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嘩啦，水下波動很小，撞在景園身上卻猶如巨浪，她往后退兩步，最后咬牙站原地，顧可馨走到她身邊，施施然站起身，淡淡香味飄進(jìn)景園鼻尖。

    景園微怔。

    這個香水味很熟悉，熟悉到她有兩分恍神，曾經(jīng)她為了買這款香水飛大半個國家，后來買回家也沒舍得用，一直放到過期，她媽有次幫她收拾房間看到這過期的香水扔掉了，她還偷偷撿回來，一直到和郁遲在一起，她才親手扔掉。

    后來她再沒聞到這種香水。

    景園？顧可馨晃手：還好嗎？

    景園臉蒸的泛紅，雙目沒聚焦，聽到顧可馨的聲音她回神，偏頭道：我沒事。

    顧可馨沒多說，只是靠她身邊：等會我們直接從泡藥浴開始？她說完轉(zhuǎn)頭：還是你想從前面一段開始？

    景園心神不寧，顧可馨越靠近那香味就越濃郁，也或許是她心理作用，這款當(dāng)年做廣告號稱最清淡的味道，在她聞來卻濃郁到化不開，只是飄過來些許味道，她就能輕而易舉想到某個人。

    景園咬了舌尖，刺疼讓她穩(wěn)住心神，她回顧可馨：就從藥浴開始吧。

    皇后祈福后身體抱恙，一連多天都臥病在床，在祈福時染風(fēng)寒，怕有心人知道后又大做文章，所以皇后一直偷偷吃藥，長公主知道后提出用藥浴的方法，反正她每天藥浴，也不會引別人注意。

    皇后斟酌后同意了。

    長公主不是皇后的孩子，皇后只有一個兒子，幾年前戰(zhàn)死沙場，所以她現(xiàn)在膝下無子，長公主和皇后不是很親近，身體原因，她從小就養(yǎng)在宮外的別院，一年只有過節(jié)才會進(jìn)宮，她不愛宮里那些繁文縟節(jié)，所以能避就避，但是皇后給她的印象很深。

    她每次進(jìn)宮，皇后都會親自來看她，她母親早逝，皇上對她并不上心，每次進(jìn)宮那些宮女還會怠慢，她自是無所謂，但沒有誰喜歡被輕視?；屎笾篮蟠蟀l(fā)雷霆，長公主一直聽說皇后脾性溫和，知書達(dá)理，是后宮嫻雅的典范，可任是誰都沒想到皇后發(fā)起火來是這樣子，她身邊所有宮女都被換掉，誰見到她都會恭恭敬敬的行禮，就連小她幾歲的太子，見到她都會叫一聲皇姐。

    所以她雖然和皇后不親近，但私心里，她對皇后的感情又很特別。

    特別仰慕。

    藥浴是讓長公主對皇后情感發(fā)生變化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在這里，她看到只著里衣的皇后，看到她卸下在外人嚴(yán)肅的一面，很愛笑，過分的親密讓長公主對皇后有了別樣心思，比仰慕，更多一點(diǎn)的喜歡。

    可她怎么能對皇后有這樣的心思？

    如此卑劣，齷齪！

    長公主深知不該繼續(xù)下去，她應(yīng)該在皇后藥浴時遠(yuǎn)遠(yuǎn)離開，可她控制不住，那些無人知曉的情愫如生根發(fā)芽，迅速撐起一顆大樹，屹立在她心上。

    景園對這種情緒太熟悉，幾乎是剎那就進(jìn)入角色里。

    身側(cè)不再是顧可馨，而是皇后。

    皇后撥秀發(fā)，水波蕩漾，長公主在她身邊，低眉喊道：母后。

    她用余光打量，皇后皮膚顯白，黑發(fā)纏她脖頸上，嫵媚誘惑，皇后聽到這聲輕喚轉(zhuǎn)頭，聲音稍低：婧兒有事？

    讓兒臣幫您捏捏肩？長公主說完站皇后身邊，雙手搭在她肩頭，手勁正好，皇后低笑：讓嬤嬤來吧。

    兒臣來就好。這樣的美色，她舍不得多給一個人看，長公主眸色漸深，捏肩的力道不輕不重，只是衣服很滑，她每次松開手后都會往下滑一些，有時候剛好碰到皇后胸上方。

    顧可馨胸大，所以每次滑下去會撞胸邊緣，軟嫩感太強(qiáng)，她被針扎般縮回手。

    對不起。是自己的原因，景園絕不會推脫，剛剛營造出來的氣氛被她徹底破壞了，就在景園剛想問要不要休息一會時顧可馨轉(zhuǎn)頭，她五官英氣，骨相正，唇角揚(yáng)笑時給人一種很柔軟的錯覺，她說：婧兒何須道歉？

