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滿意地笑起來：“這有什么不好，遵從你自己的內(nèi)心嘛。你想向著我就向著我，別壓抑自己。好歹咱們兩個(gè)現(xiàn)在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該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br>
    零零九聽出她語氣里的揶揄，更加郁悶了。

    姜莞聽它不說話，偏要讓它開口，于是問：“你要不要知道原因啊，要就說話。”

    零零九的好奇占據(jù)上風(fēng)，別扭開口：“要知道?！?/br>
    姜莞便道：“我永遠(yuǎn)希望他快去死，這一點(diǎn)是絕不會(huì)變的。但眼下呢，我只能讓他疼痛，并不能弄死他，就只好讓他身心受創(chuàng)啦。身體暫且不說，你知道怎么讓一個(gè)人心中疼痛么？”

    零零九：“不知道?！彼莻€(gè)系統(tǒng)，并不會(huì)折磨人。真要折磨人還是得看姜莞的。

    “讓一個(gè)人心中難受，就要知道他在乎什么。讓他親眼看著自己在乎的東西被毀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才是最痛苦的事情?！苯刚Z氣快活，一說到如何折磨別人她就來勁，素質(zhì)可見一斑。

    “譬如說對相里懷瑾，他對我有些意思，我就當(dāng)著他的面跳下山崖，讓他眼睜睜地以最慘烈的方式失去我。當(dāng)然，我可不是他的什么，只是他覺得在人世間再也見不到我了。”姜莞說起此事態(tài)度輕佻，“對謝晦，也是一樣?！?/br>
    零零九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

    “你覺得謝晦他在乎什么？”姜莞發(fā)問。

    零零九遲疑了一下答：“他在乎謝明？”

    姜莞眼睛一亮：“你提醒我了，還有謝明！我這就叫人去把謝明抓來，當(dāng)著謝晦的面兒把他給咔嚓了，謝晦一定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零零九呆住，忙道：“別別別！”沒想到自己一個(gè)回答要釀成大禍，慌張極了，急忙補(bǔ)救，生怕下一秒姜莞就要喚人去抓謝明。

    姜莞在意識(shí)里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

    零零九后知后覺它又被姜莞耍了，她根本沒想禍害謝明，只是逗弄它罷了。

    系統(tǒng)也有心，系統(tǒng)憤怒了。

    姜莞話中帶著笑意：“說話，別不出聲?！?/br>
    零零九決定一段時(shí)間內(nèi)都不要理她，她太壞了！

    姜莞嬌嗲開口：“逗一下你，別當(dāng)真嘛。話說回來，你可真笨，到現(xiàn)在還沒看出來?！?/br>
    零零九雖然剛下定決心不再理她，卻又被她的話勾起好奇，不明白自己哪里笨。它糾結(jié)再三，還是忍不住要問個(gè)清楚：“看出來什么？”

    姜莞笑道：“謝晦他對任何人與事都生不出感情來。”

    零零九毛骨悚然：“怎么會(huì)？他，他分明對謝明很不一樣！”

    姜莞嘆息：“因?yàn)檫@就是他想讓你看到的啊，一個(gè)疼愛幼弟的長兄。”

    “到底是什么意思？”零零九無法接受。

    姜莞微笑：“意思就是他在努力裝出正常人的樣子?！?/br>
    第92章 我要摧毀謝晦的信仰

    零零九被姜莞的話說得一陣發(fā)寒,不肯接受：“你胡說，你騙人！”

    姜莞貪涼，將冰碗拿在手里解暑,懶洋洋的：“我很抱歉告訴你這些，但事實(shí)如此，節(jié)哀吧?！彼Z氣極不正經(jīng)，很讓人懷疑她話中真假。

    大多數(shù)時(shí)候她與人說話都是這樣半真半假的語氣，很能迷惑人心。

    零零九也被迷惑,不知道她是在繼續(xù)逗弄它還是謝晦的確如此。它實(shí)在無法接受唯一正常的男主角也是個(gè)不正常的,因而急切地要知道答案：“真的假的！你別逗我啊?！?/br>
    姜莞攪著冰碗，努力嚴(yán)肅起來：“真的?！狈吹孤犉饋砀袷球_人了。

    她也察覺到這一點(diǎn)，忍不住笑出聲：“對不起,沒想笑的,但是太好笑了。你怎么不信任我啊,你這樣我真是太傷心啦?！?/br>
    零零九憋悶,完全分不清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只能干巴巴地問：“真的嗎？”

