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小就被灌輸這種意識，早就根深蒂固。

    女婿有意見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兩年前的春節(jié)，這位女婿雖然感覺到侄媳婦被那家人說成是偷偷跑回老家不辭而別,很奇怪,但是他也沒有深究。對于他個人來說，能不管那家人的事情,也是一種運氣。

    并且男人還記得,他的妻子在聽說侄媳婦不辭而別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天天往娘家跑。

    很反常的是,以前每次從娘家回來，都要跟他或是炫耀一番，或是耳提面命一番的妻子，竟然沒有提及一個字。

    警察的審訊非常有策略,聽完這位丈夫的供述，嚴(yán)肅地說：“再仔細(xì)想想，你還有什么問題沒有交代清楚！不要以為,把自己咱得干干凈凈你就沒事！不要忘了，你是個有公職在身的人。如果不能有立功表現(xiàn),哪怕你真的是和殺人案沒有關(guān)系，你的職務(wù)也保不住。”

    丈夫臉色蒼白，他盤算了一下，自己還有幾年的時間就退休。一旦發(fā)生什么事情，他沒辦法正常退休,之前忍氣吞聲幾十年豈不是白白承受了？

    于是，他努力地回憶，爭取能交代一些能讓自己立功的事情。

    想著想著，還真讓他想到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梁家有個老宅子，在郊區(qū)。這兩年，京市發(fā)展的很快，那一片也漸漸熱鬧起來。有一次他路過那里，還專門去看了一下，他想建議岳家把老宅的房子推倒，蓋幾層小樓，然后出租給那附近的打工人員。這樣一來，每個月就有一筆固定的收入，就可以不用總是讓他們這些女婿接濟。

    他到那個老宅子門口一看，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院子里鋪上了水泥，明顯是被修繕過的樣子。但是房子依然破破爛爛，只能租給一戶人家。

    他回來之后跟妻子提到這一點，妻子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她情緒特別激動地指責(zé)他窺視她娘家的東西，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要胡亂出主意。至于那個老宅，他們這幾年絕對不會推倒重建。

    得到這個消息，警方這邊立刻安排下去，讓法醫(yī)和刑警馬上去那處老宅。

    接下來，警察并沒有直接審訊梁東的姑姑，而是先審訊他這個當(dāng)事人。

    被關(guān)進來有一段時間，梁東囂張的氣焰已經(jīng)基本滅了。

    警察進門，把手上的文件用力地往審訊的桌子上拍。

    梁東嚇一跳，脖子縮了縮。

    “南泉北大街的老房子的水泥地下面，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梁東臉色瞬間蒼白，飛快地低下頭，“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br>
    審訊的警察相互交流了一個眼神，他們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那下面絕對有問題。

    警察們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沈苒竟然還在。

    領(lǐng)導(dǎo)抱歉地對她說：“因為案件還在偵察階段，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跟你說，所以，你還是先回家吧。我讓人送你。”

    沈苒拒絕說：“不用，一會我會自己回去，我繼續(xù)留在這里，是幫助你們調(diào)查的。之前不是說，我的師兄師姐已經(jīng)開始在那邊接觸梁東所謂的前妻，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消息?！?/br>
    警方這邊當(dāng)然也安排去調(diào)查，不過也確實比律師這邊晚一步。

    有些事情，律師這邊調(diào)查起來反而比警方更加容易一點。

    半個小時之后，沈苒果然接到律師師兄師姐的反饋。

    梁東這個前妻調(diào)到外地去的單位，其實是鐵路部門下屬的單位，負(fù)責(zé)行政方面的事務(wù)。律師找的是她的同事了解情況。

    同事們說起這個人，最直觀的一點就是——據(jù)說是畢業(yè)于京市的大學(xué)的人，看起來像是文化水平很一般的樣子！還不如單位里有些子承父業(yè)進來的高中畢業(yè)生，甚至不如初中生。

    水平不高，脾氣還很大。她趾高氣揚的樣子，讓不少人受不了。

    為此，有不少人寫舉報信，懷疑她是冒名頂替上大學(xué)。

    然而調(diào)查組調(diào)查下來，都說她的錄取沒有任何問題，高中的老師對她的評價也非常高。

    那怎么會變成這樣？

    很多人分析，她可能是因為一段失敗的婚姻，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同時還有一點比較奇怪的地方，和她一起住在單位宿舍里的人，不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嬸嬸！

    根據(jù)女方家鄉(xiāng)那邊的警方反饋回來的信息，女方的父親很早就去世，是下鄉(xiāng)的母親一個人把她撫養(yǎng)長大，也讓她成為全鎮(zhèn)第一個女大學(xué)生。