    那雙眼漾盈盈笑意，在這樣的地方，她還是那般優(yōu)雅沉穩(wěn)，皇后叫：婧兒？

    景園發(fā)現(xiàn)顧可馨的臉剎那換成另一個人，那人喚她：園園。

    她眼圈泛紅，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很輕易就被帶入戲中，皇后動脖頸后說：婧兒手真巧。

    長公主從側(cè)面小心翼翼瞄她一眼，滿心歡喜卻又害怕泄出分毫，那含羞卻被喜歡的人夸獎后的喜悅完美融洽，眼尾的紅如胭脂墜在上面，很艷麗，長公主低頭道：母后若是喜歡，兒臣每天給您捏肩。

    怕是沒機(jī)會了?；屎竽抗馔翱?，似是想到京中怪病，她氣勢陡然沉下來，剛剛?cè)玢宕猴L(fēng)，現(xiàn)在如寒風(fēng)凜冽，長公主慢慢縮回手，喚道：母后。

    皇后聞言斂起滿身銳利，表情微變，面上重新帶笑：婧兒。

    長公主抬頭，皇后問：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可有想過婚事？

    婚事？

    長公主剎那面白，立刻搖頭：兒臣未想過。

    隨后她說：兒臣身體不好，以后只想服侍母后，未曾想過其他。

    聽到她又搬出身體不好這件事皇后笑：還想騙母后？

    長公主錯愕：母后？

    你年前身體就好了，太醫(yī)都告訴母后了。

    對不起，母后，兒臣

    她不想成親。

    好了?；屎筝p聲細(xì)語：母后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長公主松口氣，定定看皇后，燈光昏暗，煙霧繚繞，皇后側(cè)臉隱隱約約，近在咫尺，卻又遠(yuǎn)在天邊，這讓長公主有種不真實(shí)感。

    景園？顧可馨蹙眉：景園！

    稍大的聲音叫醒景園，她從不真實(shí)感里回神，面前的人是顧可馨，不是那張讓有錯覺的臉。

    剛剛那遍你覺得怎么樣？顧可馨目光灼灼，似是要看透別人內(nèi)心的秘密，景園強(qiáng)忍被窺探的不適說：我覺得不太行。

    何止不太行，簡直是荒唐。

    她居然一直把顧可馨當(dāng)成其他人。

    顧可馨卻說：是嗎？我覺得還不錯。她說完話靠景園身邊，那陣香氣若有似無飄過來，明明溫泉四周還點(diǎn)香薰，可景園還是覺得顧可馨身上的香味無孔不入，她握起手蹭一下站起身，水波蕩漾，一圈一圈散開，景園說：我休息一會，我們再來一遍。

