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松敏銳地抓到她眼中的淚光，“在想什么？”

    她搖了搖頭，“我喜歡對著廠房和工人，看他們在我指揮下井井有條地干活。每天到辦公室，不需要擔(dān)心如何打發(fā)時間，因為源源不斷會有事來找我，而不是我苦思冥想去找事做。”說著、說著她腰背挺直，“也許你覺得我說這話是小看了你，但真的，做老板和替別人打工完全是兩種生活。我是做選擇的人，而不是被決定的人。即使勞心費力，甚至遭遇到種種不愉快，至少我知道我在為自己付出?！?/br>
    她的話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他心上。從沒有哪刻像現(xiàn)在，讓他更感覺到和她之間的距離，即使他們有以后，她也沒打算讓他帶著她走?？嘁鈴浡谧炖?，他說，“除了工作，你還可以有些其他的樂趣?！?/br>
    她沉默不語，他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工作，已經(jīng)足夠。

    對她來說，他可有可無。有當(dāng)然好，但是沒有，她從工作中得到的成功的愉悅，也足以掩蓋過其他的缺失。

    他說，“我們分手吧?！?/br>
    她安靜地反問，“你確定你要？”

    他費了很大的勁，“是的?！彼荒苋淌苡肋h(yuǎn)做等候的替補(bǔ)，與其越陷越深，不如親手割斷。

    秦雨松以為周橋會挽留，但她點頭說好。

    ☆、第五十二章 懷念

    為應(yīng)付檢查工地停了兩天，周日正常開工。周橋去看了看，葛小永在。她放心地回去休息，但走到路口時停下了腳步。工地四周是已拆遷但還沒平整的土地，春天來后野草長到有半人高。在這些草邊，幾叢杜鵑開得繁花似錦，深紅色的花瓣鋪天蓋地。

    天空很藍(lán)，是難得的好天，不遠(yuǎn)處白鷺三五結(jié)伴，飛起又落下。風(fēng)拂過臉上，溫暖得像有情人的叮嚀。她想起去年春節(jié)后有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曬過的被子很香，他輕手輕腳地上樓，在床邊坐下，替她拉好被角。

    這會的他，差不多快到高速出口了吧？

    周橋回到旅館，把窗戶開得大大的，任風(fēng)吹進(jìn)房里。她鉆進(jìn)被窩，酒精的余威仍在作祟，沒多久就昏睡過去。再醒過來天已經(jīng)黑了，葛小永打電話來問要不要出去吃晚飯，她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去填飽肚子，免得半夜餓得輾轉(zhuǎn)反側(cè)。

    葛小永還叫了上回陪秦雨松去醫(yī)院的那個同事，小程。三個人點了三菜一湯，等上菜的時候他倆一直在聊昨天的環(huán)評會。小程問，“應(yīng)該能通過吧？”周橋心不在焉地聽葛小永告訴小程，“按慣例專家會提出修改意見，然后我們把按他們意見修改過的報告交上去，這項工作就完成了?！?/br>
    周橋想到付給顧問公司的錢，嘴角咧了下，昨天只是走過場，該提前做的功夫都做了，受人錢財替人辦事，哪可能不通過，雙方的人揣著明白做戲。

    小程笑嘻嘻地說，“你們沒去后半場真可惜，有兩個人老心不老，主任和我偷偷溜到外面，笑得肚子都痛了?！敝軜虿粣勐牐蛄怂谎?，小伙子識相地把后面的話吞下去。正好菜也上來了，她毫無食欲，略微挾了兩筷。葛小永問，“我叫老板替你下碗面？”周橋說，“也行。煮碗泡面，里面敲兩個蛋。”

    秦雨松一直吹噓他煮的泡面特別好吃，面不爛不硬，蛋不老不太嫩。周橋第一次發(fā)覺他不是吹牛，這里端上來的十分難吃。她努力吃了幾口，還是放下了筷子，“酒喝得太多，沒胃口吃東西。”葛小永又叫廚房煮了兩只雞蛋，“給你帶回去，夜里餓了吃?！?/br>
    小程口沒遮攔，“小永哥經(jīng)過吳美女的培訓(xùn)，現(xiàn)在周到多了?！备鹦∮罌]理會他的話，站起來說，“我去結(jié)賬?！毙〕堂靼鬃约菏а酝钡礁鹦∮赖耐刺?，訕訕地低下頭，不敢接觸周橋的目光。

    周橋睡了半個白天，吃過飯回去反而睡不著，在旅館樓下散步。她想到葛小永剛才的神情，打電話把他叫下來，開門見山地說，“吳冉冉在上海，你要去找她說個明白嗎？”

    “你怎么知道？”葛小永驚訝地盯著她。路燈下她臉色蒼白，帶著醉酒后的委頓，“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有人幫忙查到了她現(xiàn)在落腳的地方。”吳冉冉以為天涯海角隨處去，但雁過留聲，人過留跡。這是周橋欠秦雨松的一個人情，他托公安局的熟人，拿到了吳冉冉的新地址。而她很矛盾是否要告訴葛小永，因為誰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新月懸掛在靛藍(lán)色的天空，時隱時現(xiàn)于云層，周橋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它。這里有野花野草和亮月，城市有萬家燈火，此刻他在窗前俯視嗎？

    葛小永的回答來得很快，“算了。她不欠我，那個時候她對我也是真的。我家里在幫我安排相親，我覺得不錯，起碼雙方衡量過彼此的條件，不用慢慢摸索?！敝軜蚵牭剿@么說，大為欣慰。原先她擔(dān)心他為情所困，看來心里是明白的，只需要時間去磨平被拋下的傷痕。

    “橋姐，今天秦總怎么了，他送你到工地時好像臉色不好看，而且放下你就走了？”

    周橋半自言自語地答，“他以后不會再來?！彼龑ψ约簱u了下頭，怎么，既然這么眷戀他，就該把他哄得留在身邊。但她做不到，有些事一時可以將就，卻騙不到以后。

    葛小永默默陪著她走，反而周橋過意不去，她今天休息過，他卻連軸轉(zhuǎn)在工地干活，“往回走吧?！备鹦∮擂D(zhuǎn)身跟著她返回，憋出來一句，“我還以為，你們倆是有能力按自己的心意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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