    按理說，她和母親之間的感情應(yīng)該非常好才對，為什么到了應(yīng)該讓母親享福的年齡，她卻沒有把母親接到身邊，反而把之前一直和她母親不對付的嬸嬸接過來？

    一個年輕的警察提出疑問：“不會真的是冒名頂替上大學(xué)吧？”

    沈苒搖頭說：“應(yīng)該不會！對方多半是在真正的孔玲玲去世之后，才冒名頂替?！?/br>
    所有的線索串起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有了一個基本的走向。

    梁東對孔玲玲家暴，導(dǎo)致孔玲玲身亡。

    出事之后，梁東的家人們幫忙收拾殘局。他們當(dāng)然不會讓梁家的寶貝孫子背負(fù)殺人犯的罪名，他們把孔玲玲的尸體轉(zhuǎn)移到老宅子，很有可能把她埋在院子的水泥地下面。

    一個有單位有公職的人，突然這么失蹤，肯定會引起懷疑。

    梁家人怎么處理呢？

    他們知道孔玲玲在老家有個年齡相仿的堂妹，堂妹初中畢業(yè)之后，就沒有能力繼續(xù)讀高中。

    而且孔玲玲的爺爺奶奶和叔叔伯伯都非常排擠她們母女倆，孔玲玲剛出生沒多久，她父親就執(zhí)意要求分家，一家子單獨出來過。從此以后，她父親上山抓的野雞野鴨都?xì)w了他們這個小家庭，自然引起其他人的不滿。

    后來，孔玲玲的父親出意外去世，那一家人還想把她們母女倆趕走，把她們名下的土地和宅基地霸占。

    萬萬沒想到，孔玲玲的母親是一個非常堅強又堅韌的女子。

    想必孔玲玲當(dāng)年早早地答應(yīng)梁東結(jié)婚，也是希望結(jié)婚之后有一個家，再把母親接到身邊。

    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嫁的人是個惡魔，他幾乎每天都對她家暴。

    為了不讓母親擔(dān)心，她并沒有像之前計劃的那樣，把母親接過來一起生活，而是打算把事情處理妥當(dāng)，再把母親接過來。

    然而孔玲玲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挖掘老宅水泥地的工作剛剛開展，梁東已經(jīng)被突審成功，交代罪行。

    他的所作所為果然和警方這邊推斷的差不多，家暴孔玲玲致死后，他第一時間通知他的父母給他擦、屁、股。

    他的父母又第一時間給大姐打電話，一家人對生命完全沒有敬畏之心，十幾分鐘就商量出結(jié)果，直接把孔玲玲給埋了。

    可是埋在哪里呢？

    最近報紙上發(fā)了好幾個新聞，有的尸體在水庫里被找到，有的尸體埋在山上，被流浪狗刨出來。

    再加上城市建設(shè)很快，想要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不太現(xiàn)實，有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

    他們一合計，把孔玲玲埋在他們老房子的院子下面，上面鋪上水泥地，租課想要種菜，也不好刨開。過幾年，尸體腐敗得差不多，只剩下白骨的時候，再找機會把骨頭轉(zhuǎn)移出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處理尸體的同時，他們還聯(lián)系了孔玲玲的堂妹。

    據(jù)說這個堂妹一直以來都非常嫉妒同齡的堂姐，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和堂姐相貌很相似，堂姐的桃花運卻比她旺盛得多。

    最可氣的是，高考前，她明明讓孔玲玲掉進池塘里，孔玲玲差點沒淹死，還感冒發(fā)燒，竟然還能考上大學(xué)。

    現(xiàn)在突然有人說，讓她頂替孔玲玲，進鐵道部的單位，吃公家飯，還有大學(xué)生的身份加持。她怎么能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

    警方找到孔玲玲堂妹的時候，她還在家里和她的親生母親抱怨：“孔玲玲這個小賤人，害得我背負(fù)離婚的標(biāo)簽，我要是初婚，肯定能嫁給劉局長的兒子！就因為我現(xiàn)在的身份算是二婚，人家才沒有同意?！?/br>
    算來算去，孔玲玲的堂妹發(fā)現(xiàn)自己能嫁的家庭條件最好的人還是孔玲玲的前夫。

