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夢人垂下視線，看到她腳下的湖面一片幽深，沒有任何倒影，只有無數(shù)水中花攀爬而上。

    水中花晶瑩剔透，幽藍浮光，像孩童般依偎著她纖細素白的小腿。

    他從未見過這種景象。

    引夢人來到白凜面前，面具上的銀鈴叮當(dāng)作響。

    “你做了什么？”

    白凜摸了摸腿邊輕顫的花瓣，開心道：“賞花啊?！?/br>
    引夢人微微沉默：“我問的不是這個?！?/br>
    “我的意思是，”他聲音低緩，“為何水下沒有映出你的欲望？”

    “怎么沒有?！卑讋C指了指從水中延伸出來的花叢，說，“這些都是我的欲望，它們不是開出來了么？”

    引夢人凝眸望著她：“你的欲望是花？”

    白凜：“是想見到會發(fā)光的花?！?/br>
    引夢人罕見地沉默了很長時間。

    “你就沒有其他記憶深刻的念想嗎？”他說，“除了食物、話本……和花?！?/br>
    白凜認(rèn)真想了想。

    “沒有?！彼龘u了搖頭，“其他都與我無關(guān)，我也不會放在心上?！?/br>
    第12章 我是來找阿凜的。

    凡人皆有欲望，或錢權(quán)名利，或美人環(huán)伺，或長生不死。

    無非都是些骯臟陰暗的癡心妄想，但正因如此，才好拿捏。

    而白凜的欲望卻太過簡單，連這包羅萬象的鏡花水月都映照不出。

    就像一池清澈見底的潭水，太過干凈，也太過透明。

    令人忍不住想要探入更深處，試著污染這片過于純凈的潭水，看她由白變黑，由一片澄澈的透明變成渾濁不堪的污穢。

    但引夢人暫時還不會這么做。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引夢人看著白凜，抬起一只手，那些依偎在白凜腿邊的藍花頓時顫顫巍巍地離開了白凜，轉(zhuǎn)而移向他的周圍，親密又熱情地?fù)泶刂?/br>
    白凜撇了撇嘴：“一群見風(fēng)使舵的家伙?！?/br>
    “你看，你想要的東西，也會輕而易舉地投向別人?！?/br>
    引夢人慢慢開口，漆黑幽寂的眼眸中透出一絲|誘導(dǎo)，“你不想留住它們嗎？”

    白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只是一些花而已，而且還不是真的，我干嘛要留住它們。”

    引夢人循循善誘：“只要你試圖留住它們，它們就可以成為真的。”

    “不要?！卑讋C一口回絕，“反正肯定又要付出什么代價吧？不劃算的買賣我才不干，誰愛留誰留去。”

    引夢人看著她，突然輕笑。

    “你比外表看上去要聰明多了?！?/br>
    白凜：“……”

    白凜：“你是在罵我還是夸我？”

    “當(dāng)然是在夸你?！币龎羧溯p推了下面具，露出蒼白冷峻的下頜。

    白凜盯著他的下頜，總覺得有點眼熟。

    引夢人見她不吱聲，道：“怎么？”

    這個懶到極致的問話方式也很熟悉……

    自帶背景音的柯南之光一閃而過，白凜的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直勾勾地盯著引夢人，突然開口：“你認(rèn)識姜離嗎？”

    引夢人微微一頓。

    “姜離是誰？”

    白凜：“一個厚顏無恥的人?！?/br>
    引夢人：“……”

    腳下的湖面泛起波紋，匍匐蔓延的水中花莫名抖了幾下。

    引夢人語氣平淡：“你很討厭他？”

    白凜如實回答：“算不上討厭，就是不太喜歡?！?/br>
    “那不就是討厭嗎？”

    “還是有點區(qū)別的。”白凜一本正經(jīng)地說，“如果你認(rèn)識他的話，麻煩替我轉(zhuǎn)告他，以后不要再和顧初云切磋了，很疼的?！?/br>
    引夢人：“誰疼？”

    白凜：“我?！?/br>
    引夢人微微側(cè)頭，面具下的眼睛隱約浮出幾分笑意，臉側(cè)的鈴鐺輕輕搖晃，發(fā)出清脆悅耳的細響。

    “可即便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和顧初云切磋?！?/br>
    白凜振振有詞：“但和他們切磋都不疼?！?/br>
    “只有被姜離打是最疼的，他下手最狠，一下抵別人十下?！?/br>
    她已經(jīng)直接用“打”這個詞了。

    引夢人：“既然你這么怕被他打，那為何不直接成為他的劍呢？”

    有……有道理？

    不對，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他已經(jīng)暴露了！

    白凜被對方的提議搞得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冷聲質(zhì)問：“你怎么知道我是一柄劍？”

    引夢人低低嘆氣。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伸向白凜。白凜一看到他的手便反射性地向后躲，誰料對方只是虛晃一槍，在她眼前微一停留又施施然地收了回去。

    可惡，又被他耍了！

    白凜臉頰鼓起，氣成了一只河豚。

    引夢人這才滿意。他輕扶面具，看向白凜的雙眸似笑非笑，終于懶懶開口：

    “我下次盡量輕一點。”

    白凜：“……嗯？！”

    *

    白凜頓時傻了。

    他這是……直接承認(rèn)自己就是姜離了？！

    她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反問，夢境就像碎裂的鏡子般盡數(shù)消失了。眼前一切歸為虛無，最后留存在意識中的，只剩黑暗中漸漸遠去的鈴鐺聲。

    翌日，顧初云神色頹喪地起床了。

    白凜的表情和她基本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