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自傍晚壓制她的忘情丹后，便消失了。

    念在好感度升了的份上，姜斐特地做了一碗熱粥。

    云訣到時(shí)，看見的正是她端著粥的側(cè)影，而前方，是容舒的殿宇。

    那碗粥仍冒著熱氣，于夜色中氤氳著她的眉眼。

    云訣目光微怔。

    在凡間時(shí)，她也曾捧著粥坐在那個(gè)云無念對(duì)面，熱氣繚繞間，她笑得滿眼粲然，口中還不忘打趣著：“小無念的廚藝越發(fā)好了，往后將我養(yǎng)寬了，便賴定你了?！?/br>
    那邊，姜斐似察覺到什么，腳步一頓，扭頭看來，卻在看見白影時(shí)低呼一聲，手中的熱粥眼見便要摔到地上。

    云訣一愣，身子竟先于意識(shí)，飛身上前，一手接過熱粥，一手將她拉至一旁。

    姜斐似也被驚到，站在原地一動(dòng)未動(dòng)，好一會(huì)兒才松了口氣看向他，怔了怔笑道：“多謝云訣仙尊?！闭f完便要將粥接過去。

    云訣端著熱粥的手一緊，話不覺便說了出來：“你不用做……”

    聲音戛然而止。

    凡間十余年，她從不用做這些事，這些從來都是那個(gè)云無念做。

    姜斐也頓了下，遲疑道：“小無念？”

    云訣陡然回神，將熱粥放在一旁的亭座上，雙眸沉寂下來：“我并非他?！?/br>
    姜斐目光微停，繼而笑了笑：“對(duì)，仙尊的臉上沒有胎記，比小無念要生得好看?！痹圃E的喉結(jié)微動(dòng)，她分明在說他好看，可她的眼中卻滿是疏遠(yuǎn)。

    二人間竟沉默下來。

    不知多久，姜斐看著他笑了起來：“成仙了，挺好的?！?/br>
    云訣望向她。

    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半點(diǎn)波瀾。

    甚至，云訣覺得，她在說，他成仙與她沒有半點(diǎn)干系。

    心中驟然一澀。

    “仙尊深夜來此，有事嗎？”姜斐淡淡問道。

    云訣默了默，本只是想提醒她一句的話，在嘴邊饒了一圈，卻又變成了：“帶你離開此處?！?/br>
    姜斐終于看向他：“為何？”

    云訣動(dòng)了動(dòng)唇，竟說不出“容舒只當(dāng)她是物件”這番話。

    姜斐卻禮貌地笑了笑：“只因我是仙尊歷劫時(shí)未過門的妻？”

    云訣神色微變，腦中浮現(xiàn)那一句沒有拜完的“夫妻對(duì)拜”，胸口一滯，良久垂眸：“千金樓并非好地方，離開千金樓……”

    “仙尊準(zhǔn)備將我?guī)ズ翁?？”姜斐打斷了他?/br>
    云訣身上的白裳拂動(dòng)了下，他的神情微有恍惚：“修仙界，我會(huì)給你一處?kù)`氣充沛的院落，從此你便是自由之身，無念山會(huì)護(hù)你周全?！?/br>
    “云訣仙尊原來是想補(bǔ)償我啊，”姜斐笑，眉眼淡然無波，“可我為何要自由？”

    云訣看著她，清淺的眉眼帶著幾分茫然：“此處雜亂……”

    “云訣仙尊，”姜斐搶下他的話，“我說過，比起無情無欲的仙，我更喜歡恣意妄為的魔?！?/br>
    “此處雜亂，剛剛好。”

    云訣指尖輕顫，想要從她眼中找到一絲對(duì)過往的留戀，卻什么都沒有。

    “再者道，”姜斐看著不遠(yuǎn)處的殿宇，“我想留在這里?！?/br>
    云訣臉色驟白，此刻她的眼中，比起方才，多了晶亮與溫柔。

    那溫柔，與今日她看著容舒時(shí)，一模一樣。

    可在那場(chǎng)未完成的喜宴上，她分明親口說過，她喜歡云無念。

    喜歡……他那個(gè)人界歷劫時(shí)的化身，那個(gè)凡人。

    “那云無念呢？”云訣不覺反問，尾音夾帶著一絲慌亂。

    姜斐僵了僵，呢喃：“小無念……”

    卻在此時(shí)，前方殿宇門被人徐徐打開，一襲青衣馬尾高束的男子站在一盞燭火下：“斐斐。”

    姜斐眼睛一亮，拿起一旁的熱粥：“容舒！”

    話落便朝他小跑而去。

    云訣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似乎想要拉住她，終沒有抬起，只是呼出的氣息都帶著寒意。

    她像是……全然不記得過往的情一般。

    第106章 修仙女炮灰27

    容舒看著朝自己奔赴而來的女子身影，原本陰郁的心思輕松了些，垂眸看向她手中的熱粥：“這是？”

    姜斐抿了抿唇笑道：“我熬的粥，你身子一貫的寒，快趁熱喝了才是?！?/br>
    容舒順手將粥接了過來，看著她拿粥的手：“瞧你，手都燙紅了?！痹捖?，極其自然地將她的手攥在掌心。

