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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個錘子 第41節(jié)

    褚萼平靜想著,水面下的人會死。

    畢竟一個孩子在水中撲騰掙扎不了多久。

    但是這又關(guān)他什么事?

    是吳楚自己跳下來水的,再說吳家也不可能為了吳楚跟褚家鬧翻臉,一個被是捧在手心中的繼承人,一個一出生被丟在鄉(xiāng)下六歲才被接回來沒有人愿意理會的孩子。

    孰輕孰重,正常人都能看得出來。

    褚萼漫不經(jīng)心望著安靜下來的水面,只是有些惋惜,莫名地就覺得失去這么一個玩具有些可惜。

    幾分鐘后,褚萼看著徹底平靜的池塘,掃興地抬眼望了望午后明晃晃的日光,有些索然無味,卻在下一秒看到一只抓著玉佩濕漉漉的手猛然刺破水面揚起了起來。

    一個濕漉漉的腦袋像條靈活的魚一半撲騰出水面,大口喘著氣,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吳楚舉著玉佩彎起眸子露出兩個小小的虎牙,像是披著一層光耀眼至極。

    褚萼愣了,他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吳楚一溜煙地躥上了水面,攀上了涼亭欄桿,甩著腦袋上的水,然后將手上的玉佩笨拙地褲子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掛在他脖子上兇巴巴說:“保命的東西都敢弄丟?”

    “不要命了你?”

    褚萼整個人怔住,只能感受到玉佩浸著水的冰冷繩子繞在他頸脖上,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猛然扣住了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那時的吳楚也不過才八歲,個頭也堪堪比圍欄高那么一點,卻怕他那保命的玉佩不見后真的會性命不保,拼了命地下了池塘去撈回來給他。

    真是……蠢透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褚萼就紅了眼眶,喉嚨動了動,低聲沙啞道:“下次不會了?!?/br>
    “哥?!?/br>
    吳楚酷酷地點了點頭,沒說扒這個玉佩比他在村口河地扒蝦還要簡單,以往他在村口瘋玩時扒蝦扒得老熟練了,更何況這個池塘比那村口那河還淺,只不過屁股三天兩頭就要因為瘋跑玩水被抽得老腫。

    這種事關(guān)大哥的尊嚴,怎么可以在小弟面前透露呢?

    那時的吳楚大義凜然想著,面上卻瀟灑地晃了晃腦袋叨叨說:“我說過了…我會保護你的嘛……”

    不管以什么形式,那幾年吳楚都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

    但是如今卻在一直無視他,逃避他,甚至當著他的面將對別人掏心掏肺地好。

    車后座的褚萼紅著眼眶,寸寸逼近面前的吳楚嘶啞道:“是你說的啊……哥……”

    他就像是瘋狂渴求光源的飛蛾,無論用什么辦法也要將他的光困在他身邊。

    吳楚嗤笑,他盯著面前的人冷冷道:“你自己以前干了什么破事你自己知道?!?/br>
    “別跟我說這些陳年舊事?!?/br>
    說罷,吳楚像是覺得觸到了什么惡心的事情,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一般,想起身拉開車門,卻聽到身后傳來褚萼的嗓音。

    褚萼像是忽然平靜道:“是因為誰?”

    他蒼綠色的眸子注視著吳楚的背影,語氣很輕道:“是因為那個叫沈秋澤的人嗎?”

    “還是那個叫殷縉的人?”

    吳楚驟然僵住身體,像是被扼住喉嚨一般,他指骨摁得咯吱作響,猛然轉(zhuǎn)身拎著面前的人領子,咬緊了下顎盯著面前的人從牙縫擠出兩個字道:“褚萼?!?/br>
    褚萼平靜地抬起頭跟吳楚對視道:“所以是第一個,沈秋澤?”

    語氣很輕,卻讓人不寒而栗,森寒而陰冷。

    吳楚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卻看著被他拽著領子的褚萼忽然笑起來輕輕道:“怎么不無視我扭頭就走了?”

    “繼續(xù)無視我啊,哥?!?/br>
    他抬起手,將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指緊緊扣在吳楚手上語氣平靜道:“再這樣無視我試試看?!?/br>
    “你看看我接下來會不會發(fā)瘋?!?/br>
    “看我接下來到底會干出什么事情。”

    *

    第45章

    車內(nèi)氣氛像是死一般的寂靜,吳楚抓住領子的手上攀著幾根蒼白冰冷的手指,那手指瘦削顯得無力,此時卻死死扣著他的手。

    像是死都不會放開他抓著的人。

    吳楚松開面前人的領子,將那人的手指一根一根硬生生從手腕上掰下來,盯著褚萼嗓音有些啞道:“會干出什么事?”

    褚萼盯著從小護著自己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用著一副全然陌生的冷厲目光平靜地盯著他。

    眼神看上去很平靜,卻帶著幾分不休不死的狠意。

    但是褚萼知道,面前這個人從小就舍不得他磕著碰著,小時候瘋跑的性子也能因為他身體虛弱不方便而收斂了很多,只為了陪在他身邊。

    他知道自從所有編織的謊言被揭穿后,吳楚就變了,但是從前吳楚再怎么生氣,都不舍得對他發(fā)太大的脾氣。

    那些年吳楚在吳家無依無靠孤身一人的日子是他陪著吳楚一起過的,但是如今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吳楚一步一步走向別人。

    他已經(jīng)裝了那么久的安靜,已經(jīng)極力去控制自己的控制欲占有欲,但吳楚至始至終都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褚萼知道,面前的吳楚不是生氣,不是憤怒,也不是在心里計較著什么,是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變得聽話了,也懶得去考慮要不要原諒面前的人,而是徹徹底底地在心里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因為吳楚覺得面前他是好是壞都跟自己沒有什么關(guān)系,能夠停下來看他一眼,跟他說幾句話也不過是厭惡他干擾了他的生活。

