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嘭! 他話未說完,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眼前的熟悉感驟然破散,太宰治瞬間向后望去。 紅色的發(fā)因為沾了水而顏色加深,男人的臉頰上不知何故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滲著血珠,他隨手一抹,順勢側(cè)過來的深褐色眼眸將屏風前的兩人映入眼中。 咲樂? 他的視線在熟悉的女孩子和太宰治之間掃了掃,又注意到了女孩子手上拿著的蟹rou丸子,頓了頓,疑惑道:你們在開茶話會嗎? 太宰治原本剛從驚詫中回神,正要開口叫對方名字,冷不丁聽到這句話,便又將嘴里的話換了一句,解釋道:織田作,這是伊邪那美小姐。 織田作之助瞬間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不過無論怎么看,眼前的女孩子都是咲樂的樣貌,這讓他產(chǎn)生出一些懷念,與一些憤怒的情緒,然而他最終沒再針對此事說出什么,只是看向太宰,走了,太宰。 語氣平淡得像是接小朋友放學回家。 太宰治從坐墊上起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撓了撓頭,你怎么來了 你不是答應了我要留下來嗎?伊邪那美的話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視。 她看著太宰治,眼里混雜著被欺騙后的受傷與瘋狂,你要走嗎?你明明已經(jīng)答應我了! 不遠處的水池如同被煮沸的開水,原本平靜無瀾的水面突然被某種力量攪動,其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動。 太宰治看了看四周,向著織田作之助的方向退了兩步,笑吟吟地道:不好意思了,小姐,既然他來了的話,我總要換一種解決方式的不過,容我問一句,現(xiàn)在的情況下,您還能準許他離開黃泉嗎? 織田作之助:太宰! 好寂寞好寂寞 兩人眼中的女孩子一半的臉如同融化的蠟一樣緩緩掉落,露出里面模樣驚悚的骷髏,她的長發(fā)散開,頭微低著,口中呢喃著破碎的詞句: 朋友好像要 伊邪那美的長發(fā)猶如利器一般向太宰治飛來,太宰治后退,背上卻在此刻驟然感受到一層涼意,和蒙眼時極為相似的感覺再次襲來,他側(cè)頭,肩上趴著一位長發(fā)遮臉的女鬼,正咧著嘴朝他笑。 一線! 眼前白光一閃,不知名的力量從后方將女鬼擊退,在伊邪那美的頭發(fā)觸碰到太宰治的前一刻,他被人拉著手腕向后退了數(shù)步。 身形跌進對方懷里,太宰治微微側(cè)頭看向織田作之助的側(cè)臉,嘴角止不住笑意:織田作,剛才那招好厲害啊,你什么時候?qū)W的? 周圍從水池中爬上來的女鬼呈包圍之勢將兩人圍在中間,前方還有虎視眈眈的伊邪那美,織田作之助的唇角繃緊,被夜斗臨行前贈與的匕首持在胸前,冷靜又謹慎地觀察著周遭形勢。 他沒理太宰治的話。 太宰治垂下眼簾,復又抬起,絲毫不介意對方的無視,反而又笑著問了另一句話:織田作有把握沖出去嗎? 這次織田作之助終于有了些反應。 他雖然仍舊沒有看對方,但唇卻動了動,而后吐出兩個字: 沒有。 這樣啊太宰治有些遺憾,那織田作要陪著我一起死了哦? 他說完,甚至沒來得及去看對方的神色,便聽到了織田作之助毫無遲疑的回答:好。 太宰治怔怔地看著他。 半晌,他落下眸光,無聲地笑了下。 騙你的,我怎么會再次 他收住了后面的話,突然抬手朝著伊邪那美的方向揮了揮手,笑容燦爛地喊道:喂喂!伊邪那美小姐!能不能清醒一下,容我再說一句話! 我有另一個交易想與你做哦! 離開的風景與進來完全不同,似乎是得了伊邪那美的指示,比良坂洞內(nèi)原本存在著的眼睛或是棲息著的妖怪都消失不見了,哪怕是如同散步一樣走在里面,也沒有遇到任何攻擊。 不過這里散發(fā)的臭味卻還是一成不變。 太宰治看著在前面走著的織田作之助,心里有些不安,畢竟對方從得到伊邪那美同意他們離開的回答后,就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了,自顧自地走在前面,任安靜在周圍蔓延。 嗯太宰治試探著說道,之前問織田作為什么會來,一直沒有得到回答啊,還有織田作剛才的招式是怎么回事呢?那把匕首,我記得是夜斗神的吧?你和他見過面了嗎? 織田作之助沒有回答。 話說,給一希君的藥劑已經(jīng)送過去了嗎?織田作的速度還真是快啊,嘛,不過因為是織田作嘛,總是在我的預料之外 織田作之助的腳步頓了一下,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卻更冷了。 