    她提出要么就跟孔玲玲的前夫在一起。

    她的母親聽到之后立刻否決說：“那可不行！那一家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以為他們?yōu)槭裁磿夷闾娲琢崃幔靠隙ㄊ且驗榭琢崃嵋呀?jīng)死了，而且肯定和她那個男人有關(guān)系。你可別自尋死路！我覺得設(shè)計科的那個大學(xué)生就很不錯！”

    “什么大學(xué)生！他就一個大專的！我好歹也是京市的大學(xué)畢業(yè)的！”這位堂妹想要孔玲玲身上的光環(huán)，又嫌棄她所謂的二婚的缺點。

    警察找上門來的時候，她還言之鑿鑿，堅持自己就是孔玲玲。

    第113章 苒苒打架

    宋時來警局接沈苒的時候,推開接待室的門，就看到他的苒苒耷拉著腦袋，非常沮喪的樣子。甚至他推門的動靜都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上前,半蹲在她的面前,抬頭看著她，“苒苒，怎么了？”

    沈苒扁扁嘴,非常難過地說：“我突然覺得,有些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有些人,善良又溫柔,也不可能得到好報，所以感覺很難過?！?/br>
    孔玲玲母女倆努力了這么多年,才終于看到希望，結(jié)果卻因為遇到不懷好意的梁東，女兒丟了性命，母親后半輩子可能都會在無盡的痛苦中度過。

    同時,沈苒還想到了之前夢境中的父親。

    倘若她高考完之后，沒有做那個有可能是自己未來命運走向的夢，她沒第一時間采取措施,她的爸爸這輩子會不會也特別慘？他會不會真的在西北基地突發(fā)意外去世？

    而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親生父親那么愛她。

    還有劉姨,那么努力的人，也可能因為沒有得到庇護，被她的前夫還有現(xiàn)任妻子的家庭壓制著，劉智也很有可能沒法得到很好的醫(yī)治，隨時有生命危險。

    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難道只是安慰人的？

    看著沈苒突然變得濕漉漉的眼睛,宋時一陣心疼，他說：“有的時候，不幸的事情確實會發(fā)生在善良的人身上，但是我們要堅信，善良的人越多，才能夠幫助更多絕望中的善良的人?！?/br>
    沈苒琢磨了一下，緩緩點頭，“好像是這樣?！?/br>
    一直到凌晨，沈苒才回到家里。

    到家之后，沈苒才知道，爺爺和爸爸為了等她，都沒有去睡覺。

    沈苒三步并作兩步，直接跑到爸爸跟前，趴在爸爸的懷里。

    穆爺爺有些嫉妒，心里剛剛有酸澀的情緒涌上心頭，那個柔軟的大孫女又改成趴在他懷里。

    宋時連忙上前，“苒苒，你坐好，有話好好說，別把叔叔和爺爺給嚇壞了?！?/br>
    穆爺爺?shù)芍螘r說：“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嚇壞！我自己孫女，我愿意寵著。”

    沈白微微一笑，“苒苒，你晚飯吃過了嗎？”

    沈苒吸了吸鼻子，“吃過了，警察同志給我的盒飯?！?/br>
    其實相關(guān)的情況小胡已經(jīng)打電話回家說過，沈白聽完之后，立刻讓小胡按照沈苒所說的，幫小李老師把家搬出來。

    其實一個單身女生，平時也很少在家里做飯，再加上本身也是一個很節(jié)約的人，小李老師的行李并不多，開車來回兩趟就能全部搬完。

    沈白堅持讓小胡留下來，幫小李老師把新家布置好，并且在那里留一個晚上。畢竟剛剛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而且對方很有可能是個殺人犯，正常的女孩子肯定會很害怕。

    沈白掛斷電話的時候，穆爺爺還詫異地看著他說：“原來你也被宋時耳聞目染，都知道談戀愛的妙招了?！?/br>
    “啊？什么？”沈白不解。

    “你都學(xué)會了宋時那一招，給小胡創(chuàng)造一個和小李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機會。”

    沈白認(rèn)真地解釋說：“小胡和小李還沒有見過家長呢，有些事情不能cao之過急，今天晚上是特殊情況，如果處理不好，小李可能會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br>
    穆爺爺：……這人怎么這么不經(jīng)夸？

    雖然說案件在偵查階段，有些細(xì)節(jié)沒辦法透露給其他人，但是相關(guān)的線索實在是太明顯，再加上很大程度是因為沈苒的細(xì)心細(xì)致才將這一起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嚴(yán)重刑事案件曝光，而且她本身也基本推測出前因后果，給警方快速控制相關(guān)犯罪嫌疑人和知情人提供了方向，所以沈苒離開的之前，警方這邊也大致跟沈苒說了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