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個錘子 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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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楚沒說話,他上前,在褚萼偏頭不望向他時,伸手拿起移動餐桌上的信封。 褚萼察覺到什么后驟然轉(zhuǎn)頭,他看到吳楚手里拿著信封后,頸脖上都暴出了一條條的青筋,瞳孔縮小,他厲聲道:“還給我!” 甚至在極端的恐慌下,病床上的人還掙扎著下床,想去搶那封信,但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讓他走起來有點跛,帶著幾分可笑。 可縱然是這樣看起來可笑,褚萼依舊像是不在乎,慌得渾身發(fā)抖厲聲:“我說還給我!” 吳楚沒還給他,只抬眼望著他道:“還給你?” 他舉起信平靜道:““你以為你死了,每年寄一封信給我,我就能以為你沒死?” 褚萼扶著病床,抬頭死死盯著他,雙眼赤紅不說話。 吳楚將手頭上的那封信拆開,信上只有短短幾行字,除了安好就是給他匯報病情的進展。 為了更加逼真,還在最后兩行中強調(diào)了一旦他病好后就會回國來見他。 吳楚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他看到結(jié)尾,嗤笑了幾下,抬頭對著褚萼道:“還搞得挺真?!?/br> “你他媽那時候都化成灰了,還想回來找我?” 褚萼像是一頭被驟然撕裂開傷口的野獸,赤紅著眼道:“不關(guān)你的事!” 他像是困獸一般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 第100章 諸鄂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著,整個人就像是被逼到絕境無處可走的困獸一字一頓道:“把信給我,然后出去?!?/br> 他神情看上去實在是恐怖,深深凹陷的慘白臉龐帶著陰鷙,喘出的粗氣跟破風箱沒什么兩樣。 仿佛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那個他想見想得都快瘋了的人,也不是令他偏執(zhí)到病態(tài)魔怔的人。 可吳楚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漠然地望著他。 褚萼頸脖的青筋爆得越發(fā)明顯,瘦骨嶙峋的手壓不住顫抖痙攣起來,他就這樣穿著病服,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帶著點跛在吳楚面前。 那是為了手術(shù)不得不停了藥后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他控制不了自己那宛如破風箱一樣的粗氣,控制不了自己那痙攣起來可怖的手,更控制不了自己那跛得可笑的步子。 他只能在吳楚面前拖著這一具令人難堪到恨不得死去的病軀。 死寂的病房中有了一點動靜,吳楚望著褚萼,望著他瘦骨嶙峋手腕上纏著一根紅線,紅線下頭綴著佛牌,那枚佛牌正深深勒著他掌心。 吳楚只盯著他,神色冷淡道:“走可以,把佛牌給我?!?/br> “反正它跟著個死人也沒什么用?!?/br> 褚萼雙目越來越赤紅,他近乎是踉蹌著后退幾步,將佛牌死死護住在身后道:“佛牌是我的?!?/br> 可他忘記了,這時候褚家的那些人全部都不在病房中,而唯一在病房中那個人,不會像褚家人一樣對他畢恭畢敬。 “嘭——” 穿著病服的褚萼整個人都吳楚被狠狠掄在了病床尾上,然后用力地掰開褚萼的手指,將死死攥著佛牌的一根一根殘忍地掰了下來。 褚萼跟瘋了一樣劇烈掙扎起來,整個人就好像被硬生生撥了逆鱗的野獸,痛得發(fā)了狂,赤紅著雙眼想要將面前人的舉動制止。 但沒用。 一點用都沒有。 褚萼只能看著吳楚硬生生將纏繞在他手腕上的紅繩和佛牌拿走,被壓著的他下顎肌rou咬得很用力,仿佛是在抑制什么顫抖,胸膛起伏得越來越劇烈。 “為什么要這樣逼我?” 穿著病服的人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整個人就跟不斷在發(fā)抖的路邊野貓一樣道:“為什么一定要這樣?” 他情緒越來越崩潰,仿佛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那個在圈子中手段狠辣心思深沉的褚總,也不是褚家人人恭恭敬敬服侍的褚家家主。 只是一個病弱無力、瘦骨嶙峋,甚至走路還帶著點跛的褚萼。 “我什么都沒有了,吳楚?!?/br> 殷縉他什么都有,甚至還有著吳楚的愛,但是他什么都沒有了。 他只有曾經(jīng)戴在過吳楚身上的那枚佛牌了。 為什么連最后這點念想,都要硬生生從他手中奪去? 褚萼情緒像是崩潰到了極點,他顫抖哽咽哀求道:“我求你了可以嗎……” “把它還給我……” 如果手術(shù)真的出現(xiàn)什么意外,那么他在死前連最后的念想都沒有了。 吳楚拽著褚萼病服的衣領(lǐng),盯著他,眼眶也有些紅平靜道:“七歲那年,我?guī)湍阆滤畵频哪莻€玉佩你還記得嗎?” 褚萼怎么可能會不記得。 