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視線透過京兆尹看到沈北身上,可這人,卻坦蕩的很。 要說他先前有一點兒遮遮掩掩,他只怕就算背上殺人犯的罪名,當時也就把人殺了。 可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張雄居然想相信他,看看他能不能真找出那個兇手來。 他瞇著眼睛,死盯著沈北,就在這時候,蕭長平腳步一頓,一手攬住沈北的腰。 沈北默默回頭看他一眼。 蕭長平梗著脖子,愣是沒放手,撇過頭牙關咬著。 這張雄那視線一直盯著,但凡蕭長平略微偏過頭去都能感覺到,直盯得他心里冒火。 可沈北居然仿佛沒什么? 他讓人這么看著都覺得沒什么嗎?那人眼珠子都要貼他身上了! 這么一想,他攬著沈北腰身的手,便更緊一些。 沈北正走著,冷不防讓他這么一勒,頓時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摔倒了。 蕭長平眼疾手快,趕緊給人扶住了。 沈北呼出一口氣去,逮著蕭長平的手給他掰開了。 蕭長平看著被掰開的手,簡直愣在當場。 紅卯干咳一聲:王爺 蕭長平臉瞬間黑了:跟上! 后頭跟著的京兆尹還有衙役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見。 這也確實有點兒沒眼看這個,這王爺扒著王君就算了,這平白的讓張雄這么盯著一會兒,王爺都不許,這態(tài)度也太明顯了,人家張雄盯著王君,是盯著殺人兇手啊,又不是看上你家王君了 當然,這話在場的是沒一個敢說的。 到了現(xiàn)場,這張昊的尸體自然是讓人收殮了,地上好大一塊兒血跡,也有衙役先前說的血腳印。 沈北看著那腳印,緩緩走到花圃邊上,這兩天雖然沒有下雨,但是看得出來,這花圃里,大抵是有人經常澆水的,泥土很濕潤。 因此人踩上去,腳印很明顯。 沈北看了一眼那一片倒下的花,在看看,地上的腳印,有些泥腳印也十分明顯,他蹲下,用手丈量一番,后頭京兆尹等人都看著他動作。 沈北看完了,站起來,對著后頭的人道:你們誰單腳在上頭踩個腳印,看看深淺。 后頭幾位衙役面面相覷,總不能讓王爺來吧,京兆尹顯然也不行,那自然是他們上了。 他們一個個在旁邊單腳踩腳印,踩完了對比一陣,幾個人心里都有點兒尷尬。 老實說,他們本來就覺得這看腳印能知道兇手的法子不靠譜了,可這會兒讓他們逐一踩腳印,腳印都差不多嘛,這能看出啥來? 沈北卻看了一圈,對京兆尹道:這爬進來的是個略矮,偏胖的人,他應該沒學過武,從墻上翻進來之后,便倒在這個花圃里頭,而后,扭傷了腳。 什么?京兆尹也湊過去看看那腳印:這,怎么看出來的? 沈北指著那片倒下的花圃道:看著花圃澆水的濕潤度,主人家經常澆花,這樣的人,若是之前因為什么原因,這片花就倒了,他一定會扶起來,可這片花沒有被扶起來,所以,一定是潛入者掉下來的時候砸了,而后他的第一個腳印,只有單腳。 沈北指著一個頗重的腳印道:尋常人摔倒之后,要站起來,必定是雙腳站在地上,用手撐起來,可這只有一個腳印,旁邊那個點,應該是他腳尖惦著,可以想見,那時候,他這只腳受傷了,身體重量,只靠單腳支撐。 蕭長平看著沈北指的那里,果然如此。 其他人看著,心里驀地覺得沈北說的居然很有道理。 所以這兇手,真是一個體型偏胖,又剛剛扭傷了左腳的人? 有了這個范圍,那可就好找多了。 京兆尹剛還以為沈北胡說的,沒想到,他這眼睛這么好,思維居然還如此縝密。 連張雄湊過去看了,也沒覺得沈北這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來。 沈北卻搖搖頭:此人應該不是為了殺人來的。 什么? 蕭長平卻懂了沈北的意思:此人的腳印不對,這泥腳印可以看到,一直都是一個整齊,另外一個只有半個,說明此人扭傷的還算嚴重,腳落不得地,但是看屋中的血腳印,左腳腳印,卻是整個的,而且,那血腳印上,沒什么泥。 京兆尹這會兒也發(fā)現(xiàn)這個了,立刻拿出先前畫的那個腳印的圖案。 是啊,按說他若真是傷了腳,又被死者抓住了腿,拖行了死者幾步,只怕不能走路,可這邊,卻是能走路的,腳印還很完整,完全可以推測,此人被抓住了腿之后繼續(xù)往前走,知道死者力竭,若是傷腳,哪兒能這樣。 京兆尹想著眼睛瞪大了:這,這不是說,昨晚除了兇手與死者之外,現(xiàn)場還有第三個人? 沈北道:運氣好點兒,此人或許是第一個目睹兇案現(xiàn)場的人,也有可能,是目擊者。 