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染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發(fā)現(xiàn)他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喜怒難辨。

    “惟言，我們先吃飯？”她試探著拉了拉他的衣袖。

    紀(jì)惟言沒說話，但卻慢慢替她把菜夾到了面前的盤子里，動作異常的嫻熟優(yōu)雅。

    他清楚地記得她的所有喜好，把她照顧得幾乎沒有可以挑出缺陷的地方，然而正是因為這樣，她心里對他的愧疚也越來越深。

    趙清染突然就有些難受了，她知道是自己不對，但此刻，那些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低垂著頭，唇微微地咬著，想起從一開始，就總是給他帶來麻煩，再想起自己的病情，心里就異常的難受，幾乎都快呼吸不過來。

    身邊的男人似是低低嘆息了一聲，每次無論再怎么生氣，最后都會丟盔卸甲。

    “快吃，待會又說餓了。”紀(jì)惟言即使想板著臉，但一看到她這副神情，哪里還能計較什么？

    趙清染什么也沒說，只是一個勁地埋頭吃著飯，紀(jì)惟言不斷地給她夾著菜，聲音似乎是溫和了不少。

    “別吃那么快，小心嗆到。”

    聽到他的話，趙清染鼻子一酸，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以前的紀(jì)惟言是陰晴不定的，每次他發(fā)火都會讓她覺得害怕，盡管表面上裝的不畏懼，但內(nèi)心還是懼怕他的。

    如今，他基本上不怎么發(fā)脾氣了，偶爾發(fā)脾氣，也不是來真格的，只要她哄一哄他，他就立刻不生氣了。

    現(xiàn)在的他，多數(shù)時候都是溫柔至極的，就比如此刻，明明是她有愧在先，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關(guān)心她。

    “惟言，對不起……”趙清染低著頭不敢看他，只是悶悶地說出了這么一句。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東西？”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紀(jì)惟言替她盛了一些熱湯，送到了她的面前。

    趙清染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緩緩送進(jìn)嘴里，等她喝了一口，就側(cè)過身子把勺子送到了男人的嘴邊。

    “你也喝?！彼懞眯缘乜粗?，聲音軟軟的。

    紀(jì)惟言低頭，任由她喂著自己，看著眼前臉頰紅潤的女人，心里就算是還有氣，也全都消散了。

    對她……他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

    用完餐后，王舞薇又拉著趙清染講了一會話，等到宴會真正結(jié)束，已經(jīng)快接近傍晚了。

    “有空我去找你?！迸R走前，王舞薇還把她送到了酒店門口。

    “你不是要忙著結(jié)婚么？哪里會有空？”趙清染勾了勾唇。

    王舞薇聞言瞪了她一眼：“記著，下次我去你家蹭飯，記得讓你男人準(zhǔn)備好！”

    “隨時恭候。”趙清染想到她說的“你家”，眼眸也深了許多。

    “好了，你快進(jìn)去，外面風(fēng)大，你這個孕婦可別著涼了?！彼龥]忘記她如今可是懷著寶寶的人了。

    王舞薇笑了笑，還沒說什么，蘇遠(yuǎn)就走過來了。

    直接握上她的手，男人略帶斥責(z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知道穿件衣服出來？”

    “馬上就會進(jìn)去的啦……”王舞薇撇了撇嘴，轉(zhuǎn)而望向了趙清染，“那我進(jìn)去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br>
    蘇遠(yuǎn)也沖她點了點頭：“有空來玩。”

    “嗯?！壁w清染微笑。

    “拜拜！”王舞薇和蘇遠(yuǎn)相攜進(jìn)去了。

    “走吧?！蓖爝^紀(jì)惟言的手，趙清染不禁往他身上靠了靠。

    車子就停在前面，本來是準(zhǔn)備離開的，但沒走幾步，就遇到了也從酒店出來的趙疏凝。

    “有沒有時間，坐下來聊一聊？”趙疏凝面帶微笑。

    趙清染有些驚訝，這還是第一次，趙疏凝用這種平靜的語氣和她說話。

    只是她還沒說什么，紀(jì)惟言就立即開口了：“不行?！?/br>
    趙疏凝愣了一下，又看了趙清染一眼。

    “就一會？”趙清染湊到他面前，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紀(jì)惟言顰眉：“十分鐘。”

    酒店旁邊有個咖啡廳，趙疏凝和趙清染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而后面一桌，紀(jì)惟言的目光正頻頻地往這邊看過來。

    “什么事？”趙清染直入主題。

    趙疏凝居然還會約她聊天？

    “趙家，如今只有我一個人了。”趙疏凝握著杯子，臉上帶著不明的情緒。

    沉默著沒有說話，趙清染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爸爸去世已經(jīng)很久了，然而我還是不能走出來?！壁w疏凝的笑有幾分蒼涼。

