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別汀記得它。

    當(dāng)初木南山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找他，希望能為兒子送上生日禮物，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偶爾會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白團子，沒有一絲拒絕的想法。

    后來小白團子長大了，成年了，兩人才真正開始有了接觸，木揚倒是再沒叫過哥哥，每次都直呼其名。

    他說不要做弟弟，要做男朋友。

    彼時的解別汀心里聽著并不反感，但也沒有太多波瀾。

    就像一顆細碎的石子扔進波瀾的大海，雖有漣漪，但比起海天壯闊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解別汀將兩樣?xùn)|西都放了回去。

    他走到床前，想關(guān)個燈，但在看到木揚微紅的雙唇時，卻莫名想到了親吻。

    木揚曾經(jīng)想要他的親吻，至少等了五年。

    解別汀許久沒動，他自然不會做出在別人睡著時偷親的事，未免太不尊重了些。

    何況木揚已經(jīng)提了離婚，或許也已不需要他了。

    “還愛我嗎……”空氣中傳來一道嘆惋，訴著迷茫。

    燈火隨之熄滅，木揚倏地睜眼。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吐出兩個字，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如同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愛的?！?/br>
    他年少時就開始執(zhí)著的人，從結(jié)婚到死亡，每一分每一秒都裝在心里，哪是那么容易能放下的？

    他只是不愛自己了而已。

    所以不想爭取了，不要未來了。

    *

    “滾?！?/br>
    很平靜的一個字，木揚抱著腿縮在床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解別汀。

    “解別汀，算我求你，你走好不好？”

    解別汀微愣，端著碗難能體會到什么叫作不知所措。

    這是第五天了。

    木揚再沒出過門，一日三餐若不是解別汀買來，他或許都不會想要吃。

    每天除了安靜地坐著或窩在床上，什么動靜都沒有。

    “我說了到時間一定會和你扯離婚證，就算我沒去有離婚協(xié)議書在你也可以直接強制離婚，你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

    “……不是為了離婚。”解別汀將碗放在床頭，他再一次慎重地重復(fù)，“木揚，我不想離婚?！?/br>
    “可我想?！蹦緭P眼眶泛起了紅，“我已經(jīng)在你身上耗費很多年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解別汀心口倏地一顫。

    “你好好的，離開這，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行嗎？”

    木揚閉上眼睛，他已經(jīng)不喜歡只要解別汀一出現(xiàn)，他就會被帶走全部心神的感覺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只能讓解別汀離開。

    解別汀頓了半晌：“那你答應(yīng)我，別再做那天那種蠢事?！?/br>
    木揚睜開眼，漂亮的眸子毫無波瀾地看著他。

    解別汀想了想，他上前坐到床邊：“能抱抱你嗎？”

    木揚一怔。

    被試探地攬住時，木揚是恍惚的。

    其實這幾天他們的身體接觸不少，特別是剛遇到生母那日，他被解別汀不知道抱著走了多少次。

    但像這種毫無目的，只為擁抱的擁抱確實是第一次。

    解別汀是寬肩窄腰的身材。

    過去木揚就在心里假想過無數(shù)次，解別汀這樣的身材一定抱起來很舒服，既有安全感，又沒有過分的壓力。

    如今真的有了第一個擁抱，木揚反倒沒什么喜悅，只是安安靜靜由解別汀擁著，沒推開，也沒迎合。

    他輕貼著解別汀的脖頸，很暖和。

    但只有十秒。

    解別汀在心里默數(shù)完最后一個數(shù)，便克制地松開了手：“好好吃飯，今天天氣不錯，要出去走走?！?/br>
    木揚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望著解別汀的背影，后悔的話差一秒就訴之于口。

    這幾日解別汀對他的少許耐心，已經(jīng)算是他曾經(jīng)妄想過無數(shù)次都沒得到的溫柔。

    可沒什么意義。

    木揚比誰都清楚，他用五年的時間驗證了一個事實——解別汀不愛他。

    但或許是解別汀最后留下的那句話，木揚怔愣了許久后，還是坐起身吃了幾口飯。

    雖然沒吃多少，但不至于讓自己餓死。

    他慢騰騰地扯開窗簾，外面陽光確實不錯，滿眼都是綠色，下面的湖邊坐著不少人，看著分外熱鬧。

    可惜，解別汀似乎把他的背包帶走了，不然還能拍拍照。

    木揚突然有些后悔。

    背包里的兩樣?xùn)|西是他和爸媽之間、和解別汀之間少有的維系了。

    他透著落地窗看著湖邊，特屬于小城的人間煙火。

    許久后，他輕輕拉上窗簾，房間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

    又是三天過去。

    “?！?/br>
    木揚看著手機來電，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這幾天第多少個給他打電話的劇組了，都是讓他去試鏡的。