沈北指著泥腳印的方向:看腳尖,他向著臥室去,雖然后來看不出泥印子了,可臥室里,很干凈,沒一點兒泥的痕跡。 本來沖著臥室去,是什么原因,讓他突然改了方向? 除非他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情況有點兒不對,立刻就往別的方向跑了,或者躲起來了?。?/br> 京兆尹聽著當場道:若不是兇手,晚上翻墻進入院子,只怕是小偷?身形偏胖,身高不高,傷了左腿,去,按著這個去找人!一定要找到了! 幾個衙役即刻就去了。 京兆尹不知怎么,心頭有些激動,看著沈北有些恭維的傻笑:王君當真是厲害,只憑著幾個腳印,就知道這兒昨晚還出現(xiàn)過第三個人。 蕭長平看著京兆尹那眼神,偏了偏身子,看著沈北道:讓他們查,你總不能全程跟著,先回王府吧。 這話說的實在,京兆尹也是趕緊點頭:此事找到了人,下官立刻讓人來通知,王君先回王府休息一下吧。 沈北卻搖搖頭:不必,我與你回京兆府,就在京兆府等消息。 你這是做什么?蕭長平看著沈北。 沈北道:前有異星的事兒,如今張昊身亡,死前寫下平西王君四個字,我今日若走了,怕是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我就在京兆府等著,等這事兒查的清楚。 紅卯聽著這話都愣了,王君這是不止要看看這背后到底是誰害他,還要讓門口那些個先前口出污言穢語的人,將自己那話都給咽下去啊! 京兆尹聽著這句話,加上剛才沈北那一番推論,只覺得這位平西王君當真是聰慧啊,而且半點兒不嬌氣,出自將軍府,到底是將軍之子,有氣節(jié)啊! 此事本來他都想著遮遮掩掩,這誰家有身份的郎君出了事兒不是拼命掩飾著?就怕來日讓人翻了舊賬。 當初異星那件事情就沒有往外傳,都給悄悄辦了,如今王君顯然就是要把這事兒挑開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他們,你們弄錯了人了。 京兆尹心想,如此說來,這張雄這一番擊鼓鳴冤,鬧得這么大,此事看著真不像是王君做的,查出來,便是給王君正名了?。?/br> 蕭長平瞥了紅卯一眼:讓王府的人跟著一同去找。 紅卯得令,立刻去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又回京兆府,這會兒回去,外頭的人居然還沒有散,怕是真沒見過王君犯事兒了受審的,一個個打著湊熱鬧的心態(tài)在外頭看著呢。 京兆尹看此事鬧這么大,讓護衛(wèi)都守著,免得真沖撞了王爺王君,一行人進去之后倒還清靜,張雄一路跟著默不作聲,直到等了小半個時辰,外頭一個衙役沖進來大喊:大人,人找著了! 第126章 兇手(一更) 這會兒外頭的人散了不少,但也有路過的,聽說了,就又聽了的,眼下外頭圍觀的,不是先前圍觀那一群人了,可人也沒見少多少,那幾個衙役壓著一個人過來的時候,外頭立刻議論紛紛起來。 一人問:這誰?。?/br> 另外一個人小聲道:不會是特地打哪兒找來的替死鬼吧?看這人這倒霉相,反正我是不相信這京兆府還真能定了平西王君的罪的。 另外一個人道:老子今天都在這兒守了兩個時辰了,先前京兆尹那態(tài)度你們是沒看見,活脫脫就是巴結平西王爺,包庇王君,我看這事兒懸了。 也是啊,當官兒的,哪兒能不巴結王爺啊。 誒,我認識這個人吶,這不就是城東一個老賴嘛! 這人一說認識,周圍的人都問起來:你認識?什么情況? 這人道:這人是城東一個老賴,家里人早死光了,自個兒也不樂意干活兒,都說他愛干個偷雞摸狗的,他這人,倒不貪,每回只拿生活費,拿了就去買吃買喝用了,那些個人又沒有當場將人抓住了,再加上,他眼睛賊精,專挑那些個看著頗老實的人家下手,人家沒證據(jù),報官都不報,這么些年了,他倒將自己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 這么說,這人是個慣偷? 外頭送進去,里面便有衙役將這帶上去的人的生平給遞上去了,京兆尹一看,此人矮胖,臉上有擦傷,方才走進來的時候,左腳果然是跛的,立刻厲聲一句: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被衙役抓的時候就嚇得尿了褲子,這會兒讓京兆尹這么一問,他瞬間跪下了:大人,我沒有殺人吶,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偷東西而已啊,而且,而且我當時嚇傻了,什么都沒有拿就跑了。 這人一說話,旁邊的人都驚呆了,真是個偷兒,而且真這么巧,他去偷東西的時候,正遇上殺人。 