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初看著趙青，卻說：“你是不是被迫來做這份工作的？”

    趙青愣了一下，說：“?。俊?/br>
    賀初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覺得你跟我挺像的，本質(zhì)上不是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所以看到電話打過來會下意識掛掉。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頭兩個月一個電話都沒有接到，我等它響停了再發(fā)短信過去問。這樣當然是沒有業(yè)績的。”

    趙青是有些靦腆的那中人，聽到賀初這么說，他說：“啊，我本來還有個offer，但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去……”

    賀初無心打探趙青的生活，只是說：“如果陌生人交際實在讓你感到為難，其實可以試試別的工作?！?/br>
    趙青說：“那賀哥你呢？你說你也是內(nèi)向的人……我總覺得你不是在勸我，而是在勸你自己。”

    賀初一愣，意識到趙青說的是對的。

    他遵循慣性，又找了類似的工作，因為他只熟悉這個。

    可他不是想要找到自我嗎？

    自我在哪里呢？

    還沒下班，岳浦就打電話過來了。

    賀初接起來，聽見岳浦在那頭說：“男朋友，今天做了些什么？過得怎么樣？”

    賀初壓下舌尖那句“不要這么叫”，說：“今天去房地產(chǎn)公司找了個實習。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是這樣了。”

    賀初的聲音帶著nongnong的自嘲，岳浦立刻在那頭聽出來了，說：“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賀初想把跟趙青的對話說出來，可不知為什么，剛剛張嘴，忽然沒有說話的念頭，于是轉(zhuǎn)而問道：“你家人怎么樣了？”

    岳浦說：“一個小車禍，做了手術(shù)，現(xiàn)在好多了。老人家看得遠，非要把所有的孩子都召集回去，當面分割遺產(chǎn)。不過分了也是白分，老人家看起來還能活很久?！?/br>
    賀初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忽然有短暫的停頓。

    岳浦在一片沉默里說：“我有點想你。你會來看我嗎？”

    一聽到這句話，賀初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間。

    岳浦立刻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賀初說：“今天主管讓一個新人帶我，其實就是讓我教他。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可能年輕人看得比我還要透徹一些?！?/br>
    賀初把跟趙青的交流說了一遍，然后感慨道：“我想當別人的人生導師，結(jié)果自己的人生還一團糟。我明明是想離開這個泥潭來著，為什么又走了老路呢？”

    “你很棒，你有豐富的經(jīng)驗。既然暫時不知道要做什么，做自己熟悉的工作也很不錯。”岳浦的聲音很溫柔，說：“如果這份工作本身沒有給你帶來痛苦，那么七年前的想法或許沒那么重要。人都是會變的，自我也是會變的。你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想做的事情，不是嗎？”

    岳浦說話的語氣就是有一中讓人信服的氣質(zhì)。

    賀初愣了愣，竟然覺得岳浦說得很有道理。

    他的痛苦來自于莊子懸，而不是這份工作。他寫了那么多筆記，是想好好干下去的。

    眼前的迷霧忽然散開，賀初說：“謝謝你。”

    岳浦說：“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強迫自己，永遠都做喜歡的事，跟喜歡的人在一起?！?/br>
    這句話就沒有剛剛循循善誘的氣質(zhì)了，反而帶了些意味深長的意思。

    賀初頓了頓，說：“什么？”

    岳浦很快笑開了，說：“沒什么。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結(jié)束之后我給你發(fā)消息。你好好休息，注意吃飯?！?/br>
    “好的。”賀初掛斷了電話。

    岳浦的話卻一直在腦海中響起。

    ——你會來看我嗎？

    岳浦回了那邊，大概率要投身正常的生活了。自己的“實習”還沒完全談定，要去看岳浦嗎？

    正在賀初猶豫不決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候，賀初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之前帶著孩子看病的單親爸爸打來的。

    老實敦厚的農(nóng)村漢子在電話那頭說：“賀先生，非常謝謝這段時間你幫我留意房子，不過我打算回家了……小娟的病，實在負擔不起了……”

    賀初這才忽然想起來，他被迫辭職的前一天，還在幫這對父女尋找廉價且離醫(yī)院近的房子。

    自己辭職之后再沒收到過劉爸爸打來的電話，還以為這份工作也被同事一并接手過去了。

    可劉爸爸是不喜歡麻煩人的性格，自己說“有合適的房源就給你打電話”，劉爸爸真就等到了現(xiàn)在。

    賀初心里升起nongnong的愧疚，問：“小娟怎么樣了？醫(yī)生有給出治療方案嗎？”

    第48章 浪費

    小娟情況惡化,醫(yī)生給小娟提出了新的治療方案，要花很多錢，超出了劉爸爸的承受范圍。

    帶過來的錢已經(jīng)用完了,打工也入不敷出。醫(yī)院催了好幾次賬單，有的醫(yī)生護士看他可憐，還捐助了錢款，甚至幫他發(fā)起了網(wǎng)上募捐。

    不過這都沒什么效果。

    劉爸爸看到風塵仆仆的賀初,眼眶立刻就紅了。

    劉爸爸忍著眼淚,說：“賀先生,你對我們太好了……”

    “大家都是好人,可我沒用,還是沒辦法拯救小娟……我對不起大家的好意……”

    劉爸爸穿著一件秋天的夾克，灰撲撲的,有些地方還破了爛了。劉爸爸剛來這個城市的時候，就穿著這件衣服,只是那時候還整潔干凈——這段時間打零工賺錢,衣服破了也沒時間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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