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完美的代表，任何褒獎的詞匯貼在她身上都不為過，景園再度懷疑那晚見到的人是不是顧可馨，也許，喝醉酒的人，是她？

    景園恍惚，顧可馨依舊淡笑：當然不是對所有人都好。她嘴角噙著笑，眉如遠黛，雙目晶亮：我只對有些人好。

    有些人。

    哪些人？

    這話可沒法接。

    景園回神，還沒啟唇門被敲響：可馨。

    是蘇英，她道：祁導(dǎo)找你們了。

    顧可馨起身對景園說道：還想一個人靜靜的話，我?guī)湍愫推顚?dǎo)說一聲。

    景園捏緊面紙也跟著起身，她淡淡道：不用。

    顧可馨點頭往前走，景園在她身后憋了憋：顧小姐。

    聲音很低，清脆，如音符敲打在心頭，自動轉(zhuǎn)換成音樂，顧可馨站得筆直，身后的人低低道：謝謝你。

    顧可馨笑，目光涼?。翰挥每蜌?。

    她轉(zhuǎn)頭，眼神溫柔：我們是搭檔。

    景園頭次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暖意，她有些不習(xí)慣，下意識想逃避，顧可馨沒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帶她出了休息室。

    祁連經(jīng)過剛剛那場戲已經(jīng)完全對景園改觀了，態(tài)度也好了不少，就差沒噓寒問暖，他說完戲之后還會特意問兩人：覺得怎么樣？

    景園對戲和人設(shè)的琢磨自知沒有顧可馨通透，她也會下意識看向顧可馨，顧可馨察覺她視線好笑道：你覺得呢？

    可以先試試。景園道：應(yīng)該沒問題。

    顧可馨默許，很縱容的語氣：好，依你。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了微妙轉(zhuǎn)變，祁連是導(dǎo)演，看破那些小氣氛再輕易不過，可這次他卻沒多話，顧可馨和景園在里面本來就飾演一對友人以上戀愛未滿的關(guān)系，如果現(xiàn)實有這種小曖昧再好不過，更能讓人體會到CP感，之前不少導(dǎo)演為了培養(yǎng)倆主角的默契度和CP感還把倆主角單獨扔在一起住個把月呢，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逐漸少了，但大家為了能增加主角CP感的方法卻層出不窮，他這個MV倒是沒有刻意一定要有那種戀愛的CP感，但能有，再好不過。

    再者他還是希望明天那場吻戲，景園能親自上，今天這場戲他對景園有了新的認知，如果明天吻戲景園能親自上，效果肯定好爆了！

    他有預(yù)感，并且迫不及待想要見證這個預(yù)感。

    祁連心里打著小算盤，連帶看監(jiān)視器都和顏悅色，完全不似平時那副挑剔樣，監(jiān)制走到他身邊被他拉住坐在監(jiān)視器前：怎么樣？有沒有CP感？

    鏡頭里景園坐在床邊，顧可馨坐在她身邊，兩人很沉默，鋼琴已經(jīng)被抬出去了，顯得整個房間很空蕩，顧可馨唇角蠕動好幾次，卻沒出聲，她只是微微偏頭，目光落在景園的手指上。

    眼神憐惜，心疼，鏡頭拉近，顧可馨的眼神變化一覽無遺，監(jiān)制笑了笑：還不錯。

    可不是。祁連一臉自豪：我選的人。

    他說完道：對了，晚上宋溪說過來看看，還來嗎？

    這次的MV就是為了配合宋溪的新歌，她定的今晚過來看進度和效果，不過那人忙，沒見到人影都不算數(shù)，監(jiān)制道：再說吧，不一定過來。

    祁連點點頭，又將目光放在顯示屏上。

    接下來的兩場戲因為換機位NG了幾次，顧可馨和景園的默契度越來越好，配合的也越來越好，祁連看著屏幕想，這兩人要演技有演技，要默契有默契，要CP感有CP感，要是能合作一部精良的電視劇，收視率肯定要爆表！