既然織田作來了這里的話,就說明讓葵君幫忙隱瞞以及阻攔的事情已經(jīng)被知道了吧?抱歉啊,織田作,我原本并不想讓你擔心的,也想要讓你在回家之后看到我的,不過在沒收集夠情報的時候就闖了黃泉,確實有些麻煩 這些話之后,織田作之助似乎仍舊沒有回話的意思,太宰治停下腳步,忍不住抱怨道:織田作,你要一直不理我嗎? 前方的人終于停在了原地。 他似乎低著頭,聲音很低,帶著難以察覺的冷:太宰,我真的在你的預料之外嗎? 太宰治頓了下,啊,織田作說的是你會從葵那里得知我要來黃泉這件事嗎?其實我為了能從黃泉離開,也準備了備用方案的,這個方案和葵還有織田作都有關(guān)系,所以要說預料的話,這件事我確實是料到了的。 他解釋道:關(guān)于黃泉的記載中有說過,黃泉中的人如果聽到此岸之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便可以從黃泉離開。所以我和葵說,我會讓伊邪那美盡快將織田作的身份從彼岸劃去,這樣即使我沒辦法自己從黃泉出來,也可以讓被葵幫助著回到此岸的織田作來呼喚我的名字,從而離開黃泉。 他語氣輕松: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從這里離開的,不過葵畢竟是老人家嘛,可能忘記告訴你了,讓你白擔心一場。 他這段話乍一聽上去似乎有理有據(jù),可仔細分辨卻會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正面回答織田作之助的問題。 所以織田作之助只是閉上了眼,緩緩呼出一口氣,而后轉(zhuǎn)過身沉默地給了太宰治一拳。 太宰治被這突然的攻擊砸得向后踉蹌了兩步,直到后背靠上了墻,他仍舊側(cè)著頭,沒回過神來。 可織田作之助卻又抬手抓緊了他的領(lǐng)子,強制他看向自己。 什么叫白擔心一場?他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問道。 在你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嗎?是不必要的嗎? 太宰治動了動唇:不 然而織田作之助卻根本不打算聽他的回答。 他的長眉壓下,一雙與對面的人極其相似的眼睛里存著冰又燃著火。 太宰,我的行動你真的沒有預料到嗎?你真的沒有想過我會提前猜到你的行動、甚至擺脫葵的阻攔嗎?如果沒預料到的話,為什么你會讓夜斗拒絕我成為野良的請求,甚至提前想好了兩個人如何從伊邪那美手下逃脫? 他的雙眼直視著對方,語氣尖銳,你在期待著什么?又在恐懼著什么? 太宰,告訴我! 太宰治的眼神縮了一下,他像是還沒有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轉(zhuǎn)而又遇到了新的困境,面上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若非身后是墻壁,恐怕他會向后退,直到躲開織田作之助過于冷厲的眼神。 可如今他退無可退。 我,我只是你之前說不寫小說是因為失去了資格,我只是想讓你重來一次,重新?lián)碛匈Y格,我知道這是你的遺憾 織田作之助:我的遺憾是你! 太宰治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樣,猛地瑟縮了一下。 太宰織田作之助緩緩松開抓著他領(lǐng)子的手,轉(zhuǎn)而將手掌貼到了對方因為被打而已經(jīng)泛了紅的臉頰,在孩子死的時候,寫小說的夢想就已經(jīng)被我放棄了,而在我死之前,我只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你。 沒能在那時候擁抱孤獨的你,忽視了你向我求救的手,我真的很抱歉。 在遇見葵之后,沒有接受葵給的機會是因為我認為我無法完成對方的委托,而我沒有和孩子們一起走向黃泉,是因為我想在入口處等你。 我想,至少在最后,至少在你完全放棄了生的希望的時候,我還能帶給你聊勝于無的陪伴,讓你能短暫地忘記孤獨。 所以,說出來吧,不要憋在心里,織田作之助用雙手捧著對方的臉頰,眼中的冷厲早就散了開去,他輕聲說,無論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說,你并不是一個人??! 騙人。 太宰治沒有看他,在說了這句話后就微微低下了頭 ,額發(fā)垂下,將他的半張臉完全遮了起來。 織田作之助想要開口說話,可在那之前,他的指尖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溫熱的濕意。 像是突然降落的雨滴。 你說我不是一個人太宰治的聲音沙啞,可是你的陪伴都是有時限的啊。 他的身體漸漸顫抖起來,而后像是蓄水過量的堤壩終于被沖毀,他猛地揮開織田作之助的手。 