    聽她提起爸爸的事，趙清染依舊是沉默。

    “你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吧？”趙疏凝想起在宴會上，她和那個男人對視的目光，眼里就帶上了些許復(fù)雜。

    “所以，你找我來，就是說這個？”趙清染也淡淡地笑。

    她可不相信，她會純粹和自己聊天。

    “你有去看過爸爸嗎？”趙疏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過。”在那次去了之后，后面她又去了幾次，都是紀(jì)惟言陪在身邊。

    “爸爸對你很好?！壁w疏凝垂著眸，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

    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么，趙清染只是默默地聽著。

    而趙疏凝也只是望著窗外發(fā)呆，空氣一時寂靜了起來，趙清染不明白她叫自己來的真實目的，不禁出聲提醒了一句。

    “十分鐘……應(yīng)該馬上到?！?/br>
    紀(jì)惟言也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神情似是有些不耐煩，她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順便眨了眨眼睛。

    男人別扭地把臉別了過去。

    她勾唇，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可愛呢？

    “你知不知道，一直以來，我為什么這么討厭你？”趙疏凝終于進(jìn)入了正題。

    沒想到她是要說這個，趙清染盯著她的眼睛，想著她到底能說出什么原因來。

    “哦……為什么？”她應(yīng)和著她的話。

    兩個人從來沒攤開談過這件事，所以對于此刻她突然要談到這個話題，趙清染也有些意外。

    趙疏凝同樣盯著她，眼里有很多情緒閃過，怨恨，隱忍……但最終，都化為了云淡風(fēng)輕。

    她淡淡地笑著，一字一句道：“因為你，不是爸爸的女兒?！?/br>
    本來她以為說出這番話，趙清染是會極其震驚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前的女人，臉上卻找不出半分不可置信。

    “你……怎么沒什么反應(yīng)？”趙疏凝很自然地把心里的疑惑問出了口。

    趙清染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她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并沒有什么情緒。

    “我該有什么反應(yīng)？”她沒有把頭轉(zhuǎn)過來。

    這樣的結(jié)果，絕對不在趙疏凝的預(yù)料之內(nèi)。她本以為，趙清染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失控著讓她把話說清楚，問明白事情的真相。

    但，她并沒有。不僅如此，甚至，她的反應(yīng)簡直讓她詫異。

    異常的淡然，就仿佛她本來就知道這件事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趙疏凝皺了皺眉。

    回過頭來，趙清染的神色依舊淡然：“還有別的事么？”

    一見她這副態(tài)度，趙疏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她扯了扯嘴角，笑容略帶嘲諷：“趙清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

    她的眸子緊緊盯著她，語氣有些重：“就是你這副什么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仿佛所有事對你而言，都不值得一提，任何人在你眼里，怕永遠(yuǎn)都只是笑話吧？”

    “那我該說什么？”趙清染凝視著她，“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我現(xiàn)在知道了。”

    “你……！”趙疏凝氣極，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此時此刻，事情已經(jīng)完全脫離她的控制了。

    “你不是爸爸的女兒，還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爸爸那么多年的寵愛，你就不會不好意思么？”她的音量不自覺的提高了。

    坐在后面的紀(jì)惟言自然是聽到了，他隨即就皺了皺眉。

    “憑什么？明明我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為什么爸爸就那么喜歡你？”趙疏凝壓抑多年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了出來，嘴里的話也不禁難聽了幾分。

    “你不過就是個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野種，有什么資格做趙家的大小姐……”

    趙疏凝說的起勁，臉上都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這么多年來的隱忍，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了，她只覺得心里無比的舒暢。

    “閉嘴！”

    正當(dāng)她還想再說點什么的時候，一個異常冷冽的男聲就響了起來。紀(jì)惟言已經(jīng)朝這邊走了過來，臉色極其的陰沉。

    一把將趙清染拉進(jìn)懷里，他的眼神幾乎可以把人凍成冰。

    “敢對我的女人指指點點，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么？！”

    紀(jì)惟言的聲音也很冷，毫無質(zhì)疑，可能下一秒，男人就會做出什么令人戰(zhàn)栗的事來。

    趙疏凝剛才也是一時氣急，情緒太過激動，忘了紀(jì)惟言還在后面，才吼出了那么一番話，而這個時候，聽到紀(jì)惟言的話，她已經(jīng)完全愣住了。

    這個男人，她已經(jīng)深刻見識到他的手段了，毫無疑問，哪怕他現(xiàn)在說出讓她消失的話，她也不會覺得他做不到。

    在他眼里，還有什么足以畏懼的事情？

    所以，趙疏凝嘴唇哆嗦了一下，一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回家吧？時間應(yīng)該到了?！壁w清染在他懷里抬起頭，沖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你也早點回去。”她又看了對面的趙疏凝一眼，同樣是笑著的，只是眼神卻有些許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