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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181)

分卷(181)

    曹大哥,蘇先生,你們學(xué)武功都是為了什么呀?

    那,那小子你學(xué)武功又是為了什么?

    我嗎?

    為了活。

    那一天,三個赤條條的漢子,都被強(qiáng)烈的日光曬得黢黑。

    其實(shí)為了活的另一個答案,也是為了殺人。

    這就是江湖。

    曹始音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土,將多余的痕跡抹去,捂著傷口,若無其事地往拏云臺走,一路上,甚至忍不住吹了兩聲口哨,輕快而明麗。沒人會聯(lián)想到,這里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殊死搏斗。

    晁晨從清寂的后山搬回了來儀樓,榻上躺了三天,醒轉(zhuǎn)后事已定局,面對眾人的疑惑,只說是秦喻以藥催逼內(nèi)力暴漲,以音波技妃子笑重創(chuàng)對手,拼命救下自己,而自己則趁那人雙耳被挫傷時,趁機(jī)偷襲,一刀貫胸。

    至于那些劈砍的傷口

    秦喻為了自己,擋在前頭,非死即傷,他悲憤交加下,又連砍數(shù)刀,只為泄憤。

    闞如等人啞口無言,甚至連蘇無,也打消那一絲懷疑,畢竟他清楚晁晨現(xiàn)下的武功,從前高高在上,如救世主般拯救他人的人,而今卻無能為力,只能等著別人以命換命,換了誰都不能承受這樣的落差。

    無藥醫(yī)廬的長老來瞧看過,秦喻傷雖重,以后恐怕得慎動武,不過好歹保住命,也虧得是血?dú)饽嫘锌ㄔ诤韲道锬强谘低铝顺鰜?,否則就算沒被打死,暈厥過后也得給活活憋死。

    裴拒霜嘴快,從晁晨那里聽了一通說法,扭頭又去向秦喻問細(xì)節(jié)。

    秦喻沒有拆臺,事實(shí)上,他根本想不起那些所謂細(xì)節(jié),但他能肯定,晁晨確實(shí)舉起了刀,因而也就默認(rèn)下,只是,他內(nèi)心恬淡,不敢居功,為了感謝晁晨殺公羊月,反而多有贊嘆,消息一傳出去,東武君的聲望登時暴漲。

    晁晨聽說時正在用飯,闞如繪聲繪色講給他聽,眼睛都在發(fā)光,對于突如其來的崇拜,他并沒有嫌煩,也沒有自滿,只一笑泯之,招手喚人加了一碟小菜,再盛了半碗米飯,瞧著胃口甚好。

    沒有人覺得反常,有名有利,都覺得是自然,除了蘇無。

    玉夫人在拏云臺待人客氣貼心,對年輕人又很是照顧,因而深得人心。她此番罹難,尸骨無存,許多人都為此抱不平,蘇無從那具死尸身上沒挖掘到可疑線索,心一狠,又是鞭尸又是暴曬勢眾。

    他寄希望看到晁晨不自然的表露,但恰恰相反,走過尸體下,那個善良天真的男人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在那之后,晁晨甚至一掃頹唐,經(jīng)常笑,人也比剛回到拏云臺時開朗許多,似乎已走出陰影,但不知道為什么,幾次相逢于日光下,蘇無都覺得那笑容比萬古的冰霜還冷。

    他感覺不到一點(diǎn)溫度,像被一個死人盯住。

    再加一副碗筷。

    晁晨對著仆人囑托,可手卻是對著蘇無招的,闞如聞聲回頭,笑得嫵媚,也跟聲叫他入座。

    蘇無上前,偏頭對那小妖精耳語:宮里賞了葡萄,你不是愛吃么,冰鎮(zhèn)著的呢,就在山下,還不快去。

    闞如攀著柱子歡喜地越過灌木叢,一哄就走。

    晁晨掃了一眼,拍了拍身邊的錦墊,把干凈的碗筷推過去,夾了顆rou丸,一邊咀嚼一邊隨口道:那天,真是九死一生。

    蘇無握著玉箸,猛然抬頭,確實(shí)從他目光里看到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后怕,而后才慢悠悠抬臂,往嘴里送了口青菜:火候剛好。

    晁晨繼續(xù)自說自話:當(dāng)時我刺那一刀時,那個人扭頭看著我,你知道他說了什么嗎?

