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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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說不出話來,她像個木頭人一般的坐在床邊,直到第二天例行來灌藥的大夫前來,拿了床破草席將商妙草草一卷,就丟了出去。 沒人在意曲清,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自那天之后,曲清成了風沙村最底層的人,承擔著村里最臟最累的活,還要時不時承受村民們的怒火責罵。 有人輸了錢要來打罵她撒氣、有人丟了東西要來打罵她撒氣、有人吵架吵輸了要來打罵她撒氣 太多太多的理由了,多年來心底的不順終于有了一個撒氣口,曲清每日都傷痕累累,可她卻像是感受不到一般,無論誰的辱罵責打,她都沒有表情,也感覺不到痛楚,被打倒了就繼續(xù)起來干活,做事。 所有人越發(fā)覺得她是個妖孽。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年,從十二歲的孩子到十七歲的姑娘,手腕腳踝的鎖鏈從來沒有摘下過,她的四肢被生生磨出了厚重的繭子。 每一個人都習慣了她的存在,她在這里像是一顆塵埃,有人想起來了就去踩兩腳,想不起來就丟去一邊。 這五年,曲清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像是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滿身臟污,只剩下一雙眸子依舊的熠熠生輝。 這大概就是感知不到情緒的好處,她感受不到疼痛,別人對她的羞辱都像打在棉花上沒有絲毫的作用,也不能引起她絲毫波動。 可該來的都得來,上天不可能她永遠做一個木頭人。 沒有情緒感知乃是體內龐大的靈氣壓制住了這一切,十七年,幾乎已經到了瓶頸,只差一點就能令她七竅全開,可曲清懵懵懂懂并不知情。 又或者說,除了自她出身就算出她不平凡的商泉,沒有人知曉這件事。 她天生就該是神。 她是人界里最受上天恩戴的孩子,也是被上天最殘忍對待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十七年又變了一代,與上一代相同的是他們依舊從小都懷揣著對曲清的憎恨。 深夜,曲清蜷縮著身子躺在牛棚中,外面卻傳來細細簌簌的響動。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偷偷摸摸就著深夜來了這里,趁著曲清熟睡將她拖了出去吊在樹上。 其實曲清都習慣了,左不過就是拿她撒氣罷了,她無所謂。 這兩日她尤其嗜睡,也不知為何,哪怕如今被吊在樹上,手腕生疼,也控制不住想睡的欲望。 偶爾有些尖銳的石頭打在她身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曲清閉著眼睛裝作不知道,等這些人累了,自然就會離開了。 可這回卻不是這么簡單。 十四五歲的孩子,面對越發(fā)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迫切的想改變它,聽說村子里的一切厄運都是來自曲清后,今晚已經下了決定要不知不覺的了結她。 明日再去村里領賞,所有人都會稱贊他們大英雄。 他們做著這樣的夢,用自己最大的惡意,幾乎將曲清置于死地。 石頭打破了她的額頭,鮮血一汩汩的流出來,瞬間就鋪滿了曲清的整張臉。 那些睡意在頭被打破的瞬間突然就消失了,曲清感覺自己像是在圍觀一場泄洪,腦子里一直以來的那團淤塞被干脆利落的沖擊開,那些十七年來一直被迫壓在心底的情緒洶涌而出,裹挾著她的心臟,一抽一抽的跳動。 天頂突然傳來一陣電閃雷鳴,雷電起初還只在云層中孕育,沒過一會就一簇簇的打到了地面,想折磨曲清的孩子們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躲避雷電朝自己的家跑去。 其中一束打在束縛曲清的繩子上,曲清沒有防護的掉在地上,她蜷縮著身子喘氣,那些曾經她感受不到的痛苦在這一刻全部涌了上來,身上受過的每一處傷千百倍的反饋著她,四肢百骸像被一次次碾碎又一次次拼湊。 痛失商泉商妙這兩位親人的痛苦、被村民們折磨羞辱這幾年的痛苦,那些被強壓下的恨怒嗔怨在瞬間爆裂式的一齊涌入腦海,逼迫著曲清在此刻接受這一切,得到她屬于人的情緒。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曲清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痛苦中微微睜眼,眼前竟架起道天梯,像是在告知她,走過此處,即可證道成神。 曲清軀體和精神像是被剝離,痛到極致就是麻木,她冷漠的看著那團光,任由體內靈氣四溢沖撞心肝脾肺,絲毫不控制掌管。 