    那望向他的眼神平靜得殘忍。

    褚萼死死盯著吳楚一根一根地將他的手指掰下來后,彎腰出車門時嗓音聽上去沒有什么情緒漠然道:“褚萼?!?/br>
    “那些年過來,我不欠你什么的?!?/br>
    “你沒必要在我面前弄著亂七八糟的,沒用。”

    車門被關(guān)上,車內(nèi)是一片寂靜的壓抑,褚萼彎著背脊,冰冷的指尖壓在臉龐,他偏著頭近乎是發(fā)著顫一般將觸及過吳楚手腕的手指壓在臉龐上。

    那冰冷的手指似乎還帶著些許溫熱,混雜在冰冷皮膚中,寡淡得像是冬日里蒸騰的淡淡霧氣,怎么留都留不住。

    坐在車后座的人一動不動維持著彎著背脊的姿勢,除了微顫的指尖,幾乎就是一尊凝固而沒有生息的冰塑。

    ---

    甩下車門的吳楚站在街頭,低頭深呼吸后沉默地抹了把臉,喘了一口氣,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地,特別想沈秋澤,那股沒法說的勁頭在冒出來后就一直盤踞了在心底。

    他想那個在酒店沙發(fā)中陪著他打游戲的沈秋澤了。

    也想那個在他身旁安靜看著書的沈秋澤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心里有些難受。

    穿著黑色牛仔外套的男生站在陌生的街頭,先是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的煙,沒摸到后帶著點煩躁,同舌尖抵了抵下顎,走到安靜的地方拿出手機沉默地對著名字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好一會才被人接聽,接聽的人聲音他聽上去清朗,不同于沈秋澤的低沉,輕聲道:“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吳楚沉默了一下,他沒想到沈秋澤會沒給他備注,也沒有想到會是一個年輕男生接他的電話。

    他嗓音有些啞低低道:“我找沈秋澤?!?/br>
    那頭接著電話的張懷遠偏頭望著浴室中的動靜,清秀的面容上帶了點笑意,不急不緩道:“沈?qū)W長現(xiàn)在在忙,可能過會才有時間?!?/br>
    吳楚抓著手機,垂著眼,聽著那頭的男生的嗓音帶著點疑惑道:“你找沈?qū)W長有什么事嗎?”

    吳楚盯著路面上地板的紋路,嗓音沒有什么情緒道:“沒什么事?!?/br>
    沉默了一會,吳楚似乎像是想說點什么,卻又停了下來,只道:“跟他說一聲記得吃飯?!?/br>
    說罷,便把電話給掛了,盯著手機屏幕站在街頭。

    幾分鐘后,吳楚蹲在街頭,悶頭對著電話那頭啞著嗓子道:“把我煙還我?!?/br>
    酒店套房中,正在開著視頻會議的男人帶著平光眼鏡,對著視頻那頭的人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聽著電話里傳出了的話,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嗓音低沉道:“還什么?”

    “真要留下來給你咬著磨牙?”

    對面的吳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撥通了殷縉的號碼,他就蹲在馬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車輛,嘴巴閉得死死的,好半天才憋出句道:“我花錢買的,憑什么不能抽?”

    殷縉頓了一下,沒接他話,而是道:“你現(xiàn)在在哪?”

    吳楚沒說話,只叨道:“你做人不能不能那么不講理的……”

    殷縉抬眼看著回視頻會議已經(jīng)到了尾聲,便無聲地通知會議結(jié)束合上筆記本,起身拎起風衣,忽然打斷電話那頭人的念叨慢條斯理道:“我講理的。”

    “你跟我說你在哪,我把你的寶貝煙送過去?!?/br>
    吳楚噎了噎,他下意識舔了舔后槽牙,其實到了現(xiàn)在,想抽煙的欲、望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烈,但總不能說青天白日下他莫名其妙打了別人的電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吧?

    他沉默了一下,硬邦邦地報出了個地址,便迅速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后,蹲在馬路上的吳楚一只手撐在膝蓋上握著手機,一只手放在后腦勺上,盯著手機沉默。

    cao。

    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試想了一下,要是突然有個人給他打電話,這樣對他說話,他多半是覺得那人腦子有毛病。

    吳楚回想起自己剛才叨叨地跟著對面人說的話,喉嚨動了動。

    真他媽不能離那些腦子有病的人太近,他才跟褚萼待了半個小時不到,這會就已經(jīng)干出了些腦殘事。

    沒過多久,蹲在地上的吳楚聽到身后的人跟他道:“才半天就受不了,還說沒癮?”

    吳楚將頭埋進膝蓋中,沒說話,悶頭向后伸出手掌,想讓身后的人將煙放在他手掌。

    身后的人挺聽話地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吳楚只感覺到手掌上傳來了一個帶著塑料質(zhì)感的東西,他下意識抓了抓,感覺不像是打火機,更不像是煙殼和煙。

    像是某種被塑料包裝紙包裹的小圓球。

    他抬起腦袋,看著掌心里的東西,沉默一下。

    兩分鐘后,吳楚將掌心的糖剝?nèi)ヌ且?,罵罵咧咧地塞進了身后男人的嘴里。

    殷縉眼里帶著點笑意,嘴里含了塊男生塞給他的糖,心不跳臉不紅淡定道:“出門太急,拿錯了。”

    吳楚沒理會他。

    幾分鐘后,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吳楚唆了唆嘴里的好幾塊糖球,硬邦邦含糊道:“你這個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