    她說完扭頭就往池邊走，身后傳來顧可馨的聲音。

    好啊。她說：不過麻煩景小姐這次專業(yè)點(diǎn)，別把我當(dāng)成其他人。

    景園整個人僵在池中間。

    作者有話要說：　　景園：對戲有意思嗎？

    顧可馨：對戲沒意思，對你有意思。

    景園：

    第39章 香水

    溫泉里的水溫度適宜，泡在身上本該是暖和的，只是景園卻覺得有股涼氣從腳底板竄到頭頂，讓她瞬間就清醒了。

    她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

    景園很想反問，卻沒那個勇氣，因?yàn)樗齽倓偞_實(shí)把顧可馨當(dāng)成另一個人，她所有感情的宣泄，不是對顧可馨這個角色，而是對另一個人。

    確實(shí)很不專業(yè)。

    景園？顧可馨泡在池子里喝一口牛奶，清涼從喉間滑下，她放下杯子問：喝牛奶嗎？

    景園憋口氣，死咬牙，愣是沒轉(zhuǎn)頭，只是唇舌間有淡淡血腥氣，她垂眼：謝謝，我不需要。

    側(cè)臉清冷，繃緊，下頜弧度完美漂亮，泳衣全部打濕，緊貼她身上，袖口折到手肘，露出的肌膚白白凈凈，染上水珠，晶瑩發(fā)亮。

    好像個漂亮的瓷娃娃，因?yàn)闆]溫度。

    顧可馨被拒后靠池邊，景園上岸時遠(yuǎn)遠(yuǎn)瞥一眼，明明隔這么遠(yuǎn)，她還能察覺顧可馨清亮眼神，帶著刺探，和以前的溫潤截然不同。

    這才是顧可馨真實(shí)的一面。

    景園斂神，獨(dú)自在池邊小坐半晌，沒了那股香水味，她意識清楚不少，剛剛的荒唐畫面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最后定格在顧可馨轉(zhuǎn)頭的剎那。

    側(cè)臉，輪廓，香氣，都讓她有片刻的錯覺。

    景園沒休息太久，她喝了杯溫水后走進(jìn)池子里，顧可馨沒上岸，臉比剛剛紅潤，尤其是雙頰，緋紅，那雙眼也染上霧氣，水蒙蒙的，眼尾發(fā)紅，她正撥弄秀發(fā)，將身前的頭發(fā)往后撩撥，身體站直，微仰頭，胸自然挺起來，現(xiàn)在的她不是謫仙，更像妖精。

    面前的一幕讓景園想到先前調(diào)查的資料，顧可馨剛出道拍一個狐妖的劇本，劇里飾演狐妖，聽說把這個角色演活了，妖媚十足，一顰一笑都勾人的緊，后來她拍完這部戲被導(dǎo)演看上，想潛規(guī)則，顧可馨拒絕后就被打壓很長時間。

    那時候她剛看到這些資料，特別心疼，也敬佩顧可馨的為人，在這樣的泥潭里還能出淤泥而不染，太難得了。

    現(xiàn)在看來，那些都是真的嗎？

    景園搖頭，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和她都沒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只想和這個人劃清界限，永永遠(yuǎn)遠(yuǎn)。

    等拍完這部戲，她就要和言卿說一聲，以后再也不和顧可馨合作。

    景園第一次如此任性，心跳快幾拍，做好決定后她看顧可馨的目光平靜很多，她不善言辭，平時更不會和別人紅臉吵架，爭執(zhí)都沒有，上學(xué)那時候，她被朋友出賣，也只是轉(zhuǎn)學(xué)去國外紓解心情，明明錯的是那個同學(xué)，最后受到懲罰的是她。

    從小到大，她就是這樣過來的，這讓她性子越發(fā)沉默，克制守禮，她身邊從上學(xué)那件事后也沒出現(xiàn)過類似的糟心事，因?yàn)橛兴齧ama，她媽會處理好她身邊的一切。

    顧可馨的事情，她沒告訴趙禾，不僅是怕看到她父母在這件事里受傷，還有顧可馨曾經(jīng)的話。

    她是一直在父母庇護(hù)下生長的羊，需要靠父母而生。

    如果她把顧可馨的事情告訴趙禾，讓她媽對付顧可馨，那才是真的應(yīng)證顧可馨的話。

    她做不到。

    景園一路胡思亂想，回神時已經(jīng)站顧可馨面前了，顧可馨吃一口水果，淡淡道：景小姐準(zhǔn)備好了？

    準(zhǔn)備好了。景園手掐進(jìn)掌心，讓自己忽略顧可馨身上的香水味，她集中心神想劇本內(nèi)容，不知是水里泡時間長了，還是她自我催眠有效果，從顧可馨身上飄來的香味，沒那么濃郁了。

    她慢慢放松身體。

    開始前，景園怕顧可馨問她先前把她當(dāng)成誰，見她一直沒提抿唇，心神逐漸收回來，顧可馨在她身邊喚婧兒時她兩秒后入戲。

    這次雖然沒將顧可馨當(dāng)成其他人，但也不順利，剛剛景園把她當(dāng)成其他人，所以情緒來的又快又猛，炙熱濃烈，說是演，更像真情流露，現(xiàn)在卻不盡然，而最奇怪的是，顧可馨一直在壓她。

    景園以前和顧可馨合作過MV，很清楚顧可馨的拍戲習(xí)慣，她是特別好的老師，能輕易把對手帶入戲中，壓戲這樣的事情從沒發(fā)生過，可現(xiàn)在，她在壓戲。