成神?為何要成神? 神需得普照世人,她不愿普照。 神渡世人,誰來渡她? 令她嘗遍世間百般苦楚再令她成神豈不可笑? 她不想做神,若有下輩子,她更愿為真正的妖魔,屠盡此間人。 可姑姑不讓她銘記仇恨。 所以還是不要有下輩子了。 曲清自暴自棄的躺平,雨水沖刷著她臉上的血跡,那一道道驚雷都像在催促著她快些起來,可她不管不顧,睜著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看不見的星。 她的命運、她母親的命運、她姑姑的命運,都由上天安排,可此刻她不要再由上天安排了。 她不要成神,她要死。 這一刻,她就是她,上天裹挾不得她了! * 曲清如愿以償?shù)乃廊チ恕?/br> 體內擴散的靈氣橫沖直撞,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蘊含了這么多的靈氣,多到可以與天雷相抗衡。 那些終于由她掌控的靈氣破體而出,帶著那些怨氣與不甘直沖云霄,猛烈的撞上正要直沖而下的雷電,在天間炸開,昏暗的天都被暈白,轟耳的雷鳴響徹風沙村每一個村民的耳朵,他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紛紛跪下求天饒恕。 曲清卻看不見了,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唇畔揚起了她人生的第一抹笑。 解脫了啊。 真好。 她閉上眼,rou身承受不了那般強大的靈力幾乎潰敗,只剩精神在逐漸消散,等待消亡。 她不知道,嚇人的雷鳴響了一陣晚,她也不知道,無知而愚蠢的村民面朝她的方向瑟瑟發(fā)抖的跪了一整晚,像是在恭恭敬敬的替她送行。 * 曲清再醒來時她飄在空中,渾身都沒有重量。 她死了,可是沒有死全。 她不愿成神,也不愿成妖魔,最終她成了鬼。 飄搖于風沙村之上的孤魂野鬼。 她以為她死了,村民們就該放過她了。 可他們依舊將生活的貧困歸咎于她。 那晚的雷鳴后,風沙村周邊的環(huán)境越發(fā)惡劣,而他們的生活也越發(fā)艱難。 他們建了個贖罪碑,將曲清曾經的衣服壓在下面,即使曲清死了,他們依舊可以依照自己的習慣到這來發(fā)泄。 曲清飄在天空中的時候看著他們的一言一行,思考了很久。 這群村民惡毒又愚昧在哪里呢?又錯在哪里呢? 后來漸漸想明白了。 他們的錯不是不信神,而是信神。 他們將自己的自私欲望強加在神的身上,強加在神的代言人身上,一旦活的難堪便有了責怪的對象,以前那對象是商泉,后來那對象是曲清,如今這對象是虛無的曲清。 他們哪兒需要信神呢?他們只需要一個發(fā)泄口而已。 曲清是上天選中的孩子,哪怕她一心求死動用全部靈力與天抗衡,天也沒有讓她真正的死成。 那些被她揮霍的靈氣并沒有幾年就再次回到了她的體內,令她掌握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力量。 她以為自己能平淡的離去,事實卻證明并不能,她沒有那般大度。 可她愿意給風沙村的村民們最后一次機會,若度過,她便放過他們,若度不過,那這些人便只能一同下阿鼻羅地獄了。 貧困令人幾乎喪失人性,這幾年,風沙村內眾人自給自足的土地幾乎要消失殆盡,那片大漠他們走不出去,也離不開。井水幾乎干涸,每個人都面黃肌瘦,眼睛都發(fā)紅了。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村長卻青府邸中藏著幾乎一整府的糧食。 在他們忍饑挨餓努力尋找新的水源和食物時,卻青在府中胡吃海喝。 直到有一天,卻青家府邸的墻塌了,糧食、水、珠寶在塌陷的墻下若隱若現(xiàn),村民們一個個都像看到獵物的狼,一批批沖進去,搜刮掉每一顆糧食。 早已老去的卻青被踩踏著,沒有人理會他,就像當初沒有人理會商妙一般,他想爬出去,卻被踩斷了骨頭,僅僅三天就因為無人照顧餓死在家。 這次爭搶像是徹底打開村民們內心黑暗面的鑰匙。 他們放棄了秩序,放棄了尋找新的水源和食物,也放棄了尋找離開這片沙漠的方式,回歸最野蠻的方式,一次次的從別人手中爭奪著食物水源,終于,他們沒有時間再將這一切怪罪給曲清了,他們終日都活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膽,每一天都擔心能否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曲清意興闌珊的坐在自己的贖罪碑上,面無表情的等著這一切結束。 她從沒有故意去做什么,只是在事情還可控的情況下將卻青手里的東西給他們而已。 結果卻比她曾測算到的還要糟糕。 一年后,這里沒了人,只剩下遍地怨魂。 村民為鬼后還有神智,他們終于見著了已經死去的曲清。 他們認定是曲清報復他們才令他們得到如此的下場。 那些不甘與怨氣化為強烈的煞氣,誓要將曲清擊穿。 怨魂染紅了天空,尖聲嚎叫著沖入曲清體內。 曲清念動咒術施展大陣將他們鎮(zhèn)壓,那些曾經散播在四周未曾生長的種子驟然長成參天大樹將昔日的風沙村團團圍住,怨魂出不得進不得,只能永遠依托著大樹為生。 