    他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覺得可行。

    兩場戲過后拍攝就結(jié)束了，比預(yù)估的時間早了很多，畢竟祁連準備把時間都放在聞北失控那段戲上，誰知道一遍過，下戲后他對顧可馨道：結(jié)束的早，你們可以附近逛逛。

    影視城附近是有很多景點的，每年寒暑假都有不少人慕名前來游玩，顧可馨在這里待了四五年，其實很多景點都看過，也沒什么興趣，不過祁連這么說，她還是道：好，我等會問問景園要不要一起去。

    祁連聞言笑了下：東門那邊有個許愿池還不錯，你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許愿池通常和癡男怨女離不開關(guān)系，愛情會給一座普通的池子賦予不同的意義，通常帶朋友去許愿池許愿，多多少少就有那么點意思，聰明人不用點破，顧可馨明白祁連意思，她輕笑：謝謝祁導(dǎo)，我會和景園說的。

    祁連擺手：去卸妝吧。

    化妝室里景園剛換了自己的衣服，正坐在梳妝臺前卸妝，云姐見顧可馨進門打招呼：可馨。

    顧可馨淡笑走到她身邊，一低頭就看到景園精致五官，她偏瘦，骨架小，處處透著細致，又因為氣質(zhì)清冷，活脫脫就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顧可馨欣賞幾秒說道：景園，等會有事嗎？

    景園睜開眼，一雙美目清亮，她回道：沒什么事，是要對戲嗎？

    滿腦子都是劇本。

    顧可馨失笑：不是，祁導(dǎo)說難得下戲這么早，讓我們在附近逛逛，你要是有空，咱們一起逛逛。

    她說完不待景園回話繼續(xù)道：順便討論下明天要拍的戲。

    一句話就把景園想要拒絕的話堵死了，顧可馨對這個乖寶寶的辦法就是，討論劇本辦公事，果然，景園沉默幾秒，遲疑道：好吧。

    于情于理顧可馨進劇組之后幫了她很多，就當是表達感謝，請她吃個晚飯吧，景園這么打算，身后的顧可馨已經(jīng)進更衣室了。

    再出來景園正坐在沙發(fā)上撥弄手機，頭低下，眼睫微垂，顧客要一抬眼剛好看到她側(cè)臉，線條流暢，精致，宛如藝術(shù)家的雕刻品，沒有丁點瑕疵，就連陽光約躍在她鼻尖的角度都剛剛好，夕陽照在她身側(cè)，平添柔和的光，這一幕的景園，是之前從未見過的，顧可馨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云姐笑著說道：可馨，卸妝了。

    顧可馨偏頭，道：云姐，你站這么久肯定累了，我自己來吧。

    不累不累。云姐站了一天，其實怪累的，但顧可馨這么一說，她又覺得被體貼到，特別暖心窩，連帶動作都麻利了：一點不累，給你們上妝啊，輕松著呢。

    顧可馨淡笑，剛坐下，她手機鈴響起，音樂聲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下格外刺耳，顧可馨伸手從包里拿出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停頓兩秒，接起：莫姐。

    莫離語速很快，依舊雷厲風(fēng)行：可馨啊，晚上幾點下戲？

    顧可馨看眼腕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這么早？那邊嘀咕一聲，隨后道：那正好，你晚上八點去小茶樓館見靳琪。

    顧可馨目光透過面前的鏡子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人，景園聽到她音樂聲抬起頭，正看過來，面上沒什么表情，依舊冷清，她對著鏡子里的景園看幾秒，應(yīng)下：好。

