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川只是恰巧路過，但在陸榮看來，就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找虐。

    “陸臨川，你這個喪門星，我早就讓你離安安遠一點，你不聽。這下好了，她因為你被蛇咬了，你開心了嗎？”

    陸臨川不開心，但他也不想聽陸榮罵他，只冷冷道：“不想死的話，就閉上你的嘴，離我遠點?！卑阉萍绷?，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陸榮聽到他陰冷至極的話，不由地聯(lián)想到那天他掐著他的脖子時，那雙猩紅一片，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眼睛，頓時渾身一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肚子里去。

    陸臨川見他被自己嚇到了，沒有再說什么，直接走人。

    陸榮一直等到他走了幾步后，才鼓起勇氣高聲道：“念念遲早有一天會被你害死的，像你爹娘，還有老獵戶一樣。”說完就跑，生怕陸臨川回過頭來掐死他。

    陸臨川沒有回頭，但卻聽進去他的話，一雙手攥得死緊，額上隱隱有青筋冒起。

    許念安因為被蛇咬了，這兩天都出不了門，被許母勒令在家里休息，只能趁著許思安去給陸臨川送rou吃的時候，讓他帶幾句話給陸臨川。

    rou麻的話自然不能說，因為許思安不給帶，只能反復地讓他別胡思亂想，等過兩天她手臂上的傷好了，就去他家找他。

    就這樣過了兩天，許念安終于能出門了，一大早，她就往陸臨川家跑。

    陸臨川家的院門沒關，只是虛掩著，許念安沒有敲門，直接進了屋，打算給陸臨川一個驚喜，為此她還事先讓瓜皮把她的氣息和弄出來的動靜都隔絕了。

    她進院子的時候，陸臨川正背對著她在院子里晾衣服，真的是天助她也。趁著陸臨川晾衣服的工夫，她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從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陸臨川對她進院子的事情一無所覺，突然被她從背后抱住了腰，嚇得差點掰斷她的手，好在她適時喊了他一聲臨川，他原本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

    不過，握住她的手卻沒有松開，只是改掰斷她的手為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拿開。

    許念安倒沒有緊抱著他的腰不放，很配合地松了手，還往后退了一步。

    等陸臨川轉身看向她的時候，她才笑著道：“臨川，想我沒？”

    陸臨川沒說想或不想，而是問道：“你身體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手上的傷好了嗎？”

    “沒有哪里不舒服，蛇毒已經(jīng)全部清理掉了。手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都結痂了?！痹S念安把自己被竹葉青咬了的那只胳膊抬起來給他看。

    陸臨川看著她白皙的肌膚上那道不算大，但卻特別破壞美感的傷疤，像是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開口道：“我們談談吧！”

    許念安聽他這話，腦中突然警鈴大作，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嗯，她腦中的警鈴大作是真的警鈴，瓜皮給放的。

    許念安：“你他母親弄啥呢？”

    瓜皮：“我感覺他要對你耍流氓，提醒你一下?！?/br>
    許念安：“我巴不得他對我耍流氓。”

    瓜皮：“我說的耍流氓，是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我感覺他要跟你分手。”

    許念安：“？？？”

    陸臨川要跟她分手，這還得了！

    她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連嘴都沒親過幾次，他居然要跟她分手。

    “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边@話她是直接說出來的，帶著不加掩飾的怒氣。

    只說了要和她談談，還沒說談什么的陸臨川，見她突然怒了，整個人有點方。

    “只是談談也不能嗎？”

    “談談可以，但是不能耍流氓?！痹S念安說。

    “不耍流氓，只是談談?！标懪R川怎么可能對她耍流氓。

    “那行，你想談什么？”許念安問她。

    “你先到屋里坐會兒，等我把剩下的衣服晾完，我們再談。”陸臨川道。

    “我?guī)湍阋黄鹆??！痹S念安作勢要幫他一起晾衣服。

    陸臨川見了，忙阻止道：“不用，只剩兩件了，我自己晾。”

    “那我在旁邊等你?！痹S念安沒勉強。

    “好。”陸臨川應了聲，動作麻利地把剩下的兩件衣服晾了。

    等他晾完衣服，兩人才一起進了屋。

    到了屋里，陸臨川有些欲言又止道：“這幾天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還是不合適，要不就算了吧！”

    許念安聽了他的話后，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你說過不耍流氓的?！?/br>
    “我沒?！标懪R川下意識反駁，話到一半才想起，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可他們本來就不是奔著結婚談的戀愛，只是為了試試看合不合適。

    “還沒耍，你都要跟我分手了。我都跟你親過嘴了，你居然要跟我分手，你這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臭流氓?！痹S念安瞪眼罵他，泛紅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陸臨川想到這些日子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以及那些讓他亂了心跳，迷了心智的吻，下意識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悲傷和掙扎。

    等他再抬眼的時候，眼中就只剩下要和她分開的決絕。

    “我們一開始說好的，只是試試，如果不合適就分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br>
    “誰跟你說好的?！痹S念安不承認：“憑什么你覺得不合適，我們就得分開，我覺得我們很合適，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除了死亡，沒有人或事物能讓我們分開?！?/br>
    陸臨川最怕的就是死亡將他們兩個人分開。