    姜斐臉頰微熱，睫毛顫了顫微微垂頭。

    容舒出神地看了她一眼，抬頭望向不遠(yuǎn)處的云訣：“抱歉，讓云訣仙尊見笑了?！?/br>
    一番話，儼然將云訣說成了外客。

    云訣看著二人順其自然牽起的手，目光幽沉，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未曾言語。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無波瀾的心如壓著一塊巨石，他不喜歡看見那二人牽手，甚至……體內(nèi)如有另一人咆哮著想要沖出來將那二人分開。

    姜斐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云訣還沒有離開，被容舒牽著的手害羞地縮了縮，臉頰更紅了：“容舒，方才我拿著粥險(xiǎn)些摔了，是云訣仙尊扶了我一把，還替我將粥接了過去?！?/br>
    說到此，她朝云訣頷首笑了笑：“否則，我的手不定燙成什么樣呢。”

    容舒掃了眼云訣，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與姜斐交握的手，淺笑一聲：“是嗎？那我們的確應(yīng)當(dāng)好好謝謝云訣仙尊。”

    “不用?！痹圃E冷聲道，卻在看向姜斐時(shí)，嗓音晦澀下來，“方才我說的，姜姑娘好生考慮……”

    “云訣仙尊，”容舒打斷了他的話，“我便不追究仙尊今夜擅闖我千金樓一事了，也還請(qǐng)仙尊，適可而止?！?/br>
    最后四字，一字一頓。

    云訣表情一僵，轉(zhuǎn)頭望向姜斐。

    容舒不悅地皺眉，卻很快笑開：“對(duì)，要斐斐自己來選，留下或是離開?！?/br>
    姜斐迎上二人的視線，沉吟了好一會(huì)兒，伸手便要掙開容舒的手。

    容舒身軀一緊，心中驀地澀了下，手中加重了力道，卻很快反應(yīng)過來，扯唇嗤笑一聲，順著她的力道松了手。

    姜斐對(duì)容舒笑了笑，朝云訣走去。

    云訣緊盯著她，本沉寂的心如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濺起層層漣漪，而后那漣漪逐漸泛起波浪，涌向他的意識(shí)。

    隱約卻輕易察覺的竊喜。

    可是這竊喜還未完全升起，便已被姜斐接下去的話徹底凍結(jié)。

    姜斐看著他，仍輕笑著，眉眼半彎，有禮而疏淡：“方才多謝云訣仙尊出手相助，以往曾與云訣仙尊歷劫時(shí)的化身有些緣分，可云訣仙尊也說過，那是小無念，而非仙尊，我也分清楚了?！?/br>
    “至于恩情，云訣仙尊不必有任何負(fù)擔(dān)，在人界時(shí)不過舉手之勞，談不上什么恩情。而今我都已放開，也希望云訣仙尊能夠放開吧?！?/br>
    說完，她轉(zhuǎn)身便折返回容舒身側(cè)，再次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對(duì)他粲然一笑：“粥再不喝就涼了?！?/br>
    容舒怔怔望著她，目光幽深晦暗。

    她的選擇是他。

    下瞬，容舒拉著姜斐的手轉(zhuǎn)身徑自回了殿宇中，殿門“碰”的一聲用力合上，只留云訣一人站在原處。

    殿宇中。

    容舒坐在座椅上，一手仍端著熱粥，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玉瓷碗璧，另一手仍牽著姜斐，神色帶著怔忡。

    直到姜斐將手從他掌心掙脫出去，容舒方才回過神來，挑了挑眉看向她。

    姜斐緊抿了下唇角：“再不喝粥，就真的要涼了。”

    容舒聞言，看向碗中已經(jīng)變溫的粥，下瞬手指間泛著淡藍(lán)的法術(shù)，溫粥重新變熱，他仰頭便要喝下。

    “誒！”姜斐忙攔下了他，“你不知燙嗎？”

    說著，瞪他一眼，將粥接了過來，拿過湯匙揚(yáng)了揚(yáng)，吹涼了舀起一勺湊到他唇邊。

    容舒一愣。

    “喝啊！”姜斐催促。

    容舒微頓，終微微張口，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地喝著粥。

    冰涼的脾胃，莫名覺察出一縷灼熱，伴隨著心口的跳動(dòng)。

    容舒半瞇雙眸，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子。

    直到一碗粥見底，姜斐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你既已喝完……”

    話沒說完，她陡然感覺自己手腕一緊。

    容舒拉著她湊近到自己跟前，高束的馬尾也隨之垂落在左頰，青衣拂繞，將她包在手臂之間。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似乎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到。

    “容舒？”姜斐嗓音輕顫，睫毛不安地跳動(dòng)。

    容舒深深望著她，冰涼的手觸到她溫?zé)岬纳碥|，心都隨之顫栗了下，良久他揚(yáng)眉淺笑：“我以為，斐斐會(huì)隨他去呢?！?/br>
    姜斐不解地眨了眨眼，而后反應(yīng)過來，伸手輕輕撫向他的臉頰。

    容舒一怔。

    姜斐卻笑了起來，眉眼彎成了月牙，卻藏不住眸中的星光：“還說你不是在吃醋?！?/br>
    容舒心中一緊，起身便要放開她，動(dòng)作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