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梅望溪前來討教!等在門口的梅望溪又喊了一聲,他言語中透露了些許不耐煩,這人真是虛偽,語氣好像是想趕緊把顧羿給宰了,說出的話卻是要討教。 沒見過討教這么急的。顧羿直接頂回去,薛林海心想這人心真大,這么敢說,下一刻顧羿就已經(jīng)走出去了。 顧羿還穿著周祁那套王世子的衣服,大搖大擺走出去,拿捏著一股風(fēng)度,利利索索往梅望溪身邊一站,襯托得梅望溪像是個江湖野人。 顧羿這才看到了梅望溪的長相,跟他的名字絲毫不配,人有些顯老,看上去像四十歲,皮膚黝黑。梅望溪冷哼一聲:你就是顧羿?他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人,很年輕,看樣子像是個少年。 你的劍呢?他看顧羿兩手空空,難道這人打算空手對陣嗎? 你不說我都忘了,顧羿像是剛想起這件事兒,對薛林海道:劍借我一用。 薛林海根本就沒反應(yīng)過來,這人真是藝高人膽大,出門連一把配劍也不帶。薛林海還未見過這種陣仗,手忙腳亂地把劍扔出去,就想看看顧羿的實(shí)力到底如何。 薛林海扔得有點(diǎn)歪了,那柄劍在空中像是個撲騰的老母雞,驟然朝著反方向跑,眼看就要落地,顧羿腳背一勾,那劍像是有了主子,瀟瀟灑灑回到了顧羿手里。 老板娘搖著團(tuán)扇過來,風(fēng)韻猶存地往門口那么一倚,跟沒骨頭似的,道:這小子倒是會裝腔作勢。 顧羿當(dāng)然是裝腔作勢,讓人摸不清他的實(shí)力,人總會想象出一個比他更強(qiáng)的對手來。照顧羿的脾氣來看,打不過應(yīng)該跑,但他剛知道自己仇人顧天青已經(jīng)進(jìn)了紫禁城,顧羿一個人殺不進(jìn)京都,他要是想找到顧天青,他就得讓自己出名,別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他要讓顧天青聽到顧羿的名聲,日夜擔(dān)驚受怕,自己先沉不住氣從龜殼里鉆出來。 因此哪怕梅望溪是個硬骨頭,顧羿咬著牙也得試試能不能啃得動。 江湖上看人斗毆這事兒是看不膩的,尤其是其中一人是天下十大之一的梅望溪,才一會兒功夫小鎮(zhèn)長街上就聚集了一批人,伸長脖子想看看顧羿到底有什么樣的本事。 剛下過一場雨,地面上積水未干,這座小鎮(zhèn)剛剛蘇醒,賣早點(diǎn)的小攤販才推出熱騰騰的攤子。現(xiàn)在樂秀鎮(zhèn)卻直接迎來了一場惡戰(zhàn),畢竟輸了的是要掉腦袋的。 先動手的竟然是顧羿,他腳下生風(fēng)了一樣,所到之處踩起一陣水花,嗆的一聲,兩劍相對,薛林海sao包買了一把好劍,但對上九十斤的重劍就像是一柄廢鐵,劍身嗡鳴隨時像是要散架。不愧是位列天下十大,顧羿手臂發(fā)麻,硬碰硬肯定不行。 顧羿收了手,他看出來了,這把重劍力可碎石頭但并不靈敏。這一招沒輸也沒贏,顧羿一擊擊中,借著力道直接回掠。梅望溪乘勝追擊,顧羿向后一仰,整個人攔腰后折,重劍貼著他的腰砍了過去。 顧羿手中劍已經(jīng)像魚一樣滑出,劍鋒貼地而走,他輕功卓越,竟然用巧勁兒跟梅望溪走了三招。 老板娘冷哼一聲:總算是沒給他師父丟臉。 梅望溪知道自己是輕敵了,他眼神發(fā)狠,手里的劍突然出手,像是撞鐘人手里的鐘杵,猛地向顧羿沖去。顧羿避無可避,腳底一錯,硬生生受了一招,腰間驟然出現(xiàn)了一道兩指寬的傷口。 他知道梅望溪是要發(fā)狠了,不再手下留情,顧羿手中長劍歸鞘,急忙向后掠去。 老板娘搖了搖頭,對顧羿的實(shí)力摸了個七七八八,道:還是差一點(diǎn)。梅望溪比顧羿多混了十年江湖不是白混,這種東西非一朝一夕能積累,倆人差著輩分,要是再給顧羿三年時間說不定還能一戰(zhàn)。 顧羿后退一丈遠(yuǎn),梅望溪跟他在正玄山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不同,哪怕劍招能拆,他跟梅望溪的內(nèi)力差的太遠(yuǎn),顧羿能學(xué)好招式,但當(dāng)年已經(jīng)廢掉的內(nèi)力就是廢掉了,差的是修為,再勤于修煉也不能補(bǔ)拙,一旦遇到內(nèi)力深厚的對手只有挨打的份兒。 