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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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緒里缺少溫度,看人的時候目光冷若秋霜,的確是一副莊重得體,肅穆大方的姿態(tài)。 這就是當(dāng)初她所求的端莊穩(wěn)重。 她得到了,那滿足了嗎? 他們之間就真如尋常人族夫婦一樣,琴瑟和鳴,白頭偕老了? 游魂的雙目咄咄逼人,透著凜冽的尖銳。 她的確很想知道,但單從其眼眸里,實(shí)難讀出多余的東西。 也就是在此刻,一直默不作聲綴在隊(duì)伍尾端的溫蕙怯怯地開了口。 “……娘、娘?!彼蠹s還沒找到更好的稱呼,“他們說的那個,那個人,是我的……” 聽得這個聲音,康喬那道鋒芒畢露的視線從游魂的瞳孔中挪開,無端柔和了不少,盛著幾分無奈,偏頭回應(yīng)。 “是你祖父?!?/br> 什么?! 重久的耳朵雙雙直立,簡直不敢相信。 可算算年歲……似乎也并無不妥。 果然人與妖相差的這輩分,拿到明面上來比較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溫蕙張著嘴,顯然沒從此中復(fù)雜的因果里理出頭緒來。 小椿只能幫她問:“……若是祖父,為何又要嫁給她爹做填房呢?” “因?yàn)槟昙o(jì)不相當(dāng)啊?!?/br> 游魂先一步出聲,“他們一個是日趨衰微的人族,一個是壽數(shù)悠長的妖怪,時間一久,周遭的親眷就不起疑嗎?” 溫禮只能不停地請?jiān)干蠒?,輾轉(zhuǎn)于地方的各類職務(wù),他們不斷地更換住處,換鄰里,換名姓。 而康喬的身份也一再改變。 從正妻,到之后聲稱亡故,繼而再續(xù)弦,再假死,以婢女的身份陪伴他左右。 但隨著年紀(jì)越長,年輕貌美的婢女也會惹人非議,她便選擇嫁入溫家小輩做填房,憑借晚輩盡孝的由頭照顧自己的“公公”。 “人族與妖極難誕下子嗣,我們沒有孩子?!?/br> 她淡淡道,“你父親是過繼到他名下的,熬到晚年,那些個老一輩認(rèn)識我的親朋故交也去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我們一貫深居簡出,不常走動,因而許多族中人并未起疑?!?/br> 溫蕙好容易讓自己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訥然問,“這么說,我爹他是知道的……” “對,他知道?!?/br> 康喬半分沒有東窗事發(fā)的慌張,冷靜得幾乎從容了,“但家中也只他一人知道?!?/br> “不過你不必?fù)?dān)心,要不了多久,這樣的局面便會結(jié)束了?!?/br> 她一時沒能聽懂:“什、什么意思……” 而前者只是一笑,并未解釋。 重久慢條斯理地開口:“意思是說,你祖父大限將至?!?/br> “等他一去,咱小姑媽自然而然也就告別人間,回山當(dāng)妖怪了?!?/br> 康喬對此不置可否,只別過臉,凝視著長街晦暗的青石板道。 幽邃的清輝一路照到民巷的盡頭,再往上,是滿月后半缺的華光。 她想,溫禮這一生,也陪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吧。 遠(yuǎn)離血緣親眷,自斷前程,不得子嗣…… “你后悔了?” 游魂見縫插針地飄到她眼底,細(xì)細(xì)地琢磨她的反應(yīng)。 “陪一個老頭過了幾十年,值得么?” “你就算丟掉了我,和他生活的后半程,就很快樂嗎?” 康喬照舊不為所動地注視著她,神色平淡得仿佛缺失了某一寸七情六欲。 等另一個自己陰陽怪氣夠了,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快要離開開封了?!?/br> “你若再不回來,往后,也沒機(jī)會回來了?!?/br> 游魂靜止在她對面咫尺的距離。 兩個同出一體的人,別無二致的臉,全然不同的兩種氣場,就那么悄無聲息地四目而視。 過了良久,尖酸刻薄的魂魄突然笑了,饒是沒等到回答,她眸中依舊噙著游刃有余的從容。 “好。