    莫離又道：你們吃完飯。她頓了頓，似是下了決定，說道：你跟她一起去酒店。

    顧可馨的表情有兩秒怔住，下頜繃緊，她眨眨眼，很快鏡子里的人恢復(fù)如常，不待莫離再開口，顧可馨妥協(xié)：好。

    第10章 點贊

    掛了電話的顧可馨從鏡子里看景園，轉(zhuǎn)頭，面帶歉意：不好意思，我有個朋友過來探班，我等會要陪她吃個晚飯。

    景園莫名松口氣，她點頭：好。

    其實她不是個健談的人，單獨和人出去免不了要聊天，她剛剛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機搜索和朋友在一起該聊什么樣的話題，五花八門的答案，她看眼花也沒挑到幾個合適的，她相信依照顧可馨的性格，她應(yīng)該是說什么都能接上話的，可她還是覺得應(yīng)該提前做些功課，畢竟畢竟這是她時隔這么多年，第一次再想交朋友。

    哪怕是泛泛之交。

    所以她想提前做功課，可網(wǎng)上這些回答都太亂七八糟，她不知道該選什么，就在為難之際，顧可馨這么說了，景園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突覺松口氣。

    顧可馨沒讓她等自己，讓她可以提前走，沒事做讓助理帶她周邊逛逛，還和云姐介紹了不少周邊景點，景園一個人是不會出門的，但還是認真聽完了，顧可馨邊說話邊從鏡子里看她，景園身體斜斜靠在沙發(fā)上，姿勢算不上多悠閑但絕不是平時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坐姿，有兩分愜意。她聽人說話的神色十分認真，表情又嚴肅，頗有一板一眼的味道，果然是個乖寶寶，顧可馨眼底浮上笑意：也沒什么其他的，你要是實在無聊可以給我發(fā)消息。

    景園當然不可能麻煩她，別說她現(xiàn)在有朋友來探班，就是平時她也不可能主動給顧可馨發(fā)消息，不過場面話，她和顧可馨也學(xué)了些，當下起身，點頭道：好，那顧小姐，我先走了。

    顧可馨抿唇笑：嗯。

    景園出了化妝室，葉辭夕忙跟上，問道：景小姐，送您回房嗎？

    她的生活軌跡簡單直白，平時沒戲拍足不出戶，就窩在公寓里，有戲拍也多半都在劇組里，下戲就回酒店，完全沒娛樂空間，葉辭夕跟在她身邊快三個月，還沒見過景園哪天心血來潮出來逛逛。

    景園原想回去，話到嘴邊她頓了頓，偏頭道：上次讓你訂的花，訂好了嗎？

    葉辭夕忙道：訂好了。

    景園點點頭：去拿花吧。

    葉辭夕哎一聲帶著景園上車。

    保姆車空間很大，窗戶四周的玻璃窗都貼上黑膜，從外面絲毫見不到里面，倒是從里面依稀能看到外面的風(fēng)景。

    臨近十月，天氣驟涼，馬路兩邊的樹上枯葉滋生，不時掉落，飄在車窗邊，景園偏頭看著窗戶，想了會還是放下一點玻璃，冷冽空氣席卷進來，她嗆得打了個噴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葉辭夕從后車鏡看眼她說道：景小姐，坐墊后面有毛毯。

    周平市一過十月就會特別冷，所以她早早就在車里備上毯子了，景園聞言轉(zhuǎn)頭，見到后面坐墊上確實放了一塊疊整齊的毯子，她淡淡道：謝謝。

    葉辭夕受寵若驚，連忙回她：不用不用。

    能讓她滿意就是萬幸了，還能從她嘴里聽到謝謝，太難得了！

    葉辭夕懷揣激動心情重新踩在油門上，眨眼就到了花店。

    景園沒下車，葉辭夕讓她在車上等著就好，景園從車窗縫隙里看到葉辭夕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進花店，然后不一會抱著束花又沖出來，似乎是怕她等了著急，葉辭夕跑的很快，打開后車門時還氣喘吁吁，額頭冒細汗，她一臉燦爛的笑：景小姐，您的花，花店老板還送了些滿天星，我覺得挺配的，就沒拒絕，您喜歡嗎？