顧羿半跪在原地,梅望溪的殺意已經(jīng)來了,一柄重劍如同撞鐘,連周圍的空氣都感到微微的壓力。顧羿一動不動,右手捏緊了劍柄,顧羿不是真的來找死的,他在等一個時機(jī),這么重的劍一招過后第二招之間一定有喘息,只要他扛過第一式,后面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顧羿拇指按在劍柄上,手腕驟然發(fā)力,劍都已經(jīng)抽出三寸,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一根筷子敲上了梅望溪的重劍。 這筷子輕輕柔柔的,似乎并不是什么蠻力,敲上劍柄卻驟然打出一道裂紋,劍尖偏離滑向地面,青石板磚直接被劃爛,這一劍要是打在顧羿腦門兒上,他今日得裂成兩半。 顧羿皺了皺眉,這招有些熟悉,很像殷鳳梧的手法。 梅望溪大為震撼,抬頭看見了一個穿白衣的道士坐在早點(diǎn)攤前擦筷子,他似乎覺得有些煩悶,剛擦好的筷子怎么就折了,又抽出一支新筷,也不著急吃,反而拿出一條手帕反復(fù)擦拭,要么是嫌筷子臟,要么是嫌棄這面攤老板像是要給他投毒。 這人有些逆光,顧羿沒看清對方的長相,只看了一個輪廓也認(rèn)出來了,道:師兄? 梅望溪皺了皺眉,被人打斷十分不快,怒道:哪個不長眼的多管閑事? 徐云騫回過頭,顧羿才看清楚他的臉,兩年沒見,師兄的長相幾乎沒變,眼角一顆小痣,面龐白皙,五官還是那套五官,卻讓人不敢再造次。他不似人間俗物,冷淡疏離,帶著一股寒氣,看人像是在看一只螻蟻,好像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徐云騫看著眼前的面湯,他不喜在外吃食,實(shí)在是倒胃口得很,道:正玄山徐云騫。 他出口之后大家又是一愣,徐云騫少年天才,十二歲就有大成,十五歲功法突破五重,十九歲登文淵閣七層,人人都說他定是未來正玄山掌教。普通人從小受這么大期待會有壓力,平日總會謙虛些,徐云騫卻極其張狂,對于自己的實(shí)力絲毫不掩飾,對于他人的鄙夷也不遮掩,就比如現(xiàn)在,看梅望溪的眼神半點(diǎn)尊敬也無。 我當(dāng)是誰呢?梅望溪道:原來是個臭道士。 身邊有人面露菜色,正玄山天下第一道山,普通江湖客哪里敢在正玄山頭上動土,尤其徐云騫是王升儒的徒弟,弄不好以后就是未來掌教。 顧羿不認(rèn)識梅望溪,那徐云騫一個上孤山文淵閣三年只下來兩次的人更不可能知道,顧羿想提醒徐云騫,道:師兄,天下十大他排第十。 徐云騫聽了沒什么表情,道:所以呢? 啊?顧羿差點(diǎn)被徐云騫逗樂了,不愧是他師兄,頭一次下山,連天下十大也沒有放在眼里,他是梅望溪,所以呢? 梅望溪頭一次被人拂過面子,怒道:滾回山上念經(jīng)去,別多管閑事! 徐云騫沒理他這句話,慢條斯理地在擦筷子,他擦的是筷子,你卻感覺他在擦一把鋒芒畢露的劍,好像這玩意兒能夠取人性命。他一抬眼,眼里半點(diǎn)溫度也無,道:不巧了,他是我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校花出來耍帥啦!感謝在20201019 11:47:34~20201020 11:11: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時花唐水 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時花唐水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 Bli、khanim、一顆小白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天道不仁、刀刀 10瓶;大橙子 5瓶;獨(dú)舞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2章 決戰(zhàn) 面攤老板每天早上天剛亮就出來擺攤, 風(fēng)雨無阻已經(jīng)擺了六年,頭一次看到這么狂妄的人。