    說了什么?

    大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說,他其實(shí)不想殺我,是有人要我死。

    蘇無停下筷子,頓了頓,復(fù)才繼續(xù)動作,將不愛吃的姜片從盤中撥出,幽幽道:聽這口吻,君上知道是誰?

    晁晨歪頭,緊緊盯著他,許久后灑脫一笑:是一個叫江木奴的人。

    蘇無面不改色,手上卻用了幾分力,將筷子捏緊:那個人還說了什么?

    他說他恨,他千里迢迢來江南本是談一樁買賣,事成之后,自有人助他斬草除根,沒想到買賣沒成,反被當(dāng)初瞧不上的黃毛小子當(dāng)槍使。我倒是想套他話,可惜他不是對我說的,他是對蒼天說的

    咔擦

    蘇無將手中的筷子掰斷。

    晁晨裝作視而不見,緩緩?fù)炖锶曜詈笠豢陲?,去端湯盅,而后才續(xù)上:我當(dāng)時怒氣直沖天庭,只顧著揮刀,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不過事后諸葛。他死前頑抗,打了我一掌,沒聽全,不然還能順藤摸瓜??上О?,等我醒來,已回到拏云臺。

    蘇無將斷筷擺在食案上,晁晨瞥去,問道:只是聽著,便已憤慨難耐么?

    是啊,不過有何可惜呢?蘇無轉(zhuǎn)過頭來,笑吟吟地望著晁晨,面頰略顯僵硬,別國jian細(xì),死了好,死了好

    他低聲反復(fù)低訴,兀自換了一雙筷子,狠狠扎進(jìn)白米飯中。

    江木奴啊江木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選中了拓跋珪,合縱連橫說的好聽,事成之后,只怕丁百川第一個殺的就是我。

    江南可以換皇帝,但絕不能是胡虜!

    晁晨高興,把盤中餐吃了個干凈,積食頂?shù)梦柑?,他只得上后山緩步消食兩個時辰,走到日落月升,心情甚好。

    人啊,都只有一雙眼睛,只會下意識盯著最大的威脅,他很慶幸,他不是。

    第219章

    江木奴坐在黑魁肩上, 高大的奴隸狂奔前往幽州,他的目光穿過綠油油的原野,心想燕山間那兩座枯冢若發(fā)起新枝會是何種模樣。

    生命永遠(yuǎn)燒不絕。

    偶爾午夜夢回, 他也會失神嘆息, 顯出迷茫, 他想:蕭九原,這是你給我的預(yù)示么, 世上浪不絕草不盡, 像你這般前仆后繼的人也是如此。

    剛過落霞嶺,界碑上飛落一道清冷的影子, 跟在后的箭手弓箭被反向斜掛在背上, 手臂無力下垂,從密林中慢慢走來。

    繁兮開口:被他逃了。

    江木奴示意黑魁停下腳步:逃了也正常, 栽在你們手里, 也太看不起帝師閣。

    應(yīng)無心沒吭聲, 鼻子里擤出一道冷氣,繁兮臉色如姜, 心有不甘, 將后槽牙咬緊, 腮幫鼓起又平, 最后忍下惡氣低聲尋問:還有沒有勝算的法子?

    江木奴瞥了一眼石碑頂,女人的腳邊多出幾滴血, 那是肝火大動, 控制不住傷,至于那箭手, 放棄占領(lǐng)高地的那刻,就已經(jīng)輸了。他放出消息將這兩人召來, 不過是為了滅口,有的武器好雖好,但用過一次即失效,想要對付師昂那樣棘手的對手,光靠幾個江湖人,萬萬不夠,那種級別能殺死的,唯有權(quán)術(shù)。

    有,你過來,我告訴你。

    黑魁將江木奴放到地上,繁兮盯著他的雙腿,放松警惕,從石碑上飛落至他跟前,附耳聽去。

    法子就是

    江木奴霍然動手,揮袖一卷,暗器疾沖,繁兮負(fù)傷,輕功腳慢,旋身躲避時臂上擦破血皮,她顧不得探究是否有毒,向后飛掠,叫想要強(qiáng)行張弓搭箭的應(yīng)無心速速離去,然而,背后忽然躍出大批黑衣衛(wèi),將兩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繁兮獰笑:卑鄙。

    江木奴攤手,甚是無辜:姑娘,我只是不想重蹈崔嘆鳳的覆轍。隨他手落發(fā)令,黑衣衛(wèi)動手,雙方纏斗。繁兮不勝武力,應(yīng)無心一個弓手被人近身,同砧板上的魚rou并無差別,不過片刻,便被擒住。

    繁兮和應(yīng)無心雙手反剪,被壓在地上,江木奴忽然止住了落下的刀劍,親自取刃,喊黑魁將他抱上前,居高臨下,顯然想親自動手。

    呸!

