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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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椿遲疑且茫然地在腦中整理他前后的字字句句,“你剛剛所言,這個陣法是用來……” 青年噙著嘴角的弧度,明澈溫厚地接話: “對抗上蒼。” 遠處的高空層云四起,天色無端昏暗了不少,白玉京脧目輕瞥,隨即攤開雙臂,仿若在向她展示什么杰作一樣,神采奕奕: “再有一炷香,法陣吸取的金烏之力就能穿透乾坤,趁著天地一片漆黑,直逼九霄,屆時三界眾生都會為之震動?!?/br> “也包括‘天’?!?/br> 小椿聞之滿頭霧水,伴隨著不解的驚詫質(zhì)問道:“你瘋了嗎?這會惹來天雷的……那可不是尋常的雷,會死人的???!” 青年放下手臂,忽然極溫和地垂眸看她,那神色就像在看一個天真的幼童。 “你說對了?!?/br> 他淺笑:“我就是要去‘死’的?!?/br> * 北號山上,嬴舟在屋外望見了四方輪轉(zhuǎn)的金色光芒,族中的狼妖們都在議論著這場奇異的變故。 有人猜測是天降祥瑞,也有人猜是什么修仙的大能得道飛升了。 可他總覺得,這多半和方才小椿的消失脫不了干系。 那一刻,毫無根據(jù)的第六感占據(jù)了心神,嬴舟急忙拽住康喬。 “小姨,能現(xiàn)在送我去白於山嗎?立刻!” 她把眼光從遠方的天象挪開,皺了皺眉:“你認(rèn)為她人在白於山?” 嬴舟:“對,畢竟本體樹在那里,我想不出她此時還能去往何處?!?/br> “你可想清楚了。”康喬話雖如此說,指上已結(jié)起了印,“我人在此地,這陣法護送旁人可是有去無回。倘若她不在西北大山,你便要獨自想辦法回來?!?/br> 少年眼神堅定:“嗯,沒關(guān)系?!?/br> 復(fù)雜的口訣牽繞起妖力凝聚在他足下,一張圓盤似的陣型迅速鋪開,只稍一收縮,其間的人就同細碎的流光一并不見了蹤跡。 康喬撤回手勢。 傳送術(shù)法再用的間隙大概得等上十二個時辰,她掐指默算,耳邊陡然傳來眾妖的喧嘩之聲,來歷不明的光柱像是又大了一圈。 她悄悄合攏握住拳頭,再放眼青山云海,心下不覺生起些許擔(dān)憂。 恐怕今天自己得再強開一回法陣了。 當(dāng)嬴舟在白於山櫟樹前落地時,正聞得小椿不知所以地大聲問道:“為什么?” “你難道不怕死嗎?……不對,你不是人?” 她終于后退了一步,愈發(fā)懷疑地打量對方,“我成年至今已有五百年,你我相識少說也是六七百年之前了,為何你還活著?你還……不曾變老?” 法陣暴起的風(fēng)吹得他衣袂翩然,逆著光柱的白玉京兩袖鼓動,像不染塵埃的世外仙者。 他似乎對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一點興趣也無,仍舊從容不迫地維持著姿態(tài)。 “不對哦?!?/br> 青年高深莫測地挑起眉峰,反駁說,“我是人。” “貨真價實的凡人。” 小椿:“那你為何……” 她聲音才出口,白玉京卻不緊不慢地一揮袖擺,一柄匕首滑落在掌心,他指尖輕靈地挽了個花,繼而動作清晰地同他二人亮出手腕,刀刃在其間用力一割。 破口的皮rou鮮血充盈,小椿還來不及阻攔,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傷口迅速恢復(fù)如初。 “你……” “你既然去過黑市。”他不以為意地抖抖衣袖,掖著兩手,“應(yīng)該知道‘浮玉山’吧?” “知道浮玉山的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知道浮玉山的果子、走獸不死不滅。那知道……誤入其中的人嗎?” 小椿和嬴舟聽得同時一駭。 他面色不改,好整以暇地補充: “我便是那個人?!?/br> 流光在他嗓音落下的瞬間自地面而起,縈繞在金芒左右,整座大山都宛若隨著他此話而震顫起來。 嬴舟連忙扶住小椿。 她神情凄惶,此刻才總算將心思落在他身上,六神無主地喚了一句嬴舟,也顧不得計較他是怎樣出現(xiàn)的。 少年本能地將她拉到自己背后,帶著戒備的態(tài)度警惕對方。 意思就是說……他不會死? 好比黑市賣的不老泉,以及街上吆喝的那顆蜜桃。 “你和浮玉山的生靈一樣?”嬴舟謹(jǐn)慎地揣測他言語中的玄機,“你是山里人?” “那倒不是。” 離日蝕尚有一段時間,白玉京難得也能耐著性子與之解釋,“我不住在那片山中?!?/br> 他負手朝旁閑適的邁了兩步,凝視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群峰,“浮玉山并非生來便如你們現(xiàn)在所知的這副光景?!?