徐云騫話音剛落,長街上包括梅望溪在內(nèi)的看客就齊刷刷看過來, 面攤老板長這么大還沒這么多眼睛注視過,雖然他們看的是這位身穿白衣的劍客而非是他, 老板一時間有點(diǎn)無措:啊這我不認(rèn)識他。 他一句話莫名其妙推了個一干二凈。 徐云騫一口面都沒吃,大早上還空著肚子,臉色十分難看,問:能起來嗎? 這話是沖著顧羿說的, 顧羿愣了下,他太久沒見過師兄,不大習(xí)慣師兄這旁若無人的關(guān)懷。今日如果徐云騫沒出現(xiàn),他跟梅望溪之間是死是活還說不清楚, 但既然徐云騫出現(xiàn)了,他倒是突然生出了些別的心思, 就像是當(dāng)年在悔過崖下被柳道非追殺時, 徐云騫也是這樣,管顧羿到底是打得過還是打不過, 都先擋在師弟前頭再說。 顧羿以為自己出來闖蕩江湖,去找顧天青報仇, 就要做好風(fēng)雨飄搖的準(zhǔn)備,可徐云騫突然出現(xiàn), 好像是在說,當(dāng)年管你三個月,以后就要管你一輩子,他總不會無依無靠。 顧羿得了便宜就賣乖,道:站不起來了。 徐云騫: 梅望溪回頭一看又是一個小崽子, 徐云騫和顧羿加起來都沒有他年紀(jì)大,覺得很煩悶,長江后浪推前浪,他行走江湖多年,哪個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頭一回被人這么瞧不起,道:你師父沒教你們禮數(shù)嗎? 江湖上的禮數(shù),見到前輩怎么也會說一聲討教,這些年來以比武為由頭來向梅望溪討教的不少,一般前輩碰到不怕死的后輩大多點(diǎn)到為止,但梅望溪不同,敗在他劍下的大多吃了教訓(xùn),被廢去了武功,當(dāng)時梅望溪以為徐云騫不過是個找死的后輩,尤其是徐云騫的那張臉,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哪家紅樓里新養(yǎng)的玩物。 我覺得你最好別激他顧羿話音未落,徐云騫已經(jīng)出手了,他一拍桌案,劍鞘脫鞘,內(nèi)力震蕩之下陡然飛起,直接朝著梅望溪咽喉而去。 梅望溪原地不動,長袖一翻,連劍招也未曾出過,抬手一掌對上劍鞘,只聽砰的一聲,劍鞘在他手里斷成四節(jié),梅望溪搖了搖頭,王升儒的徒弟就這點(diǎn)本事,果然是個小白臉。 徐云騫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劍鞘碎裂之后神色不動,等到梅望溪的重劍劈頭蓋臉砍來時才微微一動。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已經(jīng)握在手中,徐云騫練的是左手劍,剛一動手,劍氣破空一切,直透而上,竟然生生接住梅望溪的天石重劍。 天石重劍重達(dá)九十六斤,天然帶有重量,這么重的劍更別說上頭的內(nèi)力,徐云騫竟然接住了? 這時候梅望溪才意識到,徐云騫跟顧羿全然不同,顧羿是本事不夠耍心眼,徐云騫內(nèi)力渾厚,現(xiàn)在的年輕人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 他怎么也不能否認(rèn),徐云騫剛才接過了自己一招,這個年紀(jì)能有這種功夫的人不多,當(dāng)時他就知道,決不能讓徐云騫再長大,這種人留不得! 徐云騫手中長劍嗡鳴,這劍極其薄,在徐云騫的支撐下硬是沒折,顧羿用巧勁兒,徐云騫是生撐,右腳后退了一步,后腳跟踏出一個兩指的淺坑。徐云騫嘴里一片咸腥,卻還是說:王升儒的徒弟,就是這點(diǎn)本事。 梅望溪終于正視眼前的男人,他剛才竟然還誤以為對方是個兔兒爺,問:你想干什么? 徐云騫冷聲道:殺你。 有什么仇怨?梅望溪心想周祁那個奶娃子可能只是一時興起,他跟顧羿根本沒有深仇大恨,就算帶不回去也不用跟徐云騫拼死。 徐云騫只說了一句話:我殺你是遲早的事。 有沒有顧羿這件事無所謂,徐云騫要當(dāng)天下第一,他要走的路是武道巔峰,江湖十甲子,他總要一個個挑戰(zhàn)過來,最后坐上他師父的位置。