我知道的!得到的同時就意味著失去,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我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你下一秒就會離開,而我又要以什么樣的情緒來告別、來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能再次見面真的已經(jīng)很幸運了,可是他抬頭,失控地喊道,可是怎么會沒關(guān)系啊! 太宰治用那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臉頰旁的淚痕仍舊未干,但眼眶中卻倔強地不再落下任何一滴眼淚。 他顫抖著,嘶啞地喊道:我也是人啊!我也會在失而復得時惶惶不安,我也會對著好不容易回來的東西不想放手,我有錯嗎! 是!我期待著你來救我,可我又懼怕你來救我!就像我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可又恐懼在那之后得到的一切結(jié)果。 因為在預測你是否會離開這一點上,我從來都無能為力??! 織田作之助似乎也愣住了,在他的話音落下后,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 比良坂內(nèi)的妖怪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如今洞窟里連一點爬行的窸窣聲都聽不到。 太宰治像是累了,他移開與織田作之助對視的目光,疲憊地靠在身后的墻上,低下頭。 你讓我說他緩緩道,可你又什么時候?qū)ξ艺f過? 對我說,你什么時候會再次拋下我。 織田作之助有些艱難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太宰 織田作太宰治打斷了他的話。 在認為生與死都無所謂的這件事上 我們是一樣的啊。 所以對對方的擔憂與緊張,也是等同的。 所以當迷茫的太宰治遇到目標明確的織田作之助的時候,他才會感興趣,會無意識被吸引,會努力地去做對方所說的,才會想要成為對方那樣的人。 可如今的狀況下,織田作之助的目標沒有了,他沒有重新活著的欲望,亦不會對自身的安危有所擔憂。 就像織田作之助在擔心他到底會不會重新回到此岸,他也在擔心織田作之助會不會再次從他身邊離開。 他們都藏著心事,卻誰都沒有說。 織田作之助沉默片刻,突然走上前,抱住了對方。 對不起。 他低著眸,輕聲嘆息:既然我們都有錯,就從這里重新開始好不好? 如果有什么事的話,能不能說出口,一起承擔? 能不能,僅僅只是為了對方留下來? 趴在他肩膀處的腦袋安靜了很久,直到織田作之助忍不住揉了揉對方柔軟的黑發(fā),叫了他一聲,才見對方在他肩膀處蹭了蹭,悶悶地說道: 如果我想讓你寫小說呢? 織田作之助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很淺的弧度。 好。 他應聲,畢竟這是太宰的想法。 太宰治抬手輕輕抓住了對方的襯衫下擺,睜開眼睛,那你的想法呢? 織田作之助將他抱緊了些,低沉又緩慢的聲音宛如立誓: 太宰,這一次,我為你而活。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這章我一直在寫寫改改弄了很久,有些遲了。 雖然兩個人都不是爆發(fā)式性格,但我最終還是將這章用這種有點像是吵架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了,沉默太久的人壓抑得也會更多,我私心希望他們可以發(fā)泄一下,然后坦誠地在一起,這樣的愛情才會讓兩個孤獨的人擁有足夠的安全感。 另外,織田作進入比良坂的方法是靠天衣無縫 緋短時間內(nèi)教給他的境界(不了解的沒事,下面會寫),也就是說,織田作在比良坂內(nèi)的每一步都是靠死亡來走的,因此才能躲過妖怪,走到太宰被拉下去的位置(因為看到了太宰掉落的繃帶,因此他也放任丑女將他拉下去了)。 還有一件事是,整理半年沒用過的宿舍實在太累了,我明天想請假斷更一天,休息一下。(放心就一天,這篇文快完結(jié)了,我會努力加快速度的?。?/br> 第112章 抉擇 秋季午后的日光柔軟, 從房檐一側(cè)照過來,在緣側(cè)上鋪了一片,也將廊下的兩個人籠罩在一片暖意中。 織田作之助手里拿著一個本子, 素白的紙面被陽光照得有些刺眼, 但他的視線仍舊放在那上面,似乎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舒服,反而看得極為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