/br> “早在最開始,它僅是座普通的山,和尋常的地勢并無不同?!?/br> “而那個時候,我也只是個普通人?!?/br> 他攤開五指,細細端詳自己的手背和手心,“普通得,甚至連個達官顯貴都算不上?!?/br> 陣法帶來的顫動隱約減緩了些許。 白玉京:“記不清是哪朝哪代了……我受皇命所托跟隨一眾使臣前往鈐山一脈,去尋找傳聞中的神女之主——西王母。” “一行人正踏入句余山地界時,突然遭到兇獸彘的襲擊。昔年深山內(nèi)盤踞的妖物大多會吃人,護衛(wèi)隊幾乎全軍覆沒,而我在逃亡途中漸漸與他人走散?!?/br> 言至于此,他驀然感慨地揚起脖頸,微不可聞地輕吐一口氣。 “不知不覺間,我跑到了浮玉山——那會兒卻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因為太過疲憊不堪,倒在地上昏睡過去?!?/br> “彼時周身遍體鱗傷,筋骨受損,我本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可在睡夢里,模模糊糊感覺到天上下了一場雨,一場略帶甘甜的雨?!?/br> 嬴舟輕蹙眉頭:“甘甜的雨?” 白玉京沒理會他,依然自語道:“雨勢持續(xù)了不短的時間,當(dāng)我醒來滿山放晴,四肢的傷口竟已痊愈,血rou重塑更猶勝當(dāng)初。我天真的猜想是否是神明降世憐憫于我,才賜予新生,不住地對天伏地叩首。 “不管怎么樣,自己全須全尾地回去了,而且十分幸運的是,西去的隊伍百余人獨獨活下來我一個,那時我愈發(fā)覺得是上天的恩賜?!?/br> 青年忽然一笑,短促牽起的唇角透出嘲諷之意,隱沒時竟有幾分澀然的味道。 白玉京垂眸盯著自己適才劃過的手腕。 “但好景不長,很快的我就發(fā)現(xiàn),我不會受傷。 “即便受傷也會飛快愈合,我的頭發(fā)、指甲不再生長,容顏不會憔悴,不會變老,甚至……不會死亡?!?/br> 第75章 白玉京(三) 仙人撫我頂(下)…… “不老不死不是你們?nèi)俗逡恢币詠硐蛲氖聠??”嬴舟不明白他在感傷什? “這不是正好如愿?” 白玉京低垂的視線往斜里一睨,目光談不上鄙夷,只有幾分夏蟲難語冰的寬容。 “一頭剛出世的小妖, 你不會明白?!?/br> 他轉(zhuǎn)過身來,眼底卻含著笑, 遙遙注視著嬴舟背后的小椿,那是一種毫無保留的信賴, 是“天底下世人皆蒙昧,而唯其一人是知己”的眼神。 “小椿懂我的,是嗎?” 這幾個字傳入耳中, 她心頭不自控地“咯噔”一頓。 盡管白玉京什么也未說, 可她就是莫名的體會到了……他那只言片語里的意思。 ——“你要走了?你什么時候再來看我呀?” ——“等你成為一只獨當(dāng)一面的大妖, 我就回來了?!?/br> ——“你不是人么?你們?nèi)俗宓膲蹟?shù)是不是都很短?” ——“是啊。短暫卻燦爛, 沒什么不好的?!?/br> 白玉京剛得到不死之軀時, 與古往今來的所有人一樣,興奮難當(dāng)。 不必畏懼病苦,不用直面死亡, 世上誰不求長生, 誰不想與天同壽?昔年秦皇處心積慮妄圖得到的東西,他弄巧成拙的實現(xiàn)了。 所以最初的那段日子他是快樂的,堪稱是這一生里難得的幸福時光。 心無掛礙, 全無負擔(dān)。 一想到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什么煩惱都可以不做計較了。屬于他的一切會是長久的, 不可估量。 那個時候,白玉京還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 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平穩(wěn)順?biāo)斓剡^了七八年。 正值改朝換代,他攢了一筆小錢,于是辭官歸隱, 在故鄉(xiāng)做起小本買賣。 身體的秘密,他不曾告訴任何人,包括家中父母。 故而周遭的朋友頂多只是調(diào)侃他瞧著耐看,總像個少年似的。 三十七歲那年,他有了自己第一個喜歡的人。 是燈會上結(jié)識的,書香門第的大小姐。 他對她一見鐘情。 由于容顏不老,即便已近四十,白玉京瞧著仍舊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因此對方雖僅有十六,卻并未介懷。 那大概是他此生最拼盡全力去愛的女人,至今都還記得她的名姓——叫月瞳。 清風(fēng)明月的月,瞳點秋水的瞳。 溫柔,賢良,輕倩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