所以今日是機(jī)緣巧合,哪怕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后天,只要梅望溪在江湖十甲子的名列之內(nèi),他總要拿了梅望溪的命,不過是先殺和后殺的區(qū)別。 人們說江湖之美,不知道闖江湖要流多少血。 膽子不?。∶吠种兄貏ξ⑽⑹?,也不怕?lián)嗡溃?/br> 梅望溪剛說完這句話,顧羿就察覺到師兄的劍越來越低,天石重劍那不是鬧著玩兒的,慢慢下壓,竟然逼近了徐云騫的肩頭,在上面壓出一道血痕,再這么下去,師兄這條手臂非要斷了不可。 顧羿本來已經(jīng)退到客棧門口觀戰(zhàn),這時候正準(zhǔn)備向前幫忙,一只手輕輕扣住他的手腕,卻讓他絲毫動彈不得,老板娘道:小子,別壞了江湖規(guī)矩。 江湖規(guī)矩,假如今日徐云騫殺了梅望溪他就是新的江湖十大,顧羿一插手,徐云騫這江湖名聲算是壞透了。 顧羿才不管什么江湖規(guī)矩,他只知道今日誰敢動他師兄,他定讓梅望溪生不如死。 老板娘覺得顧羿的反應(yīng)倒是很有趣,正準(zhǔn)備打趣他幾句,突然臉色一變,道:你師兄這招一指望仙跟誰學(xué)的? 顧羿一回頭,只見徐云騫左手持劍,右手突然出手,兩指點(diǎn)上了梅望溪的天石重劍,只聽一陣顫抖,如同點(diǎn)破水面,那重劍竟然嗡鳴一聲。 梅望溪一驚,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那股震蕩順著劍身傳到劍柄,竟然震得他手腕發(fā)麻,這什么詭異的功法? 徐云騫趁機(jī)后撤,他向后退了半丈遠(yuǎn),胸腔劇痛,嘴角掛著一抹血痕,但他沒有絲毫想去擦拭的意思,只是冷冷盯著梅望溪,帶著一股嘲弄。 徐云騫六歲習(xí)武,十三歲第一次登文淵閣,日日夜夜在悔過崖下練劍,上文淵閣之后在殷鳳梧手下走過百招,三次差點(diǎn)一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他花了三年才破了殷鳳梧的一指望仙,又花了兩年才把這功夫變成自己的。他年紀(jì)不大,卻是一個跟梅望溪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帧?/br> 梅望溪回過神來,眉頭下壓,他明白了一件事,徐云騫說要他死是真的,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這時候梅望溪卻在想別的事,他有野心有抱負(fù),哪怕給平南王府當(dāng)走狗這種抱負(fù)為江湖人不齒,他給周祁那個蠢蛋下跪時不曾想過今天這樣的局面,但如果問他是否后悔,那絕不后悔,不論今日是死是活,能遇到徐云騫這樣的后輩,不算是白來一趟。 兩人對立而站,表情嚴(yán)肅,把對方當(dāng)做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對手。此時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陣邪風(fēng),卷著地上的落葉匯成一股在空中打著旋。他們幾乎是同時動手的,高手之間的對決通常只需要一招就能見分曉。 相比剛才兩人精妙的打法,這一招顯得平平無奇,只是兩人的劍在半空中那么一碰,然后陡然分開一丈之遠(yuǎn),兩人背對而立,只在瞬間,徐云騫的胸前綻放出一朵血花,傷痕自左朝右,離得太遠(yuǎn)不知道傷勢如何,只知道那一劍差點(diǎn)斬了徐云騫的心脈。 徐云騫痛哼一聲,終于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半跪在地,左手以劍撐地才沒有讓自己倒下。 那一刻顧羿幾乎以為師兄已經(jīng)死了,就像是他父親顧驍當(dāng)年一樣。可徐云騫腰背挺得那樣直,王升儒的徒弟,哪怕輸了脊梁骨也不能彎,風(fēng)吹過他的衣袍,風(fēng)聲獵獵作響,讓他看著如同一座風(fēng)中石碑,又像是關(guān)外一棵永遠(yuǎn)挺拔的胡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