    姜莞也覺得它怪可憐的，實(shí)話實(shí)說：“真的，真的，比金子還真?！?/br>
    她跟它擺事實(shí),講道理，以增加話中真實(shí)性：“你看到謝晦對除他之外的哪個(gè)人假以辭色過么？”

    確實(shí)沒有。

    “可他說不定只是性子冷漠,怎么就是一個(gè)有情感缺陷的人?！绷懔憔虐偎疾坏闷浣?。

    “他對相處多年的村民沒有親朋之情,對追求他多年的謝明月沒有憐惜之情，就連對弟弟謝明也只是表面上的……長兄如父。他不懂情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疼愛弟弟，但他又聰明極了,于是他從別人那里學(xué)來兄長是如何照顧弟弟的，并用在謝明身上?！苯告告傅纴?，“這也是他身上的最大矛盾之處。他根本不在意諸多事情，自己也自由極了，卻在謝明身上展現(xiàn)出一種極端的父權(quán)。”

    零零九默默聽她說來，越聽越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謝晦淡漠至極，卻在謝明身上展現(xiàn)出一種違和的父親之味，這的確是很矛盾的一件事。按照他本身不管不問的性子來，他不該在每次與姜莞交談時(shí)強(qiáng)勢地要求謝明不在場。

    “還有啊，謝晦他與人的交往全靠契約維系?！苯傅?，“即你有恩于‘我’，‘我’會(huì)報(bào)答你。恩情就是他身上契約的表現(xiàn)形式?！?/br>
    零零九忙道：“不對不對?！?/br>
    姜莞：“哪里不對？”

    “他在村子里很說得上話，也愿意在村子中為村民考慮許多事，圓圓不是親口說了嗎，他為村子據(jù)理力爭減了好幾次租。他若是沒有感情，為什么要為村子做這些?！绷懔憔乓詾樽约鹤プ÷┒?。

    “還是因?yàn)槠跫s啊。”姜莞不緊不慢道，“謝家村對他和謝明無父無母兩兄弟的照顧。還有，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對謝家村的照顧有一部分也來自于他的母親?！?/br>
    “謝晦根本沒有任何目標(biāo)，他的一切行為都來自于契約，他沒有想做的事。”姜莞淡淡地說。

    零零九為她補(bǔ)充：“他不是想做個(gè)好官嗎，怎么沒有想做的事了?！彼谡f這句話時(shí)格外小心，生怕姜莞想起謝晦三番兩次拒絕她后惱羞成怒。

    “他想做好官是因?yàn)樗改副焕鬯览??！苯负翢o同情心，“他還父母恩情，要讓這世上累死的人少一些。我們?nèi)フ抑x明問一問就知道了?！?/br>
    她叫圓圓：“圓圓，將謝明給我叫來?！?/br>
    圓圓立刻清脆地答應(yīng)：“是！”便一溜煙兒跑出去叫謝明過來了。

    謝晦下田干活去了，謝明很容易就被叫過來。

    謝明不敢看姜莞，低頭看地。即便是看著地，他也忍不住生出一些相形見絀的情緒。他幾乎不敢認(rèn)這間屋子是他們家的了，與過去的這間房子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姜莞并未一上來就直接問他謝晦的事，反而自認(rèn)為很和藹地與他拉家常。

    “坐啊?！彼?。

    謝明束手束腳地坐下，甚至都不敢坐實(shí)，怕自己的衣裳將椅子上的坐墊弄臟。

    “你哥不在家，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苯竿麊?。

    謝明低頭回答：“讀書，攤餅，掃地?！?/br>
    “你讀書啊？”姜莞聽上去很吃驚，“你家里這么窮，還有書給你讀呢？”

    謝明立即抬起頭握緊拳頭道：“當(dāng)然了，那些書都是我哥為人抄書時(shí)多抄下來的。”

    姜莞附和：“你哥這么厲害啊，不過你們這家庭，看書也沒什么用吧?！?/br>
    謝明當(dāng)即反駁：“我哥說讀書最有用了！他要讀書考取功名，做大官，和錢大人一樣為民請命。”

    姜莞咂舌：“那百姓可真是夠倒霉的?！?/br>
    謝明沒聽懂：“什么？”

    姜莞沖他笑，將人笑得低下頭去：“你哥他為什么要做官??？不是我看不起你們，好吧，就是我看不起你們。諸如你們這樣的出身，難道不該想著如何吃飽如何穿暖才是正事，怎么會(huì)想到要去做官呢？”

