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真笨?!敝x時嶼笑話他,見他抿了下唇,不太高興,又伸手去抱他,親他臉頰,叫他小名,也叫他寶貝,直到江阮面紅耳赤地推開他。 謝時嶼沒辦法,只好找了個沙袋給他練。 “你就把它當(dāng)成你最討厭的人?!敝x時嶼握住他的手腕,哄小孩似教他拍了拍手。 沒想到這次江阮學(xué)得很快,而且他下手比謝時嶼想象得要狠多了,打到最后,謝時嶼抬頭對上他的眼神,心里一悸,忽然起身從身后一把抱住了他,攥緊他的手,讓他停下。 “不能這樣,”謝時嶼下巴搭在他肩上,揉他的指尖,說,“會把人打壞的。” 江阮沒說話,嘴唇抿得很緊,眼里的情緒藏得很深。 好像他想這樣做已經(jīng)想了很多年。 “教你是怕你挨打,沒讓你去打人,”謝時嶼摟著讓他轉(zhuǎn)過身,丹鳳眼笑了笑,湊過去親他的嘴唇,然后又把他抱在懷里,拍他后背,挑了下眉說,“被欺負(fù)記得來找你男朋友?!?/br> 江阮指尖握緊那塊石頭,冰涼,從皮rou冷到骨骼里,小腿都凍僵了,嘴唇差點被自己咬出血,回頭冷冷看著還在地上掙扎的江睿。 這次江睿是真的怕了,他沒想到江阮真的想殺他。 他拿腳蹬著地想往后躲,但根本沒有能躲的地方,眼睛盯死江阮手里的石頭,那么沉,比墊墳的石頭還堅硬,如果在他頭上砸一下,想象間他血都好像瞬息涼透,本能地知道自己肯定會死。 江阮也知道。 他掌心被磨破,火辣辣地疼,頂著一身雨夜的寒意,一步步地往江睿那邊走。 恍惚間冷得好像回到了醫(yī)院,奶奶又意識模糊,不太清醒,不認(rèn)得他了,但還是一直小孩子似的攥著他的手,問他:“小謝呢,好長時間沒看到小謝了,昨天我還教他編繩子,七寶結(jié)的,他學(xué)得特別快?!?/br> 江阮根本站不住,他蹲在病床邊,勉強笑著說:“他過幾天就來看你了?!?/br> 但奶奶耳朵背,沒聽清,還是一直問。 江阮終于有點受不了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哽咽說:“他走了,謝時嶼走了。” 他說得很小聲,奶奶還是沒聽懂,但是低下頭,伸手摸到他guntang的眼淚,就忽然坐起來把他往懷里抱,身上都是干枯的藥味,掌心來回摸他的頭,“別哭啊乖寶,別哭,怎么啦?誰欺負(fù)你啦?” 江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覺得自己快要走不動了,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好像有人撫摸過他的頭,那么暖,眼淚忍不住掉得更快。 他又好像出現(xiàn)了幻覺,渾身都是被人從身后緊緊擁抱過的溫度,比他經(jīng)過的所有夏夜都溫柔。 告訴他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值得。 江阮終于崩潰,眼淚洶涌,睫毛都被濕透,像崩斷了最后一根神經(jīng),他手指一松,石頭應(yīng)聲墜地。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血泊里半死不活的江睿,雨聲漸小,又變得淅瀝瀝,他指尖攥了太久,去拿手機時都僵硬得不能伸直,撥了急救電話,又報了警。 然后拿沾滿血的手拉黑刪除了謝時嶼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 連同之前謝時嶼發(fā)給他的消息,都逐條刪掉,幾百上千條,刪起來像鈍刀子剜心,一刀不夠,慢慢地磨。 深夜鄉(xiāng)村響起救護(hù)車鳴笛聲,他掌心的血干涸黏膩,回頭看時,山坡上點點燈火,浸在細(xì)雨里,那么冷那么遙遠(yuǎn)。 他被拘留了十幾天,江睿醒來后就要起訴他,一定要他坐牢。 但江睿受的傷沒他想象的嚴(yán)重。 并且前科累累,還有幾次入室盜竊的嫌疑。 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別的遠(yuǎn)房親戚都不太想插手,也不了解情況,曹平安聽到消息后就匆忙從燕寧趕過來,急得差點老淚縱橫,想盡辦法才讓江睿撤訴,終于把江阮保釋出去。 “沒事,沒事,”回燕寧的路上,曹平安跟他說,“去老師家,過去就翻篇了,以后都是好日子?!?/br> 開了學(xué)。 江阮又回到學(xué)校,他悶頭讀書考試,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這一件事。 班里還是有很多人在議論他跟謝時嶼的事,那個之前給他和謝時嶼送卷子,不小心走漏他倆可能在一起的消息的同學(xué),課間特意來跟他道歉,江阮終于從成堆的卷子里抬起頭,他漂亮的眼睛甚至笑了笑。 “你可以跟他們說,是我死乞白賴追的謝時嶼,然后我又把他甩了,所以他才走的?!苯钶p聲說,然后又笑,“不過這次沒有香草雙球冰淇淋了?!?/br> 同學(xué)愣了一瞬,然后才想明白,他不想讓謝時嶼再被人背后辱罵了。 高考完那天,日光刺眼,過去一年的記憶眨眼變得模糊不清,江阮走出考場就忽然一陣暈眩,他胸口好像憋了一團氣,直到一年后才呼出來。 他跟老師說想回家住幾天。 然后病了將近一個月,發(fā)燒,渾身guntang,待在那個老房子,連門都沒怎么出過。 但他竟然不怎么覺得難受,手背蹭到燒紅的臉頰,像沒知覺,玻璃窗似乎蒙了層霧,透進(jìn)來的陽光也有種霧蒙蒙的昏黃色,天又黑了亮了,他戴著耳機,熟稔地聽雨聲,是謝時嶼拍過的風(fēng)暴。 有人上門收水費,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看著她嘴唇一開一合,眼中都是懵懂的疑惑。 “一共四十三塊八,”對方又重復(fù)了一遍,問他,“有沒有零錢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