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紅喋喋不休道：“騎自行車記得走非機動車道，現(xiàn)在我市講文明樹新風(fēng)，自行車上下班敢走機動車道的會被交警抓到馬路邊上做交通安全知識問答題，不做到一百分不放人。馬路邊大屏幕還會直播正臉和打碼身份證。小心不要丟人現(xiàn)眼啊！”（1）

    周閬差點一腳往上官紅身上踹過去。

    妥協(xié)于同事兼狗剩子發(fā)小的威脅和關(guān)心，周閬回家睡覺去了。

    他家就住在市中心一套復(fù)式公寓頂樓，還帶一個裝修過的天臺。

    周閬小時候喜歡晚上和養(yǎng)父躺在那個天臺上，爺倆就一張?zhí)梢危话颜凵?，有一句沒一句的瞎嘮嗑。有時候夏天暑氣旺，他爸下班回家就會叫停街坊里里蹬三輪車買涼粉的大爺，于是晚上周閬就能多一碗冰鎮(zhèn)的桂花黑涼粉喝。

    那是挺美好挺安靜的回憶，現(xiàn)在想起來，似乎都能聞到那桂花涼粉的冰甜香氣。當(dāng)他低下頭去喝涼粉的時候，落在碗中星星的倒影都和細(xì)碎桂花混在了一起，分都分不清。

    周閬回了家，打開門以后伸手摸著打開燈，關(guān)門脫了鞋就直接往客廳沙發(fā)上一趟。他也三十多歲的人了，回家以后冰涼一片，老婆孩子撈不著就算了，個人作息還亂，平時生活根本就沒人照應(yīng)。

    等他躺了一會兒恢復(fù)了點力氣以后，又想起點事兒還沒做。

    周閬穿上個拖鞋去廚房用個瓷碗接了碗凈水，又從冰箱里拿了幾個水果出來。推開一扇房間，走進去在供案上把這些放下，把原來那些不新鮮地給換了。

    供案上放著水果，有一個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鑲在鏡框里，端正肅穆的面容寫滿了正氣，一雙精氣神十足的眼神看著鏡頭又有些慈祥仁和。

    “爸，您看我這工作忙一天到晚不著家的，您也別餓著自己。冰箱有啥吃啥，要是想出去打牙祭，我逢年過節(jié)也沒少給你燒錢?！敝荛佌f完沉默了一會兒，就靠在墻邊上一直站著。房間燈光下的他身材高大卻肅穆，安靜地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閬把他養(yǎng)父房間的燈關(guān)了，就這么摸黑回自己房間睡了。他燈都不愿開，自小夜視能力極強就和個狼似得。因為這個天賦，曾幫他在夜間警方行動中多次立功甚至保命。

    周閬躺在自家的大床上強迫休息，房間窗簾沒關(guān)，落地窗外是小區(qū)別棟。還有些住戶沒睡，從一個個窗戶里透出不同顏色的燈光來，就像是走馬燈電影中一格格的畫。

    周閬忽然想到：萬家燈火，也曾有過我一盞。

    他轉(zhuǎn)了個身，將那些透出燈光的窗戶背在身后，面朝黑暗閉上眼，快速的進入了淺眠。

    ……

    南安市富人區(qū)，689號別墅內(nèi)，天不亮顧非聲就起床了。

    他洗漱過后用毛巾擦了一下臉，然后用無色無味的洗手液開始長達三分鐘的洗手，一邊洗一邊想早飯的內(nèi)容。

    他自己的口味是清楚的，但是他今天準(zhǔn)備去給周閬送早飯，所以得另外做點中餐。這早飯不得不送，既然自己想做點什么讓別人知道，還是提前隱晦的提醒人家一下比較好。

    洗漱過后，顧非聲走下別墅的樓梯進入廚房，拉過一條黑色半身圍裙反手系好。當(dāng)他這么做的時候筆挺的脊背與纖瘦的腰身就形成了很秀氣的一幅畫。他從柜子里拖出一袋中筋面粉，倒出一些以后用溫水?dāng)嚭?，撒入兩克?xì)鹽和一小勺砂糖，加入玉米酥油和幾克泡打粉，開始用力揉面。

    案板上撒上一層面粉，面團摔在上面騰起一些雪白的霧。顧非聲手心用力，揉進面團里又把它用力摔在案板上。

    啪——！

    邊揉面，顧非聲邊想，說起來以前自己參加過那種所謂上流社會的宴席，曾經(jīng)見過一個摟著身著暴露禮服豐滿美人的土大款。那土大款暴發(fā)戶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腦滿腸肥，光是走過來和他套近乎肚皮上的rou就抖了三抖。

    當(dāng)時顧非聲看了那胖子許久，甚至都沒有拒絕那個人上前和自己套近乎攀談。

    他一邊用力把拳頭揉進雪白的面里，心想，那個人從肋骨以下的大肚子，那脂肪和皮膚揉起來的手感，是不是就和現(xiàn)在手里的面團一樣？

    顧非聲擰開火，開始調(diào)秘制醬。直到鍋里的紅醬已經(jīng)慢熬出了小泡，他把火關(guān)了聞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滿意味道，總感覺缺了點什么。顧非聲拿出一把干凈的小湯勺，沾了一點嘗試，舌尖的味道并無不妥，心里卻渴望著要更多。

    是什么呢……

    “……啊?！?/br>
    他突然明白過來，隨手把勺子哐啷一聲用力地丟進水槽里，雙手撐在廚房灶臺邊上，低下頭去。當(dāng)他這么做的時候，襯衫包裹著的背脊就如同蝴蝶的斷翼一樣鮮明。

    顧非聲匍匐在廚房里，嘆息難受著說：“唉……我真的好餓啊?！?/br>
    小趙警官昨晚熬夜加班，將近凌晨才回家。大清早的，又頂著個黑眼圈跑局子里上班了。趙屏路過警局門口的時候，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一輛沒怎么見過的寶馬X5低調(diào)地停在路邊。

    這車價格親民，是顧非聲隨手買來上班用的，畢竟開豪車的圖書管理員話題性太強，也沒法在同事面前很好維持親和近人的形象。他坐在車?yán)锏攘艘粫?，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以后降下車窗，對著那個張望自己的小警察溫柔一笑。

    他笑起來還是很有感染力的，畢竟是披著畫皮的妖魔，那張畫皮不美怎么能抓住人剝皮吞骨。趙屏認(rèn)出來是誰以后直接走過去：“顧先生，這么早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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