    坦誠直率，朝氣蓬勃，景園沉默兩秒，低頭接過花：謝謝。

    她頓了頓：我很喜歡，你辛苦了。

    葉辭夕驚訝的張大嘴巴，仿佛是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景園瞧著她吃驚的樣子蹙眉道：怎么了？

    沒，沒。葉辭夕咽口水，還是大著膽子道：就覺得景小姐您和以前，有點不同了。

    從前的景園性格冷到能半天說一句話就不錯了，她表達謝意的方式往往都是沖自己點點頭，至多說句謝謝，絕不會說其他的，但近來不是，她會親口表達其他的了。

    景園被她這么一提醒有片刻沒吭聲，她發(fā)現(xiàn)葉辭夕說的對，自己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似乎，會觀察身邊的人情緒變化，會開口說明自己的想法，這是從前的她壓根不會做的事情。

    葉辭夕笑：我覺得肯定是和顧小姐待在一起有關(guān)，顧小姐那人就是天生有魅力，任何人靠近她都會改變的。

    您現(xiàn)在這樣真好，我有時候都擔心您以前會不會憋得慌。

    她笑的沒心沒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低頭，有些歉意道：對不起，景小姐，我

    沒關(guān)系。景園聲音通透干凈，清泠，她淡淡道：你說的也沒錯。

    只是她從前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從前她壓根不覺得那樣有什么不對，在她以前的世界里，寡言是必須的，可現(xiàn)在她覺得，也許顧可馨這種圓滑的性格，也能適用，她可以學(xué)習(xí)。

    那人，不一直希望自己有所改變嗎？

    景園垂下眼看手中的花，玫瑰很新鮮，花朵上沾滿了水珠，花店估摸她是送給情人的，除了搭配滿天星外還添了些其他紅色的小花，鮮艷明亮。

    是送給情人的。

    卻是已經(jīng)不在的情人。

    景園伸手將花朵旁邊的紅花拿下，扔在車上的垃圾桶里。

    葉辭夕上車之后發(fā)動引擎，問道：景小姐，您想去哪？

    景園抬眼：去蘭園。

    蘭園是墓地，葉辭夕稍加聯(lián)想就知道了，她聲音沒有剛剛那么晴朗，似乎也被傳染的微低，她道：好的。

    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語氣，不敢再恣肆。

    景園抱著花坐在座椅上，半路無話。

    到蘭園已經(jīng)是晚上了，看守墓地的老大爺差點不放人進去，葉辭夕軟話說了好多還塞了些東西景園才被放進去，葉辭夕站在門口：我陪您進去吧？

    景園婉拒：不用，我自己進去。

    葉辭夕都被拒絕習(xí)慣了，景園要是說一起進去，她才詫異呢。

    景園帶帽子和墨鏡，手上捧著白玫瑰消失在門口。

    這條路往里走，第三行過道，第五個位置，里面擺放一個小小的盒子，盒子里裝的是她最愛的人，景園捧著花站在那么墓碑前，抬眼看到墓碑上的照片。

    一縷陽光照在女孩身上，把她笑容襯得越發(fā)明艷，她笑起來特別可愛，嘴角邊有不明顯的小酒窩，景園記得她表白時戳著自己的酒窩說，書上說，有酒窩的人代表上輩子有遺憾，她們不愿意喝下孟婆湯，然后在這里留下一個記號，等待有緣人的到來。

    她說完看自己，景園，我覺得，你就是我的有緣人。

    她不是。

    她不是她的有緣人，她只是帶給她劫難的災(zāi)星。

    天邊漸暗，墓園四周亮起昏黃的燈，照不進來這里，也照不進景園的內(nèi)心，她的世界就如同這個墓園，荒蕪，空曠，寂寥，蕭條，風(fēng)吹過，掀起絕望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