在那天的驕陽下,波瀾不驚的水面中吳楚破水而出,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臉頰兩旁,耀眼的陽光下那雙格外漂亮的眸子亮晶晶,手上舉著那枚不值錢的玉佩,笑容燦爛地對他露出兩顆小虎牙。 沿著涼亭扶手爬上來后,還在他面前跟個小狗一樣甩了甩腦袋,眼睛亮晶晶得讓人心里一顫。 那是褚萼第一次在死氣沉沉的周圍發(fā)現(xiàn)如此生機勃勃的。 那些久遠的記憶在如今依舊清晰得如同昨日發(fā)生一般,在國外那些年被他當成熬下去的良藥,一遍又一遍地在深夜中蜷縮著身子在病床上回想起。 所以怎么可能會不記得? 除非他褚萼死了。 下一秒,褚萼就聽到拽著他衣領(lǐng)的吳楚道:“那次我差點死在水底下。” 他猝然抬頭,死死盯著吳楚。 吳楚紅著眼眶平靜道:“你們家那個破池塘,水草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專門往我腿上纏?!?/br> 盡管他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通識水性,覺得下個小池塘撈個玉佩不算什么難事,畢竟村里頭摸魚抓蝦這事從從來就沒有少過他。 可有句俗語說得好,被淹死的都是水性好的。 他又是在一片陌生的水域中被水草纏上了腿,一個小孩再怎么自信自己通識水性,在水底感受到了那種窒息死亡的恐懼感,也不免會慌張起來。 最后所幸他在村子中摸魚抓蝦那些年練得水性好,讓他最后安安全全地爬上了涼亭,而小孩心性的好了傷疤忘了疼,還讓他一臉臭屁地在褚萼面前想著稱大哥。 但這段經(jīng)歷無疑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死亡。 吳楚眼眶越來越紅,拽著手下人衣領(lǐng)的動作也越來越重道:“我他媽那時候差點死才撈起的玉佩,換你一個佛牌怎么了?” “你不是不想活嗎?” “就算十幾年前我差點用我的命換你那用來保命玉佩,你不是也打定了主意不想活嗎?” 褚萼顫著唇喃喃道:“不是的……” “哥……” 他眼淚浸透了整個臉龐,徒勞地張開唇,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伸手握住吳楚的手哭著道:“不是的……” “我以為你一直想讓我死的……” 當褚熙帶著吳楚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時,褚萼就知道了吳楚必定是知道了他一意孤行干的事。 可他那一瞬間,沒有見到吳楚的欣喜,只有無窮無盡折磨自己的痛苦。 他覺得,吳楚知道了這個消息,也許在良心上感到一些不安寧,又受到了褚熙鍥而不舍的哀求,所以在一時沖動下來醫(yī)院勸說他幾句。 但是褚萼不斷地猜測著,吳楚內(nèi)心深處,是不是會有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放松? 畢竟只要他褚萼死了,吳楚才能徹底安心下來。 他就像是陰溝中骯臟惡臭的蛆蟲,在暗地中不斷窺視的吳楚的人生,用著令人惡心的占有欲一遍又一遍地做出傷害吳楚的事。 終于能夠擺脫掉他這個麻煩了。 還是這個麻煩自己動的手,多么令人痛快的一件事??! 這樣瘋狂的揣測一步一步宛若硫酸一般腐蝕著褚萼的內(nèi)心,讓他整個人的情緒壓抑崩潰到了極點。 吳楚驟然松開了褚萼的衣領(lǐng),看著他踉蹌著伏在床尾上,整個人哭得都像是崩潰過去。 一邊哭還一邊渾身發(fā)著抖地區(qū)抓他的手,叫著他哥。 吳楚偏頭,壓下眼眶下涌上的酸熱,想著當初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安安靜靜地陪著他度過了在吳家那些陰暗的日子。 那時候的吳家傭人見風使舵,心里清楚不僅吳翰不喜歡他,就連在吳家當家作主的吳宗盛對他態(tài)度也極其冷淡,于是時常會在他事務(wù)上偷懶。 只有褚萼會注意到這一點。 在那幾年中,無論是他發(fā)高燒還是跟別人打架,徹夜守在他病床前,站在老師面前維護的他人,永遠都是褚萼。 那時候,會在意他死活的人,也只會是褚萼。 他以為能這樣有一個鐵兄弟過一輩子,甚至愁眉苦臉地cao心過褚萼這病怏怏的身子生不了孩子,深思熟慮了好一會,才忍痛決定將自己以后的孩子分給褚萼一個。 他們以后要住對門,他會給褚萼找一個溫柔可愛的媳婦,也會看著褚萼慢慢長大成為像吳翰那樣牛逼哄哄的人。 但是事態(tài)的發(fā)展就跟脫了軌的火車一樣,在瘋狂離軌中將一切毫不留情地摧毀。 偏著頭的吳楚將眼眶的溫熱壓下,他手中抓著那塊佛牌啞聲道:“褚萼?!?/br> “你叫我我那么久的哥?!?/br>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死了,我后半生要怎么過?” “那些愧疚和痛苦能折磨我一輩子。” 他轉(zhuǎn)頭望著褚萼啞道:“我也會恨你一輩子的?!?/br> 話音落下后,吳楚將手上的那塊佛牌丟給了褚萼,微微抬著下顎閉眼道:“你自己好好想想?!?/br> 褚萼只顫抖著,他抓著那枚佛牌望著吳楚哽咽道:“能抱一抱嗎?” 吳楚:“……” 這他媽還真的是嫌他在殷縉那里死得不夠快。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只站在褚萼面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