張雄最先恢復過來,他一把拉住這人的衣襟,一把將他整個人拉起來:說!你看到是誰殺了張昊!是誰! 這人嚇得要死,哪兒還能說出什么話來。 當下便有衙役來拉開張雄,那人終于又落到地上,喘息了好幾口氣,他大喊:大人,那人蒙著臉,我是真的沒看到那人的臉。 這答話,說的其實合理,人家來殺人,總不會就穿著自己尋常穿的衣裳,將整張臉露出來給你看的。 雖說是意料之中,但聽著,總是讓人失望的。 這人嚇成這樣,倒沒人覺得他是在說謊,正失望,那人突然又道:不過,我有看到,這人拿的刀,是把殺豬刀。 殺豬刀? 京兆尹愣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殺豬刀? 這人點頭道:是,我當時嚇傻了,就躲在拐角處,也好在這殺人的沒有注意到我,我就看見他提著一把殺豬刀,往后門走的。 先前衙役看到那個腳印,覺得就是兇手的腳印,于是斷定那兇手是翻墻進來的,如今知道這是小偷留下的腳印,而小偷說他是后門走的。 沈北道:去查一查,周邊有沒有屠戶,突然發(fā)了橫財。 京兆尹眼睛一瞪:王君是覺得,這殺人的,是個殺豬的? 就憑著一把殺豬刀?這也太草率了吧! 沈北道:一般來說,殺人者除非是臨時決定殺人,否則,他會拿自己慣用的武器,為了確保殺人時,更有把握。 沈北這話說的沒有起伏,而且很令人信服,只是,沈北一個看著頗端莊美麗的哥兒,說出這種話來,不知怎么,有些令人驚悚。 下意識,還有人看了一眼蕭長平。 蕭長平只往沈北邊上一站,臉有點兒黑,怎么的?沈北說的有什么問題? 還不快去查? 其實其他人壓根也不是覺得沈北說的有問題,只是此話若是一個經驗老到的辦案官員,或者是仵作說出來,倒沒這么驚悚,這位王君,他懂得真的好多。 京兆尹立刻讓人去了,正在這時候,外頭有人道:不必了,我將人帶來了,好好審一審。 只見門口一個少年,一身錦瀾衣裳,手中拿著根繩子,繩子還綁著個人,那人被綁的結結實實,身后,還跟著紅卯。 紅卯先前奉命去找這小偷,后來人找著的同時,他還遇上了這一位:王爺,先前王君來京兆府前,奴才就怕這事兒查不清楚,所以派人去尋了表少爺,正巧與表少爺遇上了,表少爺先前去查看了張家,說此人看著很熟悉張家,或許是個熟人作案,恰好聽說這屠夫,這兩天突然發(fā)了財,便去詢問,哪兒知道這貨自己做賊心虛,看著我們就跑,奴才覺得大有可疑,就將人綁了。 看著這被綁著的人,反應最大的,還是張雄:王四,是你! 那叫王四的猛地一看張雄,整個人縮了一縮:你,你回來了? 這看著倒像是很怕張雄的意思。 而沈北聽著表少爺挑眉。 這位表少爺,他倒是有些印象,因為,他是個名人。 表少爺名叫陳沛,占著個表字,自然是平西王外祖陳閣老家的少爺,陳閣老家的少爺,能讓紅卯去尋了,與辦案有關的,除了二房那位刑部尚書家的嫡少爺,也沒有別人了。 傳聞這位少爺不知是不是自小在父親那兒耳濡目染,對讀書沒什么興趣,可對什么查案與刑罰頗感興趣,而且此人在這方面頗有天賦,雖然這種天賦在陳家不太被人認同,但是他在外頭,倒是有幾分名堂,這位少爺他年少不羈愛自由,在家里人對他不喜歡讀書這件事情提出相反意見之后,他沒有據(jù)理力爭,直接來了個偷溜。 就這么出去闖蕩,還真讓他在外頭破了許多大案子,就這么用個假身份,靠破案子,讓人舉薦到了他爹刑部尚書的面前,這種經歷,說來甚至有幾分傳奇。 這位在前些日子的團圓節(jié)回來之后,他那位父親似乎也認命了,不讓他考什么功名了,讓他在刑部任了個職位,但這位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真讓他在刑部任職了,他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總歸不好好當官。 反倒還是喜歡在外頭跑著,人家看見案子是避之不及,這位,則是追著案子跑,可謂當代一個活脫脫的奇葩。 沈北看著這位鼎鼎有名的陳沛,又看看被他抓住那人。 京兆尹對陳沛的大名也是頗有耳聞,知道此人雖然是個奇葩,但是辦案這方面,毫不含糊,看他抓了人,趕忙讓人提上來審。 那人被抓了,卻與之前那老賴不同,看著沒有怕的厲害,京兆尹看他那樣子厲聲道:說!你是誰!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殺了張府的張昊! 這人道:大人,抓錯了啊,小的名叫王四,就一個殺豬的,我怎么能殺人呢?一定是搞錯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