至于已經涌入她體內的怨魂被她團團收縮,壓入了她早就準備好的煉獄中。 活的光鮮亮麗,曲清做不到。 但活得比這些人好千千萬萬倍她能做到。 只要村民們過得不好就足夠了。 此處的怨魂何時能真心實意的向她母親姑姑認錯道歉方可步入輪回,否則哪怕桑海滄田變遷也逃離不得此處。 報完仇,曲清沒有絲毫喜悅,反而茫然起來。 可最終還是踩著那遍地哭嚎祈求,慢慢離開了此處。 姑姑說的。 清兒,快跑。 雖晚了十多年,但還不遲。 * 往后數(shù)十萬年,風沙村都無人問津,只有沖天的哭嚎和咒罵年年響徹在天頂。 直到六界的大戰(zhàn)結束,這世間重新劃分。 妖族魔族鬼族內訌。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片土地。 被鎮(zhèn)壓數(shù)十萬年的怨魂們瘋狂的蠶食著每一個外來闖入者。 大片的死亡終于引來了注意。 三族首領前來查探,派了數(shù)人有進無出,正要親自前去腦海中卻收到早已名震八荒的曲清的傳音。 幾道大陣設下,這片土地又成了禁地,再無人能進入。 離此處最近的城池命名為厲風城,意為厲風吹散黃沙之意,是曲清取得名。 厲風城妖眾受陣法滋養(yǎng),修為凝練,彼時厲風城雖為邊城卻令人神往。 就這么過了百萬年,天地孕育的妖獸梁渠獸出逃,憑著與天地的特殊感應堪破了妖族禁地大陣,帶數(shù)萬妖眾進入,與怨魂們交易,設下自創(chuàng)的陣法,以厲風城民眾壽命為食,一半分給怨魂一半分給梁渠獸殘魂,至此,曾經繁榮的厲風城妖眾出逃,成了出名的破落城池,人人得了怪病,再無一妖長壽。 * 記憶就到此處,明栩迷迷蒙蒙的回過神來,心中卻酸澀異常。 曲清不知何時仰躺在她腿上。 觸靈,明栩進入的同時,曲清也會跟著進入過去的回憶。 那些苦痛回憶,明栩作為旁觀者都膽戰(zhàn)心驚,更何況本就經歷過一回被迫再經歷一回的曲清呢。 明栩輕撫著曲清緊皺的眉頭,等她醒來。 大約一刻鐘左右,曲清羽睫輕顫,那雙在回憶中見過無數(shù)次的黝黑眼睛緩緩睜開。 不同于夢中的冷酷麻木。 這雙眼睛在見著明栩時溢上了一星半點的柔和,熠熠生輝。 明栩玩著她的頭發(fā),只盯著她不說話。 曲清抿了抿唇,問道:小殿下,你有什么想要問我的嗎? 明栩有些恍惚,和自己在一起這段時間,曲清變了很多。 她不像一開始兩人相識時的完全冷漠孤傲,眼底的情緒逐漸多了起來。 就像現(xiàn)在,她的眼底竟然還帶了一兩分的忐忑。 鬼君,明栩輕聲笑了笑,是你有話想對我說吧? 曲清沉默半晌,淡聲說道:對,我有話想對你說。 明栩擺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我本欲成神,可天降磨難,我發(fā)現(xiàn)成神或許沒有做鬼逍遙自在,那便尋塊沃土做鬼,自給自足。 我不愛這世間。 所以世人生死與我無關。 這群愚民被鎖在此處,造化全憑個人,若想通當年罪惡便可投胎轉世脫離苦海,若想不通便滄海桑田鎖在此處受罪。 可笑的是,百萬年過去了,竟無一人得永生。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錯了,可每個人都不愿承認自己錯了。 他們要做利益的既得者,他們要幻想某天還能主宰她人生死,他們接受不了我這個異類變得比他們強大,他們更接受不了被我反殺困在此處不得逃脫。 于是他們努力沖破了我的屏障,瘋狂的蠶食著外來闖入者的血rou魂靈,妄想有一天能離開束縛他們的大樹。 他們又與梁渠獸里應外合,任她在其中布下重陣,哪怕只能吞噬些邊腳料也樂意。 幾百萬年的懲罰,不知道懲罰的是他們還是我,可遇到你之后,我第一次有了放過他們的想法。放過他們,也放過我自己。我怕這世間真的有報應,我怕自己被雷劈的時候波及到你。 我給他們解脫,無論他們是否想通,都與我無關。 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下輩子了。 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曲清低聲問,她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么多話。 明栩眨了眨眼,明知故問道:代表什么? 我過去的一切已經被你剖析,你也看到了我是一個多么狠辣無情到可怕的人。 明栩,你若想反悔離去 就此刻。 曲清微垂著眸子,不敢看明栩的神情。 更不敢聽明栩要說什么。 她強忍著心痛說出這番話,卻又怕極了明栩真的說出離去的話。 面對明栩,她向來不自信,因為這是她唯一能抓住觸及的鮮活。 明栩沒說話,卻翻了個身子跨坐在曲清纖細的腰肢上,她居高臨下,抬手觸上曲清依舊在發(fā)顫的羽睫,懶洋洋的的說:鬼君,你怎么對自己這么沒自信?而且對我也這么沒自信?我可不是嫻兆那樣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