你不愿告訴我,那我就自己來看——” 說著,她埋頭一竄,整個鉆入康喬身體當(dāng)中。 那一瞬間。 迎著飛馳的經(jīng)年與陌生的未來,歲月在耳邊嘈嘈切切,濃墨重彩的青年時光和消磨殆盡的年邁光陰呼嘯著劃過面龐。 她站在康喬的識海中,凝望著被她剝離,未曾參與過的那二十載年月。 看著相對而坐的年輕女子,和形容蒼老的男人,聽著四周落針可聞的寂靜,滿院鴉雀無聲。 春秋一日一月的過去。 他在加速衰老,而她容顏如新。 一個坐于日光灑照之處,一個身在陰影暗淡之間。 像是兩道永遠(yuǎn)無法同步的時光。 她沉默地收斂了笑意,仰頭環(huán)視這片昏暗的意識,語焉不詳?shù)剌p嘆,不知是對著自己,還是在對她說: “你啊……” 然后又戛然而止。 第48章 開封(廿二) 那樣的話,你不是太可伶…… 回到溫府后, 康喬就將自己關(guān)入房中,她還是一如既往守在溫家老太爺?shù)拇策?,照看他吃? 喝粥,偶爾扶著老人家去院外走兩步。 僅此而已了。 誰也不知道那日夜里, 被摒棄的游魂是否真的重歸她體內(nèi),也不知道如今的狼族小姨到底是康喬還是游魂, 更不知那抹飄蕩了幾十年的意識在她的識海深處究竟看見了什么。 “小姑媽的意思,大概是要給老頭子送終之后,自行回山去。叫我們不必等了?!?/br> 重久叼著一根青枝在嘴里剔牙, “畢竟又不曉得人幾時歸西, 老在這兒耗著總不太合適, 像黑白無常等著勾魂似的?!?/br> 他說完, 把枝條一呸, 跳下花臺對嬴舟道,“你有傷在身,先養(yǎng)兩日吧。反正自家小姨的府邸, 多住幾天不打緊?!?/br> 連日以來發(fā)生的事情, 無論是失竊捉賊也好,失控狂暴也罷,讓眾人都有些身心俱疲。哪怕心寬如溫蕙, 也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間,模樣顯得魂不守舍。 小椿正把角落的花盆搬到窗前月下去, 細(xì)細(xì)地用絹帕沾濕水,擦拭葉片上的浮灰。 那叩門聲便是在此刻響起的。 動作不大,隱約帶了點(diǎn)試探的意味。 她一轉(zhuǎn)頭,就瞧見嬴舟挺拔高挑地立于門外, 只半邊身子照在屋內(nèi)的燭火中,光影流轉(zhuǎn)之間,襯得五官眉眼似乎比白日更加深刻。 “嬴舟!” 小椿將絹帕丟開,跑到他跟前。 后者星眸中便隨之蘊(yùn)上了一點(diǎn)溫暖的笑意,沿途追著她直到近處。 “還沒休息?” “快了。”她說完,好像對他的登門頗有預(yù)料,狡黠地一挑眉,“哦……你來賠罪的?” 小椿興沖沖地把手?jǐn)傊f過去,“今天有什么好吃的?!?/br> 他屈指在其掌心里輕輕一彈。 “什么也沒有……太晚了,我明日起早去街上給你買?!?/br> 末了,又拿視線小心地端詳她,“我是想來……看看你的傷恢復(fù)得怎么樣。” “啊……” 小椿聞言不甚在意地扭頭,吃力地去瞅自己的背,“已經(jīng)痊愈了,也不需要包扎。皮外傷嘛,治起來很快的?!?/br> 嬴舟撩開她散在胸前的長發(fā),露出肩膀與脖頸。 燈燭閃爍之下,后肩的位置一顆綠豆大小的孔洞若隱若現(xiàn),并在她說話牽動筋骨時,流出些許清亮的液體。 小椿:“唉,是真的啦,你怎么不信……” “噓——”他驀地打斷,目光認(rèn)真而專注。 燭臺邊,一只撲棱蛾子聞著氣味兒慢悠悠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打著旋落于她肩頭,趴在那道汁液上,貌似十分享受地吸食著。 嬴舟揮手趕了幾回,這小東西才戀戀不舍地飛走。 他指腹點(diǎn)了點(diǎn)那處,“還有一個牙印。” 小椿伸手一摸,驚訝道:“真的有……難怪我怎么覺得刺癢刺癢的。” “誒,不要亂碰?!?/br> 嬴舟將她的腕子輕輕取下來,忽然低聲說了句“等一下”。 而后他垂首湊上前,幾乎是一個擁她入懷的姿勢,將嘴唇貼了上去,舌尖一卷,吮了吮傷處的血液。 料峭清寒的秋風(fēng)襯得肩頸的唇舌guntang得太過分明。 小椿腦袋里一炸。 滿頭發(fā)絲瞬間暴漲起大片綠葉,而后又迅速“嘩啦”一聲灑了一地。 她猶自怔忡地瞪著一對銅鈴眼,嬴舟已然云淡風(fēng)輕地松開手,兀自咂嘴,若有所思地品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