    繁兮啐了一口,唾沫飛到江木奴臉上,但他并不在意,隨手抹去后,用劍尖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剛才只是借口,你知道我為何非要取你倆性命嗎?

    我當(dāng)年北投長安,卻遭羞辱,你們的秦天王,你們的好丞相,你們引以為傲的六星,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們輕蔑的眼神。

    江木奴展開雙臂,仰天長嘯:苻堅(jiān)已死,秦國已亡,芥子就該蕩然無存!

    不停掙扎的繁兮忽然止住動作,半晌后,抿唇冷笑,目光直鉤鉤盯著那狂傲的瘋子:那你知道你會失敗在哪里么?

    嗯?

    六星里任何一位與你易地而處,絕不會這般說話,他們會直接,割開我的喉嚨話音未止,繁兮下巴忽然一揚(yáng),甩出嘴中藏著的吹箭。

    江木奴向右偏轉(zhuǎn),同一時間,背后琴聲撩撥,音刃斬來,截?cái)嗨蠓降暮舐?,眼看便要給強(qiáng)勁的風(fēng)力絞成兩截,守在一旁的黑大個突然斜跨一步,拍著胸脯沖上前,硬吃了師昂一招,背后一頂,給江木奴借力。

    繁兮扭脫鉗制,向上一托,應(yīng)無心足尖往她掌心一點(diǎn),騰空而起,那只被廢掉的手臂奇跡般好轉(zhuǎn),連珠箭齊出,迅速放倒周圍的人。

    黑魁!

    身后一道悶響,無人應(yīng),江木奴心中有數(shù),以師昂的干脆果決,必是二話不說,直接后手補(bǔ)刀。

    就在那道負(fù)琴的白影搶身上前時,身側(cè)樹搖葉動,有人踏枝而來,摘葉如刀,葉中藏刀,向著那雙撥弦的素手砍去。

    師昂既未披紅衣,亦未如往常白衣金玉帶打扮,而是攏著一件寬袍,袖口串綴流蘇成片,腰間掛有銀鈴,那制式不似中原服飾,倒是與滇南時天都教那位少教主穿著類似。那袍子極易拆解,他下腰一旋,揪著袖子揮擋。

    只聽丁零零一通亂響,那葉刀打在鈴鐺上,又如數(shù)折返。

    葉子刀疾奔跳躍,背上鐵鏈一橫,將飛回的葉刀絞纏,自己鼓動掄甩的力向前甫身加速,越過繁兮和應(yīng)無心,趕在師昂之前,攫住江木奴的肩膀,甩給一旁未死的黑衣衛(wèi):別戀戰(zhàn),帶著主人走,我殿后!

    那個后字剛出口,師昂的手已探來,音刃隨身,割開他的手臂。

    葉子刀欲脫衣跑,卻左右被粘上,無法使出那金蟬脫殼,只能將肩膀一扭,背上鏈刀如蚯蚓弓背推,刀子向后彈射出。

    師昂擰眉,手指穿于刀陣中,輕飄飄敲點(diǎn)。

    只聽幾聲脆響落,葉刀斜飛,反倒扎在那些個黑衣人身上。

    葉子刀赤手空拳迎招,與師昂纏斗,黑衣人得令,迅速背起江木奴撤離,繁兮和應(yīng)無心且戰(zhàn)且追,遭遇頑抗,那些人像被灌了迷魂湯一般,即便自己斷手折腳,痛不欲生,也要想盡辦法將背上的人送走。

    應(yīng)無心張弓搭箭,飛箭貫穿腳踝和膝蓋,最后一個黑衣衛(wèi)士跪地栽倒,江木奴向前摔下,繁兮往那人腦袋上一踩,仗著輕功翻身落地,攔在江木奴跟前。如今調(diào)轉(zhuǎn)個,換她居高臨下打量。

    繁兮逼問:你說,小公主的死是不是你謀劃的!