    零零九為姜莞的套話技術(shù)而贊嘆不已，她三言兩語就能將話題引到自己感興趣的事上，同時(shí)不讓人察覺到任何異常。

    “因?yàn)槲夷??！敝x明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在我爹死了之后，我娘就常說這世道逼人去死。我哥向來很聰明，她對我哥期望很高，時(shí)常自責(zé)家中貧困，不能叫我哥讀書去，不然他一定能考上功名，做個(gè)好官，百姓也不至于這么難活，就連死之前她也在念叨著這些話。她死之后，我和我哥將她埋了，我哥便要讀書科舉，做個(gè)好官?！?/br>
    姜莞不冷不熱：“真可憐?！彼矝]覺得謝明很可憐，只不過是應(yīng)付人罷了。在姜琰的統(tǒng)治之下，每個(gè)人都過得很慘罷了。

    零零九聽得心驚rou跳，這簡直與姜莞說得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姜莞的推斷是正確的。

    它的三個(gè)男主沒有一個(gè)是正常人。

    謝明沒說話，肩膀有些顫抖。大約姜莞的話讓他重新想起爹娘，他難受起來，到底還是個(gè)小孩。

    姜莞順勢道：“好啦，我無聊，隨便找你說說話也能將你惹哭，你好脆弱哦！要哭出去哭，莫要在我面前掉眼淚，我心善，可看不得這些?！?/br>
    零零九聽她毫不客氣地自夸，只想皮笑rou不笑?？上莻€(gè)系統(tǒng)，并不能做出神情。

    謝明低著頭站起來就要走。

    姜莞嬉皮笑臉：“圓圓，給他拿盒糖吃，省得說我欺負(fù)他?！?/br>
    圓圓呆里呆氣地將桌子上放著的一盒子金平糖拿去給謝明，謝明卻不肯要。

    “你必須收下！”姜莞頤指氣使，霸道極了，“不然我就讓我的護(hù)衛(wèi)將你哥的腿打斷，讓他做不了官！”她胡說八道，嚇唬起小孩來毫無負(fù)擔(dān)。

    謝明哭出聲來，一面哭一面將糖抓過拔腿就跑，生怕姜莞又要打他哥。他好委屈，想起父母雙亡這件事本就讓他難過，女郎還說他脆弱。說他脆弱就罷了，還要他硬收下東西，不收就要打他哥。

    他哥什么時(shí)候才能做上官啊。

    姜莞將謝明嚇跑，很開懷地吃了兩口冰碗，問零零九：“怎么樣，我說的對吧？謝晦對這個(gè)世界都沒有任何感情，他不愛任何人，甚至不愛他自己，更不必說愛百姓世人。他假裝自己是正常人一樣活著，為祁國百姓謀福祉，實(shí)際上只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愿。你的男主角謝晦就是這么一個(gè)天生冷漠無情，永遠(yuǎn)不會(huì)有情有義的一個(gè)人。你覺得如何？”

    零零九從心底里生出些寒氣來。相比于相里懷瑾狗里狗氣的，明顯是謝晦這樣更讓人心寒。

    他與人世間有一層厚厚的障壁，他無法像世人一樣擁有喜怒哀樂，怎么想都是一件可憐又可悲的事。

    它想到謝晦只是在模仿正常人那樣生活，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覺得古怪極了。

    “所以他對謝明月……”零零九開口。

    “沒錯(cuò)?！苯敢哺锌灰?，“他照顧謝明月也是因?yàn)樗椭x明月她娘的契約。”

    零零九又覺得謝明月也夠慘的，追求一個(gè)永遠(yuǎn)不會(huì)有回應(yīng)的人。

    姜莞：“所以你還記得我們一開始在說什么么？”

    零零九：“不記得了?！?/br>
    姜莞在腦海中幽幽一嘆，意味不言而喻。

    零零九頓時(shí)有種自己被蔑視之感，明明姜莞什么也沒說。

    “在說如何讓謝晦身心受創(chuàng)?！彼浶院芎玫靥嵝选?/br>
    零零九這才想起來，不免感嘆：“他這樣根本沒有心的人怎么會(huì)心里難過?！?/br>
    姜莞學(xué)著老學(xué)究的樣子在腦海中抑揚(yáng)頓挫：“非也，非也。只要是人，就都會(huì)有弱點(diǎn)。錢、權(quán)、名、色，總會(huì)有想要的?！?/br>
    “謝晦他什么也不想要。”零零九做出判斷。

    “不啊。”姜莞頓時(shí)否決。

    “你剛剛明明說了他對世上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零零九被她氣壞，以為她又在耍人，出爾反爾。

    “他不是想做個(gè)好官么？”姜莞恨鐵不成鋼，覺得零零九蠢笨極了。它若是個(gè)聰明些的系統(tǒng)，也不至于被她拿捏。

    零零九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