

    江方濂回來得晚，差點(diǎn)沒趕上最后一班班車，終點(diǎn)站離他住得地方還得走十來分鐘，市里比他們那個小縣城強(qiáng)，到夜里還是燈火通明的，街邊的地攤隨處可見。

    爬著這個上坡，就能到那架步梯了，江方濂走得氣喘吁吁，剛想扶著旁邊的樹干喘口氣，后背被人狠狠一撞，他下意識回頭，一個女人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

    他嚇得一個激靈，女人身上廉價的香水味和酒味混合在一塊兒，劇烈地刺激著他的嗅覺，他本能的反應(yīng)是將女人推出去。

    誰知女人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從披著的長發(fā)中露出半張臉來，眉心微微擰在一起，示意江方濂不要推開她。

    沒等江方濂反應(yīng)過來，迎面?zhèn)鱽砟贻p男孩的聲音，“阿敏啊，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

    被叫阿敏的女人在江方濂懷里轉(zhuǎn)了個身，朝男孩擺了擺手，一副渾渾噩噩的口氣，“我朋友來了，我不去了，你們?nèi)ネ姘?，下次有機(jī)會再出來玩啊。”

    見男孩沒有走的意思，阿敏不由分說地?fù)ё×私藉サ难说捏w溫，隔著劣質(zhì)的布料，傳到江方濂腰間，他整個人僵硬的像是塊石頭。

    “你耍我?。俊蹦谢鹈叭?，拳頭照著江方濂面上揮。

    江方濂動彈不得，緊閉著眼睛，等著拳頭落下，只覺得鼻尖一陣風(fēng)拂過，遲遲沒有感受到疼，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睜開眼睛，男孩的目光似乎定格在他身后。

    只聽到男孩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抖了抖衣服，朝著步梯走去了。

    江方濂嚇得腮幫子都在打顫，他回頭一看，除了有個穿著白襯衣戴著眼鏡學(xué)生模樣的男孩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學(xué)生眼里沒什么情緒，瞥了江方濂一眼，也徑直朝著步梯的方向走去。

    等人都走光了，阿敏有些嫌棄地松開了江方濂，站直后從包里摸出了煙和打火機(jī)，昏暗的樹蔭之下，能聽到她按打火機(jī)“啪啪啪”的聲音。

    煙絲被點(diǎn)燃的瞬間發(fā)出了“嘶”的一聲，尼古丁燃燒的味道蔓延得很快，阿敏夾著煙嘴抖了抖煙灰，嘴里吐出一團(tuán)白煙，儼然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副醉醺醺的模樣。

    她跟江方濂道謝都顯得格外的漫不經(jīng)心，“謝了。”

    江方濂顯然沒有回過神來，還是一副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對阿敏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喂？”阿敏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香煙遞到江方濂面前，“要嗎？”

    江方濂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不會…”

    對于一個男人自稱不會抽煙的說法，阿敏表示懷疑，她忍不住多看了江方濂兩眼，她第二次跟江方濂道謝，“剛剛謝了啊?！?/br>
    江方濂不會來事，只是搖頭，目光朝著步梯的方向，想要趕緊離開。

    “你不是吧？我抱你一下而已啊，把你嚇成這樣？你是不是男人啊？”

    煙味熏得江方濂睜不開眼睛，他一個勁兒地?fù)u頭，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的，“我…我要回去了…”

    說著，他耷拉著腦袋往前走，險些撞到路人，被人罵罵咧咧了兩句，又跌跌撞撞地往步梯上走。

    阿敏將手里的煙頭一扔，冷嗤了一聲，“真他媽窩囊?！?/br>
    步梯的太臺階又密又陡，江方濂一鼓作氣走了三排，心臟砰砰直跳，額頭后背全都是汗，漸漸地，連步伐也慢了下來。

    兩邊的鋪?zhàn)佣缄P(guān)了門，只有抬頭的時候，能隱約看到上面臺階上有炊煙，他走了一陣，嘈雜的人聲也越來越清晰，等他踏上最后一步階梯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人群當(dāng)中的霍廷，霍廷身邊有好些人，其中兩個，就是剛剛在步梯下遇到了男孩。

    霍廷跟王浪沒說上兩句話，聽到“嘩啦”一聲，身邊驟然一暗，幾個小年輕坐到了他們這桌。

    “廷叔，浪叔，吃宵夜?。俊?/br>
    霍廷和王浪相視一笑，又叫老板添了幾副碗筷，“是啊，吃宵夜啊，孟堯，上完課你不回家，還在外面晃？”

    男孩叫孟堯，他爸不是霍廷他們一個單位的，是跟霍廷父母一個廠的，孟堯的爸爸也是工廠爆炸的受害者。

    孟堯壓根兒就沒去上課，他倒是不客氣，借著霍廷的酒，給他幾個小跟班做了順?biāo)饲?，“叫人啊，廷叔，浪叔?！?/br>
    幾個小跟班還挺聽孟堯的話，一副要認(rèn)霍廷和王浪做大哥的口氣。

    孟堯幫霍廷滿上酒，“叫了個妞出來玩，結(jié)果那個臭婆娘沒喝兩瓶就跟別的男人走了，耍我呢?！?/br>
    霍廷聽笑了，“毛都沒長齊，你他媽學(xué)人家泡妞？”

    “什么呀？過年兩我就成年了！”孟堯大哥包袱還挺重的，在小跟班面前越說越氣，用拳頭砸了一拳桌子，“別讓我知道那小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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