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妻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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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沁聞言眸眼里閃著亮亮的光彩,頷首道,“你這個主意不錯,咱們可以開一家分院,時而在京城待一待,時而住到金陵來,甚好?!?/br> “你去將管家請來,我問一問這金陵的地價?!?/br> 須臾,云碧利索地將前院的管家喊了來,崔沁細(xì)細(xì)問了金陵各處宅子如何,價錢之類,那老仆一一作答。 主仆二人聽得帶勁,神采奕奕,眉目飛揚(yáng)。 全然不知一道清雋的身影悄然立在廊下,將她們這番打算聽了個清清楚楚。 慕月笙幾乎是克制著自己的怒意,臉色漸漸泛青, 難怪將那兩箱子畫帶在身邊,她竟是想在金陵扎根? 難不成再過個兩年,將他忘得干干凈凈,就嫁人生子? 這些念頭復(fù)又充滯著他腦海,令他五臟六腑甚為焦灼。 堂內(nèi),時不時傳來她清脆的笑語,她眉眼彎彎,偶爾朝云碧覷了幾眼,掩著笑,明明是閑雅溫柔的,卻瞧出幾分生動和嫵媚來。 這樣鮮活的她,極為少見,仿佛是畫卷上的絕色美人兒,趁著他不注意,悄然從畫中走出來似的。 他心中半是惱怒,半是憐愛。 云碧終是覺得身后有一道陰風(fēng)刮著她的脖頸,冷不丁回眸,便瞧見立在廊蕪下的慕月笙,一時愣了下,復(fù)又笑道, “爺,您回來啦。”沒有半點(diǎn)被抓包的尷尬,反而還很得意。 這小丫頭,竟攛掇著沁兒不干好事。 崔沁也歪了歪身子,從云碧身后探出半張臉,瞧見門口黑衫卓立的慕月笙,她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只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慕月笙大步踏了進(jìn)來,袖手在桌后落座,他眼神太過冷淡,以至于云碧嚇得躲到了崔沁身后,小丫頭鼓著腮幫子一副不屈的模樣。 崔沁暗暗勾了勾唇,從容問慕月笙道,“可用了晚膳?” 管家殷勤地給慕月笙倒了一杯茶,慕月笙握著茶柄沒動,深邃的眸眼黏在崔沁身上似的,冷聲問, “你們要買宅子?” 黑鴉鴉的秀發(fā)一半垂在她身后,一半落在她胸前,遮住那曼妙窈窕的身段,她的每一寸肌骨他都爛熟于胸,如今她卻想著要逃。 慕月笙的眼神灼熱逼人,直勾勾的。 崔沁被他瞧的面龐發(fā)熱,卻還是坦坦蕩蕩迎視他, “是,我現(xiàn)在有了些銀子,自然要置辦些家業(yè)。” 他眼神凌厲地籠罩著她,默了半晌,從牙縫擠出一個字,“好?!?/br> 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貍,一路來乖巧地任由他安排,住在他宅子里,卻悄悄地想脫離他的掌心。 “看好了嗎?”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很涼,跟淬了冰似的,心里很是難過。 崔沁說的沒錯,他一直以來只當(dāng)她無所依仗,故而從不覺得她會真正離開他。 現(xiàn)在,她終是有了翅膀,欲展翅翱翔。 崔沁吃軟不吃硬,抬著下顎,昂然與他對視, “剛剛聽了管家的建議,明日四處去看看?!?/br> “這么快呀!” 慕月笙笑了笑,苦澀交織著怒騰,在他胸口來回亂竄,煎熬了許久,也只剩一腔無奈。 他將那冷茶一口飲盡,冰冷的茶水沁透了他身,將心尖的躁意驅(qū)散, “我在金陵有數(shù)處宅子,多這一處不多,少這一處不少,給你?!?/br> “我不要你的東西!” 崔沁神色一揚(yáng),如同小獸一般,兇巴巴地覷著他,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燕雀山也是你的,我來之前收拾文書典契交給文夫人,親眼看到原主一側(cè)寫的是你的名字,我再也不要你的東西了,我自己可以買宅子住,慕月笙,你不能再插手我的事!” 那雙眼眸清凌凌的,盛了霜雪一般,卻還夾雜著些許委屈。 慕月笙惱羞成怒,陰沉著一張臉。 他對她好,她居然覺得委屈,若是她早這般能干,他至于cao碎了心嘛! 一無所有,無依無靠,就要去開書院,她當(dāng)真以為開一家書院那么容易? 哪一樁不是他細(xì)心替她打點(diǎn),周全著人安排好了,否則她真當(dāng)燕山書院能安安穩(wěn)穩(wěn)立足? 