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謝時嶼回到片場時，江阮的妝差不多已經(jīng)化完了，他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感覺還挺有沖擊力。

    尤其和電影最初那幾鏡對比，祝春風(fēng)十九歲，扮杜麗娘，水光流轉(zhuǎn)的一雙眼，宛如春光萬頃，柔情萬種，朝臺下邵雪君望去的那一眼，足夠震撼，想想都忍不住淚眼朦朧。

    謝時嶼在他身旁坐下，江阮就撐著下巴，轉(zhuǎn)過身去盯著他化妝。

    邵雪君在電影里一直都挺帥的，哪怕是他跟祝春風(fēng)第二次重逢時，他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仍然挺拔英俊，聽到祝春風(fēng)被判十年勞.改后，鬢角才陡然生出白發(fā)，腰背稍微有點佝僂。

    “看什么？”謝時嶼睜開眼時，朝他笑了笑。

    江阮紅著臉不說話。

    這一次重逢，是1998年，祝春風(fēng)已經(jīng)54歲，邵雪君年過60，他們相識35年，相隔波折動.蕩的小半個世紀(jì)，再見面，聽著街頭巷尾都在放的《相約一九九八》，邵雪君一瞬間熱淚盈眶。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九八，相約在銀色的月光下，相約在溫暖的情意中……”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一九九八，相約在甜美的春風(fēng)里，相約那永遠(yuǎn)的青春年華……”

    ……

    “《春風(fēng)，春風(fēng)》第八十五場，一鏡一次！A！”

    祝春風(fēng)再次回到這個城市，傍晚，走在街頭，月色撩人，春風(fēng)沉醉，他一抬頭就遠(yuǎn)遠(yuǎn)地瞥見了邵雪君。邵雪君也看到了他，愣在了原地，像是難以置信，已經(jīng)大變樣了，他險些沒能認(rèn)出祝春風(fēng)。

    可那雙眼睛，他永遠(yuǎn)忘不掉，想起祝春風(fēng)多年前在臺上朝他瞥來的一眼，走上前，還沒握住他的手，眼眶一紅，眼淚就突然掉下來了。

    “卡！”

    張樹突然喊了停。

    “對不起……”江阮蹭了下眼淚，有點尷尬地道歉。

    祝春風(fēng)不應(yīng)該哭的，他一滴眼淚都不會掉，遇見邵雪君時內(nèi)心很平靜。

    可是他剛才抬起頭，望見謝時嶼眼眶突然紅了，他不知道為什么，沒忍住跟著濕了眼睛。

    他總覺得謝時嶼不光是在看祝春風(fēng)，還像是透過祝春風(fēng)在看他，嗓子一瞬間酸澀。

    江阮拍戲時哭起來就不太能收得住，眼淚流了滿臉滿手，難為情地笑著擦了擦，跟張樹說：“不好意思……我稍微緩緩?！?/br>
    “沒事，不著急?！睆垬渫耆芾斫?。江阮已經(jīng)演得足夠好了，祝春風(fēng)這個角色在他身上完全活了起來，他之前就擔(dān)心江阮會不會入戲太深，現(xiàn)在快要殺青，繃不住情緒很正常。

    謝時嶼沒說話，低下頭，注視著他，拿指腹一點點、認(rèn)真揩他的眼淚，江阮臉頰紅燙，妝都差點壓不住。

    旁邊還有那么多人在看。

    而且謝時嶼越是給他擦，他眼淚反而忍不住掉得更快了，眼睫全都濕透，已經(jīng)拍到這一場戲，張樹心里堵著一口氣，還有旁邊劇組其余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好多人都跟著掉了眼淚。

    江阮難為情地對謝時嶼笑，謝時嶼眼眶還是潮濕的，也對他笑了一下，又接著拍。

    這一鏡過了，邵雪君握住了祝春風(fēng)的手。

    “《春風(fēng)，春風(fēng)》第八十五場，二鏡一次！A！”

    邵雪君頭發(fā)蒼白，握緊年輕時愛人的手，哽咽說：“我后悔了，春風(fēng)，我知道我膽怯、懦弱，可我當(dāng)年是真的愛過你啊?！?/br>
    祝春風(fēng)沒掙開，但是也沒有回應(yīng)。

    “你不是一直想去西餐廳？”邵雪君攬著他肩膀，帶他去，低頭眼眶還藏著淚，對他笑著說，“我?guī)闳?，你想吃什么，就點什么。”

    他請祝春風(fēng)去了這個小城市，最高級的一家西餐廳吃飯。

    哪怕是走進(jìn)餐廳里，他也沒有松開祝春風(fēng)的手，像愛人一樣緊握，還點了燭光晚餐，是情侶款的，服務(wù)員匪夷所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都沒有變，不理，不管，只是陪著祝春風(fēng)。

    燭光氤氳，挨著落地窗，他們聊天，聊起三十多年的鋼廠，聊起那一場《牡丹亭》，還聊起心慌意亂的初.吻。

    邵雪君邀請祝春風(fēng)以后跟他一起生活，但是祝春風(fēng)拒絕了。

    這些年，邵雪君都不知道自己過得值不值得，他并不愛他的妻子，對她毫無感情，他懷揣著對祝春風(fēng)的愧疚，想他游.街時遭受的羞.辱，想他勞.改會有多辛苦，沒有一晚能睡好。

    “春風(fēng)，我真的后悔了。”邵雪君又去握祝春風(fēng)的手，捧著他的手，低頭親吻他指尖，蒼老通紅的一雙眼，好像除了面前的人，什么都裝不下，嗓音顫抖，“為什么這么晚，才再遇見你，三十年太久，我真的，一天都不想跟你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昨晚寫得有點困，早上起來又改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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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一輩子

    “卡！”

    聽見場記打板, 江阮眼淚瞬間繃不住了，他一低頭，眼淚淌了滿手, 怎么也停不下來, 謝時嶼還攥著他指尖，沒松開，他手指微蜷, 總覺得上面還有謝時嶼親|吻過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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