    江木奴搖頭,長長一嘆。

    死到臨頭還嘴硬繁兮怒不可遏,甩過去一巴掌,幾乎已咬定是他。

    就在她將手中短刺向前送時,江木奴忽地開口打斷她,兀自道:人為何總是不長記性呢?你方才不是說了,殺人要一刀見血,你是不是也該毫不猶豫割斷我的喉嚨,不過,呵呵,晚了

    掌風(fēng)掃過眼簾,繁兮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見。

    應(yīng)無心放箭,但繁兮本能往前撈人,抻出的胳膊和半個身子正好朝著箭矢飛來的方向,逼得應(yīng)無心撤手。

    江木奴還藏了一手武功,即便不靠雙腿,竟也能憑著一身內(nèi)勁倒飛出去。

    師昂越過兩人去追,葉子刀緊隨其后,兩人一路拆招。

    葉子刀被打得章法全亂,卻仍不肯退,即便能全身而退,也非要向死抵抗:不許你動他!話一出口,不只師昂,連他本人也是大吃一驚。從前在江湖上,他最為人詬病的就是這貳臣行徑,可現(xiàn)在,他竟為一人拼命。

    葉子刀奉強(qiáng)是從,江木奴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強(qiáng)者高手,但那又如何?他不想他死,他還想聽他說

    子刀,走,吃面,讓老張給你多放兩勺澆頭!

    子刀,你為何還不成親,我給你說一戶好姑娘。

    子刀

    刀子逆向,貫穿葉子刀的肩胛骨,師昂松手,將他踢開,徑自直追,但他卻不顧傷口,又跳了起來,雙手十指緊扣,將師昂的腰緊緊勒住。

    當(dāng)時雙鯉在門外阻攔,也是如此情景吧。

    師昂抬手,他終究不是苗定武一類的暴徒,心里懷有一分慈悲,手起落下,給了他一個痛快。

    子刀,傻孩子誒!

    江木奴回頭一瞥,葉子刀倒下時,他兩腮一顫,眼尾赤紅,顯然痛心悲哀,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時,天降紅影,接上了江木奴的話:你都說他傻了,還不回去救他?

    見來者,江木奴訝然,但繁兮所代表的芥子都能與師昂配合,那那些演戲作假的,有些出乎意料的結(jié)果也不是不可能,對手強(qiáng)橫,至少也不辱沒自己,他坦然以對,呵笑一聲,鉆地而走。

    公羊月拔劍刺地,江木奴土行速度之快,簡直如旱地泥鰍。追了約莫百步,羅網(wǎng)翻天,貼地收縮,公羊月被纏,手腳所縛全然是沾了水的牛皮繩,掙扎難脫,只能眼睜睜看那撮土堆遠(yuǎn)去。

    情勢再度反轉(zhuǎn)!

    江木奴大笑:哈哈哈哈,我倒是沒懷疑他倆,甚至連你的死也不那么在意,我懷疑的是師昂的傷!

    好容易劍光斬落,碎繩成段,又撞上土埋機(jī)關(guān)貫穿地刺和掃不盡的冷箭,師昂已騰出手,上前助他脫困,可人影已遠(yuǎn)不可見,山中只留下綿長的笑聲與話音。

    師瑕死于刺殺,下一任帝師閣閣主絕不會重蹈覆轍,刺客是最會被防住的一類人,要?dú)⒛?,必得劍走偏鋒,就像在洛陽,要讓你中毒,須得利用人心的弱點(diǎn),且還得下在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三人三處!

    繁兮和應(yīng)無心跟上:怎么辦?

    眾人齊齊看向師昂,后者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動作,似乎在等什么,很快,山間風(fēng)起,只聽打斗聲快起快落,隨后而來,一聲哀呼。

    江木奴被扔在地上,嘴角殘血,呸出斷牙:好啊,原來還有過墻梯,是我棋差一招!

    公羊月抬眸望去,一男一女踏葉而來,女子容姿清艷,眉眼冷傲,手纏一卷絲刃,男子唇齒留笑,瞧起來狡黠機(jī)敏,上來便對師昂抱拳示意:閣主。