    一遍又一遍。

    景園在拍【值得】時是被顧可馨帶入情緒，她引導(dǎo)做的好，所以她也十分投入，每次拍完都像是經(jīng)歷一場酣戰(zhàn)，暢快淋漓，而現(xiàn)在，是她單方面被壓制。

    顧可馨氣場全開時，景園真的壓不住，她往后退半步，看顧可馨往前走一步，兩人不知何時走到池邊，景園背抵著池子四周的瓷磚，冰冰涼涼，顧可馨垂眼，眼睫毛劃下弧度，遮住一半目光，她喚：婧兒。

    一個稱呼，被她喚的曖昧旖旎，溫度驟升，空氣稀薄，景園陷入劇中角色，面前是她仰慕到瘋狂喜歡的女人，她該伸出手，試探的去碰她。

    景園伸出手，手指纖細(xì)修長，指尖微抖，她手碰顧可馨肩膀，皮膚很熱，她立馬縮回手。

    手縮回的剎那景園就知道又錯了。

    今天就到這吧。顧可馨漫不經(jīng)心往后退半步，四周稀薄空氣涌入景園身體里，她放水里的雙手緩緩握起，在顧可馨轉(zhuǎn)身時突然想到那日在休息室里，顧可馨說她不配演戲。

    那股子氣來的很快，她迅速開口：再來一次。

    顧可馨轉(zhuǎn)頭，景園咬牙，沉聲說：麻煩顧小姐和我再試一次。

    顧可馨定神看她，幾秒后點(diǎn)頭：好啊。

    她同意后走到另一邊，吃著水果說：你準(zhǔn)備好叫我。

    景園看她輕松愜意的樣子抿唇，轉(zhuǎn)身背對她。

    再來一次，她是長公主，仰慕皇后，景園閉目幻想劇情，皇后的那張不真切的五官逐漸換成顧可馨的臉，她在幻想的剎那猛地睜開眼，然后又閉上，身體放松。

    從現(xiàn)在開始，顧可馨是皇后，她是愛慕皇后的，長公主。

    顧可馨一邊瞄景園一邊打開手機(jī)刷微博，望舒出國后圈內(nèi)沒什么大料，每天熱搜上的不是新戲就是某藝人路透，她和景園的熱度在【值得】霸榜那幾周頂?shù)阶罡?，這段時間陸陸續(xù)續(xù)也有人刷，但熱度不抵前陣子，顧可馨沒什么興致胡亂刷著，手機(jī)滴一聲，有消息進(jìn)來。

    是蘇英的消息：可馨，不凡娛樂要推出一個新選秀節(jié)目。

    顧可馨看到這條消息揚(yáng)唇笑，心情是難得的好，望舒先前說要出國深造，但后來的消息都被不凡娛樂壓下去了，所以到底有沒有出國誰都不知道，可現(xiàn)在，她知道了，望舒肯定出國了。

    不凡娛樂在這個時候推出選秀，肯定不是真的選秀，而是要打造另一個流量，填補(bǔ)望舒的空缺。

    這個時間，最少半年到一年，這段時間，足夠她發(fā)展了。

    顧可馨簡短回復(fù)知道了，那端蘇英沒再發(fā)消息過來，景園醞釀好情緒到顧可馨身邊時見她似乎在瀏覽什么頁面，她撇開眼說：我準(zhǔn)備好了。

    心情好，顧可馨沖景園一笑：那我們開始吧。

    景園狐疑抬頭睨她眼，目光平靜，她一點(diǎn)頭：開始吧。

    許是自我催眠有了效果，也或許景園被壓幾次掌握了經(jīng)驗(yàn)，最后一遍出奇順利，一長段戲居然一直對到最后一幕！

    她沒有出戲！

    她居然沒有被顧可馨壓下去！

    景園聽顧可馨說完最后一句臺詞時恍神兩秒，心底涌上莫名感覺，她緊繃的身體頃刻放松，溫?zé)岬乃畮砼鳎瑴嘏闹俸?，顧可馨低頭說：剛剛表現(xiàn)挺好的。

    擱旁人，景園肯定要謙虛兩句，面對顧可馨，她半句廢話都不想多說，只是冷臉嗯聲轉(zhuǎn)頭上岸，身后也傳來水聲，顧可馨跟她身后走出溫泉，景園帶來的浴巾濕透，沒辦法裹回去，她眉頭輕皺，想打電話給管家再送一條浴巾來時顧可馨遞出一件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