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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也能借此機(jī)會,更好地牽制褚家。 經(jīng)歷過前世,陸時琛很清楚。 褚家并非是尋常的商賈,而是臥底在大燕的南疆暗樁。他們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便也能更好地探聽天下事。隨后,又轉(zhuǎn)經(jīng)商路,將搜尋的消息、斂來的財物,盡數(shù)送回南疆。 他登基的第三年,兩國的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那個所謂的商賈之子褚渝,更是褪去了布衣、改換戰(zhàn)甲,與他在陣前對峙。 想來,他當(dāng)初迎娶褚氏女,興許,便是發(fā)現(xiàn)了褚家的貓膩。 笑了笑,陸時琛起身,道:“那我過去一趟?!?/br> 將至玉溆閣時,他腳步稍滯。 顧北跟著停在他身后,疑惑問道:“侯爺,您這是怎么了?” 陸時琛徐徐回首,笑看了他一眼,道:“我之前同你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顧北一愣,數(shù)日前的記憶回籠。 那還是在岷州的時候。 四面楚歌,隨行的八百精兵盡數(shù)犧牲,陸時琛亦重傷昏迷,整整三日后,才終于蘇醒,再度啟程。 彼時,他說:“回京以后,切不可輕易暴露你我身份?!?/br> 可夫人又不是外人,也要對她隱瞞嗎? 顧北略顯迷茫。 他疑惑地抬起頭,正對上陸時琛似笑非笑的眼神。 顧北心頭一震,總算緩過神來,忙道:“主子,屬下明白了?!?/br> 也是,眼下的局勢復(fù)雜,所有人都盯著鎮(zhèn)北侯府。 夫人也被拉進(jìn)了這趟渾水,不僅遇了難,還因此失去了記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對夫人隱瞞了身份,倒省得令夫人犯險。 不過這樣的話,待會兒見到夫人,又該怎樣解釋呢? 莫名的,顧北有些忐忑。 *** 他們到玉溆閣時,褚寧正捏著塊手帕,怏怏地欹靠在床頭—— 她腳腕受傷,暫時還不能下榻。 等待的罅隙,她展開手帕,仔細(xì)端詳。 手帕以白絹為底,上邊繡著芙蓉錦鯉,平齊光亮、車擰細(xì)微。 這是她墜崖之后,僅存在身邊的舊物。 初月認(rèn)得這塊絹帕的針法,道:“看這針腳密接相挨,交錯成水波紋,應(yīng)該是極為獨(dú)特的蜀繡技法。長安城中,會這種針法繡技,還能將芙蓉鯉魚繡得如此惟妙惟肖的,可是少之又少呢!”[注1] 提到蜀繡,百綺倒是想起一事:“奴婢記得,永樂坊有位楚娘子,就非常擅長這種蜀繡,她的繡品,一匹可值萬錢呢!不僅如此,聽說她人也生得特別好看,大家都稱她‘繡娘西施’呢!” “就是可惜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后來被人嫉恨,遭到了暗算,鋪?zhàn)颖辉伊瞬徽f,還得罪了一戶權(quán)貴,出了這樣的事兒以后,她便在長安城消失了。想來,是隱姓埋名,躲到哪里去避難了……” “聽說那位繡娘,喚作楚凝……”初月愣愣地接道。 話音甫落,初月和百綺二人都怔住了,齊齊往榻上的褚寧看去。 昨晚,主子給娘子喂藥時,口中喚的,便是褚寧。 褚寧,楚凝。 褚寧美目瞪圓,伸手指了下自己:“難道……我便是那位楚娘子嗎?” 初月和百綺皆是一梗,沒敢正面回答。 她們來涵清園的時間還不到半月。 這涵清園,就像是月下的河流,你看得見,亦聽得見,卻獨(dú)獨(dú)不知水深。 平日里,她們除了照顧病重昏迷的褚寧,是不允許去打探其他消息的。 更遑論,去知曉褚寧的真實(shí)身份了。 然,不準(zhǔn)她們瞎打聽,卻管不住她們會胡思亂想。 若眼前的褚寧真是那位落難的美嬌娘,那一切便說得通了。 也難怪這涵清園詭秘莫測,原來,竟是主子筑給楚娘子避難的金屋…… 初月和百綺對視一眼,頓時了悟。 看著她們無聲交流,褚寧靜坐一旁,愈發(fā)地不明所以。 愣了愣,她垂下眼睫,低頭看手里的絹帕。 思緒似泉水般,聒噪地汩汩流動,還怎么都抓不住。 她到底是誰呢? ……真的是那個喚作楚凝的繡娘嗎? 正出神間,橐橐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想來,是陸時琛他們到了。 褚寧支起身子,往外瞧了瞧。 她聽百綺說,昨夜照顧她的那位郎君,很是關(guān)心她。 其實(shí)迷迷糊糊間,她也能感覺到—— 他救了她,還悉心地照料她,給她喂藥。 體貼又溫柔。 她記得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意和香,也記得他懷里的溫度。 卻獨(dú)獨(dú)不記得,他是誰。 她醒來時也曾問過,可彼時,她尚在病中,聲音低啞了些,或許他沒有聽見,便不曾作答。 可她真的很想知道—— 他是誰? 她自己是誰? 他們之間,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 諸多疑問,就如同水底的泡泡,一個接一個地冒起。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那人既然叫得出她的名字,那定然是知曉她身份、能為她解惑的。 盯著那道垂落的珠簾,褚寧的心跳,也好似跟著那漸近的腳步聲,快了半拍。 下一刻。 一只修長的手挑起珠簾,那個陌生的郎君,信步走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