    他怕她因為他早早地離開人世，像他爹娘，還有老獵戶一樣。

    “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不放?！痹S念安執(zhí)拗道。

    “你要長相有長相，要文化有文化，家庭條件也不差，想找什么樣的男人沒有，為什么要抓著我不放？”陸臨川有些無奈。

    “我就想找你這樣的男人?！痹S念安說。

    “我就是一個鄉(xiāng)下泥腿子，長相一般，大字不識幾個，還欠了不少饑荒，根本給不了你幸福?！本退闼皇莻€不祥的人，也配不上她。

    “對于我來說，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你不需要長得太好看，因為我已經(jīng)夠好看了。你也不需要認識很多字，因為我已經(jīng)認識得夠多了。你更不需要有多富裕，因為我的家庭條件已經(jīng)夠優(yōu)越了。你只需要和我在一起，就能讓我感到幸福?！彼膹氖贾两K都只是他這個人而已。

    陸臨川沉默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說不過許念安。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說了句違心的話。

    “可是我不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只感到無力和自卑，一點也不幸福?！?/br>
    “你不幸福關我什么事？總不能為了你的幸福犧牲掉我的幸福吧！我是個自私的人，沒那么偉大。你要是偉大，就犧牲你的幸福成全我的幸福。要是自私，就別要求我做連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痹S念安可沒那么好糊弄。

    陸臨川：“……”

    陸臨川覺得他和許念安的差距，大概就是文化人和文盲的差距，根本說不過。

    “我是個不祥的人，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我知道這極有可能只是封建迷信的說法，但萬一不是呢？我已經(jīng)失去了愛我的爹娘和疼我的義父，不想再失去你?！?/br>
    “且不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萬全的事，就算有，那也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帶有不確定性的。你手上明明握著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性，卻為了區(qū)區(qū)萬一放棄了你愛的人。陸臨川，我該說你傻好呢？還是該從今天開始教你學好數(shù)學？”

    “還有就是，你不和我在一起，雖然不會給我?guī)聿恍?，但同樣會失去我。而且，不是萬一，是一定。你不和我在一起，一定會失去我。你確定你要為了區(qū)區(qū)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徹底失去我嗎？”許念安定定地看著他問。

    第25章 六十年代富貴花（二十五）

    陸臨川本來挺確定的, 聽了她的話后，突然就不確定了。

    他不想失去她，雖然她說的兩個失去是不一樣的, 但不管是哪個, 他都不想。他不想她因為他遭遇什么不幸, 更不想徹底失去她。

    “給我點時間?！彼枰獣r間說服自己，無論是和她分開, 還是繼續(xù)在一起，他都需要時間說服自己。

    “多久？”許念安問。

    陸臨川想了下，說：“三天吧！”

    “行?！比於眩S念安等得起, 不過……“你考慮的時候, 我希望你能知道一點, 那就是不管你是不是個不祥的人，你身邊的人都會一個一個離你而去, 直到你離他們而去。因為人都會死, 無論是疾病、意外、災難……還是壽終正寢, 只要是人都難逃一死?！?/br>
    “如果你真的那么信命的話，那就試著去相信, 生死其實是天注定。該死的時候，怎樣都會死，不該死的時候, 怎樣都不會死，不是你區(qū)區(qū)一個人能左右?！?/br>
    “好?！标懪R川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左右別人生死的能力, 所以, 或許他真的不是一個不祥的人。

    見他似乎是聽進去自己的話, 許念安因為他突然提分手變壞的心情, 這才好了點，問道：“還有別的事要談嗎？”

    “沒了?！标懪R川搖頭。

    “那抱抱！”許念安對他張開雙手道。

    陸臨川：“？？？”

    他們難道不是在談分手？

    不等他弄明白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個情況，許念安就催促道：“快點，我手都酸了?！?/br>
    然后，他就上前一步將她抱進了懷里。

    不抱不行，根本拒絕不了。

    這可是他的姑娘，他深愛的姑娘。

    被他抱進懷里后，許念安立馬抱緊他的腰和他相擁。

    “整整兩天沒有見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結果你倒好，不去我家看我已經(jīng)不能算了，我來你家找你，你還想對我耍流氓?！?/br>
    陸臨川剛才想的是分手，不是耍流氓，現(xiàn)在軟玉在懷，倒是有點想耍流氓。

    “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去你家看你的?！笔窃S思安一天往他家跑兩趟，把她的情況都跟他說了，他想去看她都沒理由。

    “你是有意的?！痹S念安輕哼道。

    “也不是有意的，是刻意的。”陸臨川一本正經(jīng)道。

    許念安被他這話逗樂了，笑著說：“小樣，大字不識幾個，詞語懂得倒不少?！?/br>
    “不多，也就幾個?！彼麤]上過學，懂的東西真不多，都是小時候和陸嫣一起瞎琢磨的。

    許念安對他的過往，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知道他不是在謙虛，想到和他有類似遭遇的陸嫣，以及小說里宋清平教陸嫣識字寫字的劇情，她突然來了興致道：“想不想多懂幾個？”

    “想。”陸臨川幾乎毫不猶豫道。

    雖然他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過了學習這些東西的年齡了，但對知識的渴望一點也沒變小，他想懂得更多一點，這樣就可以離他的姑娘更近一點。

    “那我教你。”許念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