    交談過后他才知道，自己因為火車上路人的隨手一拍在網(wǎng)上火了一把，微博粉絲從原本的四十萬都破百萬了。

    他將某博下載回來，本想發(fā)個不接戲的通告，但遲疑許久還是沒點開。

    這幾天沒有一條來自解別汀的電話和信息，潘達漿倒是一直在聯(lián)系他，分享今天的吃喝玩樂，又問他什么時候回去。

    木揚非常簡潔地回了一句：不回去了。

    喬媛也給他發(fā)過幾次信息，不過他再沒回過。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

    今天天氣也不錯，陽光不烈，被薄薄一層烏云虛遮著，非常適合出行。

    木揚出了酒店，還是被清淡的陽光刺得遮了下眼睛。

    他不知要去哪里，只能漫無目的地晃悠，直到看見那條臟兮兮的小巷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晃到了那家遇見生母的餐廳。

    他已經(jīng)沒有了第一天那么應(yīng)激的反應(yīng)，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抖了下。

    木揚正要離開，卻見巷口對面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

    “嗨，木揚。”

    木揚怔了怔，垂眸看著她手中魚竿：“去釣魚？”

    喬媛點點頭：“今天休息，去釣魚放松放松，一起嗎？”

    “……好?！?/br>
    喬媛要去的釣魚地點就是酒店后面那片湖，湖的后面就是大山了，山上樹林密布，一眼望去除了綠還是綠。

    “這湖里的魚是半野生的，因為平時也有人往里面撒魚苗，但不是個人擁有?！?/br>
    喬媛帶著木揚找位置，這條土路很寬闊，坐落在巨大的樹蔭下。

    出現(xiàn)在這里的不僅僅是來釣魚的人，還有很多老人拎著扇子坐在樹蔭下聽曲兒，也有人圍在一起打著牌下著象棋，嬉戲打鬧的小孩也不在少數(shù)。

    “你這不是老賴嗎！”一旁的象棋桌邊老人氣急，“姜老頭你怎么每次要輸了就悔棋？”

    “咱能不能有點棋品??？”

    “姜爺爺又耍賴嘍！”一陣風(fēng)一樣跑過去的小孩做了個鬼臉。

    “哈哈哈哈老姜你下次別悔棋了，直接掀桌子得了！”旁邊釣魚的人一邊穿蚯蚓，一邊回首笑。

    “放屁，老子那是悔棋？老子是手抖下錯了！”

    “你會釣魚嗎？”

    喬媛的問題讓木揚回過神來，他愣了一下：“不會?！?/br>
    喬媛找了個人少點的地方，將從家里帶出來的小板凳放在湖邊，桶和魚竿都已經(jīng)準備好。

    “小時候家里窮，我想吃魚，我媽又沒時間釣，她就讓我自己來釣?！?/br>
    回憶起以前的事，她笑彎了眼睛：“但魚竿也貴啊，我就竄唆隔壁家小孩偷他爸魚竿出來跟我一起釣魚?！?/br>
    木揚抿了下唇：“你小時候過得高興嗎？”

    喬媛一愣：“挺高興的，小時候多好啊，什么都不用想?！?/br>
    “……就沒什么遺憾的事嗎？”

    喬媛沉默了會兒：“最遺憾的事大概就是沒能跟隔壁家小孩上同一所大學(xué)了，我們志愿都提前商量好了，去京都，但……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媽——”

    她無奈一笑：“不說了，說起來我媽，前兩天還說想請你去家里吃飯呢，我怕你尷尬就拒絕了?！?/br>
    喬媛毫不害怕地從盒子里拿起一條活蚯蚓，穿在魚鉤上，再拋進湖里，她完全沒注意到，身邊木揚僵硬的身體和語氣：“不去。”

    “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