派去燕雀山的人,哪一個不是精兵強(qiáng)將,足以獨(dú)當(dāng)一面! 她可知那做飯的張嬤嬤是他一顆暗棋,專職在城中四處暗察風(fēng)吹草動。 她可知那姚嫂子曾是他鋪?zhàn)永锏恼乒?,一人掌著幾十萬兩銀子的開銷。 她可知那霍嫂子曾是一名女衛(wèi),極有身手,卻是被他安置給她打理著燕雀山那一隅庫房。 便是那文夫人,也是他叫文玉慫恿著去的,他知她書院學(xué)徒越招越多,她性子和軟,擔(dān)心她吃虧,特意叫文夫人去幫襯她。 他這輩子都不曾為一個人這般費(fèi)心。 小沒良心的,如今能耐了,就想撇開他! 慕月笙心中怒極,面上卻是不顯,冷冷道, “誰說我要給你,我是賣給你!” 崔沁聞言杏眼睜圓,臉上不復(fù)怒容,俏生生問道,“你當(dāng)真愿意賣給我?” 這幾日住在這里,她也發(fā)覺這宅子位置極好,恰恰在舊皇城與鬧市的交織處,大有一番隱隱于市的感覺,鬧中取靜,是她喜歡的樣子。 “當(dāng)真!” 慕月笙勾唇冷笑,將茶杯往桌案上一擱,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直勾勾盯著她,一字一句咬牙,“畢竟,就算是我費(fèi)心費(fèi)力送給她,討好她,她也不記我的好不是?” 崔沁聞言俏臉繃紅,避開他灼人的視線,心生赧然。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好,只是不能承受罷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落針可聞,老仆默然不語,云碧絞著手帕垂下了眼。 崔沁的側(cè)臉差點(diǎn)要被他盯出一個窟窿,她硬著頭皮撩眼問他,“多少銀子賣我?” 復(fù)又補(bǔ)充了一句,“不許虧錢賣!” 她不要占他的便宜。 慕月笙冷哼一聲,涼涼睨著那張朝思暮想的俏臉, “你想得美,我怎么舍得虧錢?” 不等崔沁反應(yīng),側(cè)頭問那老仆道,“這宅子按市價多少銀錢?” 老仆默默盤算了一番,回道,“大約一萬兩銀子上下,您也曉得,近來金陵富庶,地價昂貴,宅子雖不大,因著位置好,賣得出價。” “一萬就一萬!”崔沁將手往桌案上一放,豪邁地睇著他。 慕月笙氣笑了,將衣擺一撩,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慵懶地依著桌,薄唇綴著冷笑, “你想占便宜,我還舍不得呢!” 云碧卻不想吃虧,俏生生接話道, “姑娘,人家管家說了,是一萬上下,那就還有得下,畢竟這宅子也算不上新,回頭還得修整,咱們買了這宅子,手頭就緊啦,能談下五百也是五百呀!” 崔沁卻知自己欠了慕月笙不少人情,搖搖頭道,“就一萬!” 還剩五百兩銀子,縮衣節(jié)食便是,再不行還能掙錢呢! 現(xiàn)在她有一身本事,自然也有底氣。 慕月笙見崔沁執(zhí)意買宅子,也不跟她掰扯,冷眼瞧管家道, “還愣著做什么,去將宅契拿來!” 崔沁也毫不示弱,吩咐云碧道,“將錦盒抱過來!” 一個比一個聲音還敞亮。 陳七和劉二悄悄輟在門口,眼巴巴望著里頭的動靜,兩人暗暗交換了個眼色。 這是別苗頭呢! 兩位主子唇槍舌劍,暗潮洶涌。 誰也不讓誰。 明明劍拔弩張,卻莫名叫人覺得有趣。 老仆是個實(shí)誠人,見二人動真格的,不僅將宅契取了來,還派人去市署將夜值的官員也給請了來,二人當(dāng)場簽下文書,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最后經(jīng)市署勘印蓋戳備案,這一樁買賣算是利落達(dá)成。 老仆親自送市署的官員出門。慕月笙負(fù)手立在門檻內(nèi),一張青白的俊臉如罩寒霜。 廊下崔沁與云碧主仆相擁而泣: “我們總算有家了!” 崔沁環(huán)視一周,手里拿著宅契也不禁露出歡欣的笑容, 顛沛流離半生,終得一隅,得以安放初心。 云碧淚水盈睫,將小臉蹭在崔沁懷里,抱著她胳膊一抽一搭道, “姑娘,我們再也不用擔(dān)心被人趕出門了!” 慕月笙聞言幽深的眼神凝住,頃刻間硬朗的心化為一灘水,什么惱怒的情緒都沒了,只剩nongnong的自責(zé)和心疼。 廊下,佳人嫵媚淺笑,紅澤穿透她薄透的肌膚,紅艷艷的,她笑得跟個孩子似的,眸光瀲滟萬分,滿室光輝皆已失色。 云碧擦干眼淚,抬首見慕月笙還杵在堂屋門口不由笑瞇瞇施了一禮, “爺,您不是還有幾處宅子嗎?是不是該帶著你的人離開了?您賴在這也不合適,畢竟掙了不少銀子呢!” 慕月笙直接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