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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睜開眼那一刻,宮白回到了十年前。 還在飛機上。 他垂目想了許久,意識到這一趟旅途的由來。 宮老太爺病重,宮家大權(quán)未定,全世界的宮家子孫聽聞消息都從各地趕回去。 同樣,人在C國帶新項目的宮白連夜訂機票,趕這趟凌晨四點的航班,也是因為這個緣由。 飛機已經(jīng)飛到國內(nèi)航線,天光從層層灰云后爬起,散發(fā)著金色的光。 可那光讓人看了不覺得暖,反而是無窮的冷。 宮白微微坐正了身子,骨頭里充斥著被寒江浸泡的冷窒,喘不過氣。 頭,身子,全都被埋在深水里。 無力掙扎。 非常絕望,他覺得自己快溺死了。 來個人,隨便誰都好,救救他。 宮白心里默念著。 這時空乘走了過來,用中文問他感覺身體如何。 宮白眼神微弱地盯著眼前的人,毫無血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努力抻著肩胛骨。 空乘給他拿來一塊毛毯蓋在他后背,并端來一杯溫?zé)岬乃?/br> “謝謝?!?/br> 牙齒磕著杯子喝下半杯熱水,宮白終于有力氣道了說話。空乘一直在旁邊照看他,直到他能行動自如,這才離去。 空乘離開后,宮白靠在座椅上。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珠子盯著窗外,蒲扇般的睫毛微微垂著。 太陽已經(jīng)徹底從云層中爬出來,光芒萬丈,讓人睜不開眼,也移不開眼。 宮白一直盯著那光芒良久,直到飛機開始降落,才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片刻。 他現(xiàn)在有點像一個木偶,知道許多事情,但沒有任何情緒。 他知道他不是宮家真正的少爺,真正的宮二少爺,不出所料,此刻已經(jīng)在宮家。 他也知道宮老太爺根本沒有重病,老頭子只是想給他真正的孫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認(rèn)祖歸宗,順便,清楚障礙。 宮白就是那個最大的障礙。 他還知道,他其實是活在一本書里。主角是真少爺,而他,是個反派。表面他和真少爺塑料兄弟,實際上兩個人斗的你死我活。 他更加知道,他輸了。尸骨落在海水里,他的保鏢秦覆在海邊撈了三天三夜,骨灰都沒撈著半點,哭的像個孩子。 而宮白,不僅輸了事業(yè),更可笑的是,他為了那個人輸了感情,還賠了性命。 他知道這一切,可他沒有任何感情。 像是一個機器,只是身體有點疲倦。 宮白原本以為自己會想很多,會睡不著。但沒想到他竟然睡著了,就那么短短的二十分鐘,卻有一輩子那樣長。 醒后,昨日便如夢幻泡影,煙消云散。 飛機平穩(wěn)落地的最后幾分鐘,宮白閉著眼,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他這一生沉浮,波詭云譎中笑看人心,刀光劍影中面不改色。 沒想到,最后死在了不切實際的天真幻想上。 - 宮家是巨富之家,頂層豪門。宮老太爺八十歲高齡,平日里享受著天倫之樂的同時,又感嘆自家這些豪門子孫整天只直到吃喝玩樂,無人可用。 宮老太爺住的宅子叫小金宮,此刻已經(jīng)院子里幾乎已經(jīng)站滿了宮家子孫。宮老太爺坐在太師椅上,正在與子孫們說話談笑。在他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 男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身姿高挺,五官深邃。波浪卷的齊肩長發(fā)稍稍修飾了一些他過于硬朗的氣質(zhì),整個人顯得俊美又剛毅。 他深沉的目光一直盯著拱門外,又時不時地低頭聽宮老太爺說話,或是聽著旁邊的宮紅玉低聲說些什么。 宮家子孫們一邊跟爺爺聊著天,眼神卻不斷地在男人的身上流轉(zhuǎn)。年齡稍大一些的兒子輩的,則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青年跟宮老太爺年輕時的臉竟然有五六七分相似。 “這人是誰呢?看老太爺?shù)臉幼樱袷鞘中湃嗡??!?/br> “你還不知道啊,這個人才是宮家的二少爺,當(dāng)年跟宮白抱錯了!” “哦!前幾天是聽到消息,就是他?。 ?/br> “叫什么來著?姜……” “姜寒藏!” “你看那宮紅玉,明明也是一個外人,卻一副主人公的模樣。說實話,相比宮白,我更反感他。宮白今天是鐵定要滾的了,他什么時候滾???” “嘿,他雖然不是宮家人,但人家是東古的大少爺啊。老太爺還想跟東古聯(lián)姻呢,他跟宮白可不是同一類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哎,這就是命啊。我看老頭子這陣勢,宮白今天是非走不可了。可惜了,我一直覺得宮白挺能干的。說實話,咱們家這些年,也就他有些能力,撐著家業(yè)。要不然,咱們在四大家族相比,算個什么啊……” “你這話說的,堂堂宮家,靠一個假少爺撐著嗎?我看他宮白今天走了,宮家能有什么變化!” 院子里,宮家子弟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大家一邊閑散地聊天說話,忽然外面有人進來,神色緊張壓低聲音快速說了句: “宮白來了?!?/br> 聽到這句話,原本熙熙攘攘的院子,迅速安靜下來。這場面與之前形成了鮮明對比,尤其是方才那幾個看不起宮白的人,臉色都有些緊張不安。 縱然宮家子弟大多鄙視宮白,但當(dāng)宮白真的出現(xiàn)時,人人都立刻噤若寒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